这瓷缸只能藏下一个姑娘,洛疏竹蜷起身子,又往下坐了坐,让荷花荷叶遮盖她的头顶,才不再动弹。 夜晚的水很凉,把她胸口以下全部浸湿,洛疏竹打了一个寒颤,把掌心的小龙放到了脑袋旁边的荷叶上。 那荷叶还未长大,只有一个瓷盘那么大,他盘在上边,那大小正正好好。他一动不动,紧闭双目,脑袋平贴在荷叶叶片的脉络上,显得有几分乖巧。 夜色下一切都不太清晰,就算是有人看到,大概也会认为,这是一只正在休憩的小青蛇。 这样也好,洛疏竹想,就算是被皇宫的卫兵发现了,两人还能保全一个。 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子空恼怒的声音传来:“人呢?!” “不、不知道啊,”那人有些委屈,“明明往这边来了。” “那你还等什么?”只听声音,也能感受到他的气急败坏,“找啊!快去找!” “哎,好好好。” 兵刃轻撞在瓷缸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洛疏竹咬紧下唇,屏住呼吸,她听见子空又说:“你干什么呢?这是陛下差人从南边运回来的青莲,只此一缸,碰坏了,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那人辩解道:“我这不是怕缸中藏人么?” “藏、藏、藏!动动脑子行不行,两个大活人,藏得进这么小的缸?” 那边瞬间沉默无声。 洛疏竹听见子空对卫兵的差遣,也听见来回跑动的声音,他们以此为中心,不断扩大着搜寻范围。 殊不知,要找的人便在几尺之内。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小半个时辰多了,他们还未曾离去。洛疏竹浑身冰冷,腿脚麻木,但也不敢随意动弹。 反观荷叶上的青龙,自从入了缸,便安静地盘着。 按照历拂衣这种性格来看,这很不对劲。 “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子空终于放弃这一处的搜寻,带人离开了。 周围安静下来。 洛疏竹呼出一口气,搓了搓冰凉的手,那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小龙,“走了。” 可他没有反应。 洛疏竹愣了一下,捏着那荷叶茎晃了几下。荷叶被晃动,上面的青龙失去稳定,只听见细微的“噗通”一下,他从荷叶滑落,落入水中。 洛疏竹手忙脚乱地去捞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双手捧着失去意识的小龙,从瓷缸中爬了出来。 她在缸中躲避太久,周身已经麻木,双脚踩在地上,每一步都带着轻微的刺痛。水滴滴答答地从衣摆往下滴,洛疏竹向左右看看,辨认道路。 坚硬的鳞片划过掌心,带来一丝痒意,洛疏竹看着贴在她掌心的他,拧干腰侧挂着的小布袋,轻轻将他放了进去。 现下要抓紧回去,路上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总不能一直捧着他。 她打定主意,甩了下发尾沾着的水,朝夜色中跑去。
第十九章 洛疏竹在距离住所的很远处烧掉了夜行衣,等确定周身不再滴水后,才避开巡逻的侍卫,回了房间。 她将将重新换好衣服,敲门声便响起了。 洛疏竹把束起的长发解开,做出一副被打扰的样子,开门。 门外站着一小队人,为首的那个,一身银甲,朝她开口:“今夜有刺客闯入归元楼,意图偷盗太子殿下的宝剑,现在上下戒严,搜寻刺客。” 太子殿下的宝剑? 洛疏竹没有接话,那人又伸头往门内看看,轻蹙眉头,“姑娘还没睡?” “哦,”洛疏竹浅笑一下,“上半夜,我刚从三公主那里轮值结束,所以……”她刻意没说下去,只道:“没什么睡意。” 皇宫上下皆知,明馨公主骄纵。这位公主,着实会折腾人,她这样说,多多少少也算合理。 那人点了一下头,不再追问,只道:“我们需要搜一下房间。” 洛疏竹侧过身子,让开一条路,点头道:“当然。” 那布袋子被她放在床头,历拂衣此刻还盘在里面。洛疏竹摸了下鼻子,看着那些人在房间内翻翻找找,无比仔细,就差把床板掀开。 一盏茶后,他们退出屋外,为首的那人抛下一句“多有打扰”,便匆匆离开。 洛疏竹从门缝里看到他们离去的背影,终于安下心,她快步走回床头,打开布袋,把青龙捧了出来。 他已经完全昏迷,无论怎样,都未曾醒来。 洛疏竹自认为没有照顾好一条龙的本事,她食指凝出微弱的灵力,点在他龙角之上,在忽明忽暗的灵力中,开口:“历拂衣,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可以变回来了。” 长久的静默后,一阵微弱的光闪过,他仰面躺在床榻上。 他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洛疏竹探了探他的额头,很烫。 她没再犹豫,伸手从储物耳环中取出仅存的三颗药,一股脑全塞进他的嘴里。 灵药划过喉咙,让历拂衣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感觉有人在拉他起来,他也想顺着那人的力量起身,可却有心无力。 “坐起来,换药。”洛疏竹轻轻拍拍他的脸,他却没什反应。她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拖他,唯恐又把他的伤口扯得更厉害,只能一手拖着他的肩膀,让历拂衣往柱子上靠。 历拂衣东倒西歪,迷迷糊糊中,找了个支撑的东西,便把力量压了过去。他后背抵在床柱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再不愿多动一下。 只是他脸依旧是板着的,显得过于生人勿进。 洛疏竹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样也行,好歹是坐住。 她沉默地撕开历拂衣的衣服,拿沾了水的毛巾为他轻轻擦拭伤口,然后上药、包扎。 他皮肤上新伤旧伤都有,有些叠在一起,显得有几分骇人。洛疏竹只匆匆扫过一眼,便又专注自己手上的动作。 这种事她做过很多次,算得上得心应手,也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心思。 在天界的时候,洛留影也常常受伤,他不想要外人知道的时候,便让她替他上药。 历拂衣的伤口,更让不由得想起哥哥。 她屏退混乱的思绪,动作麻利,将最后一处伤口的纱布缠好,然后伸手,在上边打了个结。 “嘶……”历拂衣突然出声,他猛地睁眼,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一眨不眨地盯着洛疏竹,像是一只即便受伤,但眼睛里还带着杀气的狼。 洛疏竹手里的动作一顿,坐等着发作,却听见他顿了顿,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疼。” “我已经很小心了。”她沉默了一下,又说:“已经包好了,后边就不疼了。” 洛疏竹伸手扶住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又将干净的毛巾搭在他额头,“闭眼,睡觉。” 这一次他乖乖照做。 历拂衣眸子已经维持不住那黑色,又变回了浓郁的绿,在烛火的映照下,好似一块上等的碧玉。他并没有闭眼,反而猛地攥住洛疏竹的袖子。 她低头,听见他说:“……疏竹,下次别把我放在布袋里了,我不喜欢被关起来。” 他声音不似往日般朗朗,反而低沉柔和,带着点委屈。 历拂衣说完这句,像是骤然脱力一样,依着枕头,沉沉睡去。 洛疏竹突然觉得他可怜巴巴的,又莫名好笑。如今这样,比平日里凶神恶煞的样子,招人喜欢。 但他真是“神志不清”了。洛疏竹没想过有一天,竟然能听见历拂衣说这种话。 她想,他平日里表面上不甚在意,但在通雷塔里的三百年,对于他而言,也是难以磨灭的痛苦回忆吧。 在他听不见的夜里,洛疏竹低笑了一下,然后回答:“我记住了。” 她把历拂衣的手重新塞回被褥之中,吹灭蜡烛,伏在桌上闭目养神。 * 夜间,三公主那里的轮值两个时辰一换,天边将将透出些光亮的时候,洛疏竹便又该出门了。 她揉揉有些发胀的额角,看了眼熟睡的历拂衣,轻轻合上了木门。 明馨公主闹了大半夜,在这个时辰终于睡下了。她不再折腾,也让缉妖司的姑娘们都得以休息了一会儿。 等到朝阳完全出来的时候,洛疏竹终于结束“过于繁忙”的一夜,匆匆回了房间。 推门而入,房间却已经空无一人。 被子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尾的一角,房间内,他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好似重来没有人来过一般。 只有那桌子上,突兀地放了张白纸。 洛疏竹拿起纸,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最后朝着纸,不确定地点了一丝灵力。 那纸上瞬间浮现起两个硬邦邦的两个大字,“走、了”。 龙飞凤舞,平铺直叙,其他什么也没再有。 这确实像是历拂衣能写出来的东西。 洛疏竹重新燃起蜡烛,看着那火舌将纸张吞噬殆尽,才安心地回到床榻,闭目养神。 * 归元楼进了刺客,皇宫上下全部戒严。 陆归白当夜便回了皇宫,听闻他入楼之后,便再没出来。 具体情况怎样,洛疏竹也无从知晓。只是二人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再加上陆归白坐镇归元楼,腾啸剑的事情,便只能暂时搁置。 日子就这么毫无波澜地度过。 明馨本就不能出宫,上次又想要偷跑出门,皇帝罚她禁足于寝殿之内。她日日无事可做,又心生烦闷,就只能翻来覆去地发脾气。 洛疏竹已经在漫长的轮值内,学会了应对公主的最好办法。她要骂便骂,要砸便砸,只要离得远些,不要被误伤便行了。左右她一个公主,砸些东西,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砰——” 一只白釉凤耳瓶在门口四分五裂。 明馨依旧是气不过,随手拿过桌上的瓷壶便要往地上丢。她一手举过头顶,正打算把壶掷在地上,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明馨,怎么又生气了?” 明馨手上的动作一顿,神情瞬间多了几分委屈,她把瓷壶丢在桌上,提着裙摆大步往门外走。 门口进来了一个年轻男子,他周身气度不凡,被跑来的明馨撞了个满怀,但也依旧挂着笑,未曾生气。 明馨一见到他,刁蛮的样子瞬间消失不见,她拉着那人的袖子来回摇摆,“二哥,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你帮我求求父皇好不好?” “行了,不委屈了。”明昼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我这不是来了?走,带你去百茗茶宴。” “百茗茶宴?”明馨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真的说服父皇了?”她把脸贴在明昼的胳膊上,低低地说:“二哥,我还以为你骗我呢……”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明昼拍拍她的脑袋,“去换衣服。” 帝后二人是少年夫妻,皇帝虽又纳了些妃子,但终究难以皇后相比。明昼和明昼二人皆为皇后所出,一个身为太子,一个是最受宠的公主,足以见得皇后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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