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婧怀的尖叫与洛疏竹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是我,啊——!” “我知道,是穆朝旭。” “你觉得自己脱得了干系?” “不要给我说什么不知道!你受了好处,就是同谋。” “你别急,谁也跑不了,下一个就是穆朝旭。” 洛疏竹每说一句话,就拔她一片鳞。 迟婧怀拼命地解释,她说是穆朝旭在历拂衣入塔前,将他迷昏,亲手拔下的鳞片;她还说自己在那之前,根本毫不知情。 渐渐地,迟婧怀也不再开口了。 她没力气了,也发现洛疏竹根本不听她说的任何一句话,她好似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只半跪在地面,一次次地用匕首撬起鳞片,然后再生生扯下来。 “我姓迟!咳咳,我父亲……绝不会放过你!” 迟婧怀浑身颤抖,她希望能够就此昏死,可一次一次撕裂的痛苦,让她无比清醒地面对一切,不得解脱。 “呵。”洛疏竹嗤笑一下,却没搭理。 她沉默绕到鱼身的另一侧,用匕首在鳞次栉比的鳞片中撬出一条缝,伸手捏住,然后再用力扯下。 草丛上到处都是血。鲜红的血顺着叶子渗透到土染里,然后被吸收,消失不见。 在洛疏竹扯下最后一片青鳞的时候,迟婧怀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洛疏竹不甚在意地把手掌的鲜血抹在了裙摆,她拢起地面铺平的方巾,打了个结,把所有龙鳞都包在里面。 “迟婧怀,今天,我只是让你把不该拿的东西还回来了,可并不代表我们两清了。” 她转身欲走,却又回过头,丢下一句话:“后会有期,别死了,我还会去找你的。”
第六十三章 洛疏竹回家之前, 甚至还绕路去了一趟迟家。 她从怀中摸出碎成两半的红色鳞片,丢到迟家门口,顺便贴心地告诉他们迟婧怀的位置, 才又转身离去。 来了又回, 不过几个时辰, 围在洛家门口的天灵族人似乎也收敛了许多。 地面上,她用九杀剑划出的一条红线已经完全干涸,在白色的玉砖上也并不明显。 领头那人等在暗红色的细线后面, 安静地盘腿而坐,全然没了从前的嚣张之势。 两人视线交汇的时候, 他猛地收回了视线。 洛疏竹对此表示满意, 心情也比刚才好了很多。 路过门口的时候, 她分出一点精力, 像往常一样,给门口值守的侍卫打了个招呼。 小侍卫盯着她的脸, 明显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 轻轻喊了一句:“姑娘。” 洛疏竹察觉到一丝异常, 今日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可她没有深究, 右手提着浸透血迹的布包,迈步往洛留影的寝宫走。 寝宫门口的侍卫露出同样怔愣的神色, 他看着洛疏竹的模样, 顿了顿,才收回目光。 她在重新走进阳光的时候,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阿竹,你去哪了?” 洛留影站在光里, 皱眉看向面前的她。 额头、脸颊、手臂、裙子全部都是血。她右手提着一个包裹得圆滚滚的布包,里面滴答滴答地渗透出血液,落在地上。 偏偏她还像从前一样笑着,如此模样,实在不太正常。 洛留影大概判断了洛疏竹的状态,察觉到她未曾受什么伤,沉默着送了一口气。 他把视线转移到她手里的包袱上,猜测着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夜明珠、东珠、香炉、鬼工球,几个瞬息,洛留影把所有圆形的东西都想了一遍,最后觉得那东西可能是……一个人头。 他沉声开口:“你把谁杀了?需要我处理么?” “我没杀人。”洛疏竹回答地很迅速,她察觉到洛留影的视线,才明白他误会了什么,“这是历拂衣的龙鳞,丢失的那些。” “这样啊。”洛留影闻言点了点头,“那你是先去看他,还是换件衣服?” “去看他。”她把滴血的包袱抱在怀里,“我想让这些龙鳞,快点物归原主。” “好。”他点点头,“需要帮忙的话,去主殿叫我。” * “洛姑娘?”方霁的眼睛亮了亮,他霍地站起身,眼睛不由自主地盯住她手中的东西。 一个沁着血的布袋,看起来沉甸甸的。 洛疏竹用匕首把布袋划开一个口子,然后扯着另一头,将其中的鳞片一股脑倒在了桌上。 坚硬的龙鳞相互碰撞,“叮叮当当”好似玉石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看着方霁的眼睛,轻轻说:“你说,你能归位的。” 好多片。 每一片都沾着浓稠的血,散发着无法忽略的腥气。 “什么?”方霁又听见她的声音,顿了一下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他连着点了几下头,“对,我能。” 好像是为了验证自己说的话一样,方霁指尖顺势凝出一股白色的光束,那光束隔着一段距离,把一片青鳞缓缓地提了起来。 鳞片被白光包裹的时候,上面依附的血迹也慢慢剥离,随后聚合成圆滚滚的一滴,随后“啪嗒”一下,滴了下去。 方霁指尖的光“提”着那鳞片落到历拂衣胸口上方,明明还有一段距离,他却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猛然间把那鳞片“夺”了过去。 这吸力把他拽得一个踉跄,方霁扶住桌沿站定,再抬头的时候,重新运力,那片青鳞像是融化了一样,慢慢地飘散在了历拂衣的胸口。 “就是这样。”方霁抬起头,朝洛疏竹露出一个笑。 洛疏竹却没说话,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无声无息地坐到椅子上,沉默地看他的动作。 时间过了许久,一直到月上枝头,方霁捂住自己的胸口,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整个人瘫坐在位置上,“终于结束了。” 他感觉历拂衣像是一个无底洞。 每一次他把鳞片送到他心口的时候,历拂衣身上就会延伸出一道青光,扯走鳞片,但他那青光又太过暗淡,只能依靠不断吸纳方霁的力量,才能慢慢把鳞片融进心口。 其实不该这样的,龙鳞归于本体,本该是极其容易又顺其自然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如此费力。 方霁歪头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最后他侧头望向洛疏竹,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说……有些异常么?”洛疏竹交叉握着的双手僵了一下,才缓缓回答:“大概是因为,龙鳞被别人用了太久吧。” 不知道迟婧怀用了什么方法,那龙鳞放在她的身上,无比契合,就好像是她原本生长出的一样。 她勉强笑笑,像是为了确定什么似的,又问:“所以现在是全部归位了,是么?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么?” 方霁觉得她问得小心翼翼的,他伸手慌忙摆了摆,“不会不会,你放心吧。” 洛疏竹感觉自己没法放心。 她看着历拂衣的面容,朝前面走了几步,半蹲在床头,想要确认仔仔细细地看看他,是否有什么变化。 她伸手想去摸一摸他的脉搏,但洛疏竹看到指缝间未曾擦干净的血迹,又把手收了回来。 历拂衣呼吸平稳但微弱,没变好、也没变差。 她承认自己有些太心急了,在这世上,就算是再厉害的治疗之术,也该等一等,才能有效果。 手腕处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或许是在用剑的时候扯到了。 她今日没换药,也没休息,伤口上方的衣物还泡了血水,此时即便经过了简单处理,依旧是湿湿黏黏的很不舒服。 洛疏竹侧过头,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那我先回去换件衣服。” 从刚刚见到她的时候,方霁就觉得她该休息了。此时洛疏竹抬腿欲走,反倒让他感觉轻松不少。 未曾想,她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我是不是少取回来几片龙鳞,所以他才没醒?” 方霁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犹豫着开口的时候,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粗粝的声音说:“是少了,但这一片,本就是你的。” “殿下?” 历拂衣藏在被中的右手,缓缓地探了出来,掌心摊开,青色的护心鳞躺在其中。 他手心中带着一道道深色的压痕,看起来是太用力握紧鳞片,而压出来的痕迹。 洛疏竹顺着他的视线,把护心鳞重新握在手中的时候,历拂衣眼睛眨了几下,又重新闭合,似是再次昏睡了过去。 她还一句话都没说,他就又一次听不见了。 洛疏竹把鳞片按在心口,深呼吸了几下,才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抬腿出去,“医师呢?” * 阳光又一次透进屋内,洛疏竹走到窗边,看见了天空正中的太阳。 又睡到了这个时辰。 历史仿佛又一次重演,她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脑袋,感觉昨天的经历,似乎是一场梦一样,现在回想起来,总有股不太真切的感觉。 她掌心轻轻抚过胸口处的龙鳞,才生出一股实感。 瓷碗和桌面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动,洛疏竹的思绪回笼,她看了看不知道何时进来的洛留影,飞速地眨了眨眼睛,“哥哥?” “喝药。”他顿了顿说:“你昨天找的人,是迟婧怀。” 洛留影的语气很平,听起来不是疑问句。 “是,但她没有死,我打算日后再去找她。” 一日之内,已经足够洛留影把事情弄清楚。 他点点头,不对此行为做任何评价。 “而且,我有对付彭世生的方法了。”洛疏竹托着下巴,“很快,穆朝旭也会付出代价,那些人,一个也躲不掉。” “随便你以后如何。只是洛疏竹,一个月内,你不许再用剑。” 他鲜少这样直呼她的全名,看来是有些生气。 昨日医师掀开她手腕处恶化的伤口时,洛留影的脸色就已经有点难看了。 他到今日才说,已经是忍耐的结果。 洛疏竹认同地点头,然后她左手端起药碗,忍着苦涩,将药汁一饮而尽,来表达自己积极配合的意思。 洛留影却缓缓别看了视线,他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抬头去看外边繁茂的花叶,没开口,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洛疏竹一时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你今天……不忙吗?” “赶我走?” “没有,怎么会?”洛疏竹立刻反驳,“你愿意呆多久都行。”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又往前凑近了一点,“……有人惹你生气了?我是说,除我以外,还有人惹你生气了?” “有一点吧。”他语气淡淡,“那两个人,吵。” “吵?”洛疏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两个人?他醒了?” 她没等对面的人说话,语气就变得轻快了不少:“所以你本就是来告诉我,历拂衣醒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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