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芊来了吗?” 好似来自地狱的呼唤,瞬间包裹着江沅。她强状镇定,素手在袖中掐诀,若南宫真要对自己下手,她只好硬着头皮用手串唤裴寂来救自己。 “嗯…” 只一个简单的音节,江沅亦是抖了三抖,答得困难。 但见南宫转身了、回头了,江沅吓得面色如土,选择逃避似地快速阖眼,不敢与他对望。 可…半晌…面前没有动静? “呵呵…云芊是不喜这些花草吗?” 一道清冽的声音带着和煦的闲淡,缓缓融进江沅的耳中。 没有想象中的“不测”,少女慢慢睁开鹿眸,却瞧着南宫此刻正如园丁一般穿戴护衣,端起一盆红艳的芍药,满意欣赏。 原是在为花枝施肥,真是虚惊一场! 江沅松了口气,又努力让自己想了些伤心事,遂笑眼弯弯,弓身行礼。 “原谅奴婢眼浅,从来没有照料过这些花草,所以在南宫大人面前显拙了。” 南宫怎会不知刚才的“云芊”举动哪里是无知于花草,分明就是惧怕自己! 原先在南海,自己对鲛姬身旁的婢女倒也有几分了解,可眼前的这位…确实更近一步地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南宫温声地笑了笑,倒也没拆穿她。而是和蔼地朝江沅招了招手,示意其坐到自己身边。 江沅此刻更有些糊涂了,不清楚南宫心思到底有几转?无法,只好见机行事、小步挪了过去。 “云芊啊!你觉得这东海与南海有甚不同?” 江沅:… 这要如何作答,自己可真是没去过南海啊! 江沅垂眸,眼神飘忽,苦思冥想。 可南宫却不等她回应,兀自答了起来。 “南海气候相较于此地,气温更甚,所以…我们南海鲛人更耐热。” 更耐热? 虽是和风细雨地解释,可听得江沅心胆俱裂。自己在绿萼面前装得被晒晕,竟会是这么明显漏洞?原来南海鲛人并不惧热! 这下糟了!原本松懈的身又栗然紧绷了起来,此时的日光应景似得毒辣了起来,烤得人汗流浃背,微风一过,却又是一阵胆寒。 正当江沅身陷冰火两重天之时,南宫却幽幽开口,继续说道。 “正因为东海气候更宜人,相对于花草来说,也更适宜生长。所以…你瞧这些芍药开得多烂漫。” 说着,便用花剪折下一只红透似血的芍药,放入江沅的手中,进而侃侃。 “鲛姬是最爱芍药的,可惜在南海无论怎么堆肥、怎么静心照料,却始终长不出此类娇艳。” 南宫的话语虽然每个字,江沅都听懂,可放在一起成句,她竟然听得一头雾水。 于是只能凭借字面上的理解,勉力笑道。 “南宫大人是想将这芍药送给鲛姬观赏吗?” 果然,南宫望向她,目光微凝,唇角微佻,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从怀中摸索了一会,从里拿出一枚细长的洒蓝地描金团风锦盒。 打开它,又将那只艳丽芍药小心摆放进去,阖上盖子,转而递给江沅。 “此锦盒名为焕莹。是我游历至蓬莱偶然所得,焕莹锦盒具有长时间地葆鲜功效,花朵置入十日之久,取出不但鲜艳如初,而且仍留有阵阵飘香。” 南宫佯笑捋着微须,见江沅恍然大悟的神情,遂又逗弄地接着补充。 “这焕莹不单能为花朵保鲜,哪怕就是放入人类心脏,取出来也依然是鲜活跳动。” 江沅闻言差点没将这盒子摔地上,心有余悸时,遂起身告别。想着若再多待半刻,这本就不坚强的小心脏怕是也要放锦盒里“保鲜”了。 刚跨出门口,南宫又在身后大声叮嘱。 “云芊可要将此宝盒完好地献给鲛姬哇!” 江沅似未听见一般,抱着锦盒头也不回地朝外跑去。 鲛姬、鲛姬…人人都很在乎她,都恨不能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全都给了她! 什么破芍药,自己偏偏就不给她能怎样? 江沅撇着嘴,心内忿忿然。 怀着忐忑的心去见南宫,原来就是为了将一只芍药替他转送给鲛姬,想想也真是够离谱的。 但江沅现下也管不了那么多,眼见着自己的身份应是被绿萼识破了去,自己也无法再这使团里待下去,索性便跟着赵凌煜回朝阳宫罢了。 . 回到自己的“柴房”,江沅随手就将“焕莹”扔在床榻最角落,自己也蹬了鞋上去休憩。既然明日也向绿萼告了假,终于能补个好眠,遂即后日就能登船离开了。 思及此,再回忆自己来鲛人岛的种种,江沅觉得自己做人可真失败,寻觅半生,到头来仍是孤苦一人。 再想想云蓁蓁,她是高高在上的鲛姬、有着世间绝艳的姿色,此后还会有爱她的丈夫和可爱的孩子。 这种扎心的对比,令少女心中泛酸、眼眶也跟着酸涩了起来,她又一次欣喜地抚上眼角,可仍旧没有那滴湿润的满足感。 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不会哭的怪物罢了,怪物…怎么配得到喜欢? 就这样迷糊地乱想下去,江沅一觉便睡到第二日的黄昏,她懒懒地睁眼,再看窗外的天,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心中冷冷作想:如今的自己,怕是一觉睡过去,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起来也无事,索性继续在床上躺着,心心念念盼着第二日的鸡鸣。 . 终于等到了鸡鸣前的三刻,江沅先于绿萼早早起身,不然又要被这“劳模”拉着去海边挖牡蛎,所以自己得主动出击,先一步离开,不然碰见她可真的走不掉了。 囫囵的一通收拾,江沅也没甚多余物件携带,当然这“焕莹”宝盒自己也不会留给鲛姬的背着轻便的包袱,蹑手蹑脚、轻掩了门,朝外走去。 不同于来时的兴奋、情怯,江沅豁然地用手抹掉了易容幻术,踩着晨曦那微弱的光,脚步轻快地朝码头走去。 此刻没有留恋,亦不会再回头。 可她哪怕再犹豫地回头、再看一眼,便能瞧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与她转角处擦肩,步履匆匆地朝云栖阁走去… 裴寂这两日亦是苦恼万分,他知此次伤江沅颇深,可现下双方都不理智,若强行再见只会伤彼此更深。 耐着心熬了三日,整日惶惶如同走肉一般动作,裴寂实在无法忍受再一次失去江沅。 辗转难眠一整夜,天将蒙亮,他便决定去找她。 悄然来到了自己原先就提江沅安排好的上房,在门口徘徊了许久,终是下了决心一般开口。 “沅儿?你在吗?这几日,我也痛彻思心了番,无论怎样,求你别不理我好吗?与鲛姬成亲还有段时日,所以…请你相信我,定能把此事妥善解决的!” 裴寂不动声色地敛眸,桃花眼没了往日的潋滟魅惑,声音沙哑得不行,瘦削修长的手在袖中攥紧,像是极力忍耐,又像是在忐忑地等一个结果。 屋内没有声响,半晌,结果终于出来了… 对面的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娇艳陌生的脸,她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将疑惑表现得恰到好处,甚至带了一丝小心翼翼。 “皇子…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绿萼错愕地瞧着裴寂,周遭的氛围一瞬间的凝滞了…
第66章 辗转 避尘珠码头, 海天垂一线、扶光半眯眼,江沅行了半刻钟,终于遥见一艘恢弘气势的朱漆船舶停靠在港… 匠人们正赤膊卖力地从海水里拽出船锚,待得整装、鸣笛, 即将朝沽国的疆域驶去。 “船家!稍等!” 江沅挥手、轻跑过去, 正欲踏着甲板直上, 一只有力的臂膀横亘在面前,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让开…好狗不挡道。” 江沅不耐烦地头都未抬,只垂眸蹙眉, 小心地望着脚下的轻窄木条,冷声嘲讽道。 那来人依旧没有想放行的意思,反而正了身直接揽对面的少女入怀,头顶传来瓮声的笑。 “还以为你不会来呢。这几日…让…某…等得好苦。” 赵凌煜唇角微弯, 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发, 然垂头哑笑,遮掩了眼底的一处柔光,心里忍不住变的温软。 “阎王”原是风轻云淡的脸,漾出走心的笑。这让从他怀里挣扎仰首的江沅, 瞧着很是不适应。 可还未等江沅缓过神, 赵凌煜竟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啊!你疯啦?快放我下来,这么早, 小心我俩都要落水。” 一瞬间的失重,让江沅吓得赶忙双手紧搂赵凌煜脖颈, 但仍不甘心地小幅度踢腿表示抗议。 “你这小短腿走得也忒慢, 总不能让船上的大家都为你一人等候吧?” “阎王”不但没有放江沅下来, 反而恶作剧地将她在手臂上颠了颠,又是一阵少女惊声尖叫。而上头的赵凌煜则发出爽朗的笑, 磁性的音从胸腔震动到少女的耳膜,再传到怀中的她羞红的脸。 最后蚊吟一般糯糯绵音,小声地抗议。 “说我腿短…可也不差这几步了?” . 赵凌煜不顾众人的目光,一路抱江沅来到最上等厢房,推门进入、仍旧不舍将少女放下地直接长腿反踢、勾门关阖,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见丝毫抱怨。 “你这样抱着我进来,让旁人怎么想?” 江沅被赵凌煜轻放在床榻上,仍旧因为困住的时间长,木了半边身。于是一边嗔怪地等着他,一边活动手臂,诘责“罪魁祸首”。 “娘娘何时那么在意他人的目光?何况这些小事也不足碍眼,那宫中盛传的太后下嫁…” 赵凌煜蓦地俯身望着她,勾唇轻浅的笑,嗓音撩人心骨。 “娘娘您怎的不再理会下?或者给微臣…一个机会?” 江沅被突然起来的“暧昧”压迫地眼神无措地乱飘,偶然落在他那白皙的手腕上,依旧缠着自己的那条鹅黄丝巾,心中有处柔软被无端地扯了上来。 再对上“阎王”清隽的眸,弯唇的神情顿了一瞬,他继续笑着。 船舱内随着海水波澜,将漫入的晨曦筛出斑驳,明灭微光间,一双勾人眼,寡冷的像潭中寒玉,覆着一层低沉的霜,那随手拈来的好心情,好似对谁都关怀,又好似也笑得并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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