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之居高临下看着他,面上是云淡风轻,一身藏蓝衣袍随风扬起,头上黑发亦是被风拂到了身后。 “我记得你刚才说,必须要四指同时用力按在神光穴上才行,我只是按照你的描述做的。” 寒珏脸色铁青,他暗暗催动灵力,随后迅速飞身扑向赵安之。 赵安之早有防备,飞身后退之时,破晓嗡鸣着挡在身前。 雪弃察觉破晓的嗡鸣,也催动着斩魂剑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柳絮心中一紧,起身跟了出去,入眼的是狼狈的寒珏正在与破晓斩魂缠斗。 “怎么回事?” 赵安之侧头看了柳絮一眼,一脸无辜:“恩将仇报呗。” 柳絮看向衣襟半敞,面色铁青的寒珏,有点怀疑赵安之的话,她只记得寒珏为了赵安之一直在隐忍讨好。 寒珏听到这话,气的眼睛都绿了。 赵安之喝止了破晓与斩魂,看着狼狈的寒珏,假装好心道:“你也是刚恢复灵力,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寒珏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要不是觉得对不起赵舞儿,他早就捏碎赵安之的脑袋了。 ----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 对上寒珏眼中的怒火, 赵安之一脸云淡风轻,随后抬眼看着高耸蔚蓝的天空,再次撵人:“天快黑了。” 柳絮与寒珏同时抬头看向明亮无比的天空, 灼眼的太阳刚有西斜的趋势, 离天黑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这明显把人当傻子的话, 气的寒珏白了赵安之一眼,最后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柳絮惊奇挑眉, 寒珏与广掣生气时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血亲果然是很神奇了存在。 直到寒珏的身影消失在结界之外, 赵安之才转身走回内殿。 柳絮收起斩魂剑跟了进去, 却见赵安之径直走向大开的窗边, 站定在窗下那张精致奢华的桌案前,四方桌角处雕刻的海棠花栩栩如生。 巡视房内一圈,柳絮才发现, 不止是桌案, 那架九尺高的屏风上也有海棠花, 而且是用金线绣上去的, 还有锦被,绣枕以及垂地的帷幔上亦是如此, 其他一应能雕刻的木制物事上均都有海棠花的踪迹。 不用多想, 柳絮也能猜到这应该是赵安之的母亲曾居住过的寝殿。 之前进来过两次,因为她心里记挂赵安之的安危, 所以当时并未留意这些。 桌案前的赵安之已经在一把椅子中坐下了, 面前正铺着一张宣纸, 那只精致而修长的右手之中正捏着一支蘸了墨的笔, 他垂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迟迟没有下笔。 柳絮目光扫向赵安之坐姿端正的侧影, 没有犹豫,抬脚走了过去。 待到跟前,柳絮的眼睛才从赵安之青筋微凸的手背上移开,桌案上摆着的白纸干净如初,未沾丝毫墨水。 下山这么久,柳絮从未见赵安之写过字,此时他的犹豫不决,她理所当然理解成是他不会写才会如此。 柳絮又把目光放回那只迟迟不动的手上,“不会写就不要写了。” 赵安之抬头看向她,却问:“你能摸清身体的各个穴位吗?” 柳絮诚实摇头,“怎么了?” 赵安之这才把关于神光穴的事情跟柳絮大致解释了一遍,末了补充了一句:“我不放心寒珏,本想指望你的,现在看来… … ” “我可以学。”柳絮截下话头:“我记得《六界万年录》里有关于穴位的记载,给我一天的时间,不,还是两天吧。” 赵安之终于下了笔,只见他在纸上生疏的画下人体的大概轮廓,然后在左侧第七根肋骨的位置点了一下,“一天足够了,你只需要牢记神光穴的位置即可。” 柳絮俯身过去,仔细观察着赵安之点下的那个黑点,脑中临摹着神光穴的位置,并未注意到自己肩头的一缕发丝滑了下来,正落在赵安之持笔的手背上。 清凉的发丝洒在手背上,赵安之垂眸望去,极黑的发在他白皙的手背上显得尤为黑亮,在窗外阳光的折射下,泛着微弱的五彩光芒。 “所以,这个穴位… … ”柳絮突然转头,发丝离开赵安之的手背。 赵安之闻声抬起眼皮,正对上柳絮亮晶晶的眸子,他身子挪了挪,靠在椅背中,挑眉:“所以什么?” “没什么。”柳絮说着抓起桌案上的纸张,又问:“我今晚住在哪里?” 赵安之抬手指向窗外,“出门左拐第一间。” 几日未合眼,柳絮眼下早已乌青一片,她拎着那张简陋的人体构造图,按照赵安之指的方向走了出去。 御玄宗,凌澈峰若寒殿内。 当日项忆凉在魔界重伤之下伤了全身筋脉,回来已经两日了依旧昏昏沉沉高烧不退,口中始终呢喃着秦如雪的名字。 御卿子早已命唐盈天把秦如雪的尸体送回了金陵。 秦如雪有兄弟姐妹五人,她排行最小,也是最得父母宠爱的那一个。 这一次的意外,御卿子不用想也知道那对父母会是怎样的伤心欲绝,人世间最难以接受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毓骁爵此时站在项忆凉床前,脸色黑的吓人,“真是胡闹,他怎么敢带着十二就那么闯到魔族去,魔族那群家伙大杀四方的时候,他们两个的祖宗都还没出生呢!” 御卿子手上传输灵力的动作不停,最终还是哀叹一声:“都怪为师,他本是先传音求助的。” 毓骁爵心下了然,师父出岛时接不到传音是经常的事情,想必这次也是。 昏迷中的项忆凉再次咳出一口血,鲜血顺着唇角滑到了面颊,又滴落在身下床榻上,立时晕开了一朵艳红的花。 御卿子收手,弯身坐在床沿,摸向项忆凉的脉搏,微弱紊乱,气息逆流,全身筋脉几乎尽断。他抬眼看向项忆凉惨白如纸的脸,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骁爵,你出去帮为师守着若寒殿。” 毓骁爵一下子便猜到了御卿子要做什么,他蹙眉劝阻:“师父不可,您是一派掌门… … ” 御卿子抬手制止了毓骁爵即将脱口的话,“为师不能看着这第四代仅剩的一个弟子也没了,你出去吧。” 毓骁爵所有劝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看着一代代弟子陨落,自己却活的好好的,他明白师父内心的煎熬。这一次若是项忆凉再出了事,师父以后可能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收徒了。 待毓骁爵把殿门关上后,御卿子这才起身施法让项忆凉的身体漂浮起来。 两日来的折磨,让只穿了里衣的项忆凉看起来单薄脆弱,原本立体的面颊也凹陷了下去。 御卿子手掌翻转,周身灵力达到了顶峰,他的身子也渐渐脱离了地面,最后与项忆凉平躺悬浮的身体齐平。 御卿子面色平静,开始施法传输灵力,现在唯一能救项忆凉的办法就是把一身修为都给他,助他重塑经脉,他身上断裂的筋脉若是不接起来,就算醒来也会是个全身瘫痪的废人。 守在殿外的毓骁爵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子,心中沉重无比。二十年前,他曾夜观天象,预见过师父未来会有一劫,但他万万没想到,所谓的劫竟是需要师父用毕生修为来换的。 身后的殿内悄无声息,只有隐隐光芒闪烁,毓骁爵侧头看了一眼,随即毫无形象的在殿前石阶上坐了下来。 不知坐了多久,远处海岸线终于泛白,毓骁爵眼睛酸涩,他忍不住用手捏捏眉心,回头看向紧闭的殿门。 很快日头高升,殿内依旧毫无动静,毓骁爵起身活动着筋骨,不时看一眼殿门的方向。 殿内,项忆凉的身体依旧漂浮于床榻上方。 御卿子额头有大颗大颗的汗滴落,头上银丝乍现,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出现老态,细纹横生,那原本平滑的眼尾也耷拉了下来。 不过,项忆凉原本苍白的面色已经红润了不少。 转眼间三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御卿子终于收手。 项忆凉的身体重新落回床面,眼珠流转间,那紧闭的眼皮慢慢掀了起来。脑中闪过秦如雪惨死的画面,他猛然坐了起来,入眼的却是发丝雪白,肌肤松弛的一名老者,他疑惑打量半晌,觉得老者眉眼慈祥甚是熟悉。 “你是?” “臭小子,连你师父都不认识了?”御卿子扬起唇角想要笑,可由于脸上满是褶皱,让那个笑比哭还难看。 项忆凉惊愕瞪大眼睛,赤脚跳下床,“师父,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御卿子觉得身体疲乏,转身在软榻上坐下,也不打算瞒着他,“你被鹤音用魔气震断了筋脉,能救你的唯一办法就是用为师这一身修为给你重塑筋脉。” 听到这样的真相,项忆凉突然鼻头泛酸,因为他的一意孤行,不仅害死了秦如雪,还害得师父散尽修为,他颓然坐在床沿上,垂下脑袋,眼中有大颗泪珠滚落。 察觉到异常,御卿子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蹒跚着挪过去,语气像是再哄小孩子:“一个大男人,哭什么,为师又没死。” 这句略带宠溺的话语,让项忆凉的眼眶彻底决了堤,他伸出手臂抱住御卿子已经有些佝偻的腰身,突然就哭出声来,青年略带沙哑干涩的哭声,听得人心里发紧。 这是项忆凉三岁之后第一次哭,他从小就聪明,记事也早,他记得最后一次哭是他三岁生辰那天,他与兄长玩耍摔倒擦破了手掌,他立时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 他嘹亮的哭声很快引来了父亲,父亲用大掌捏住他通红的小鼻子说:“做为项氏儿郎,怎么能哭鼻子呢,这会给项氏丢脸的。” 为了不给项氏丢脸,项忆凉自那之后再也未曾哭过。 毓骁爵听到殿内传出的压抑哭声,心头一跳,两步迈上石阶,大力推开紧闭的殿门,他快步绕到里间,在看到那雪白如瀑的白发时,脚步定在了原地。 御卿子闻声回头,那双浑浊的双眼与毓骁爵惊讶的眸子对上,他尽量露出一个轻松地笑容,“为师现在是不是很丑,把你师弟都吓哭了。” 别说项忆凉,毓骁爵一把年纪了,看到师父变成了这个样子,也差点忍不住哭出来。自他拜入御玄宗起,师父在他眼中从来都是飘然若尘仙风道骨的模样,他从未想过师父会有雪鬓霜鬟的一天。 他踉跄着上前,喉头哽咽:“师父,您不是早就修成了驻颜术,为何还会… … ” 项忆凉闻声松开手臂,不动声色的擦去脸上的泪水,但红肿的眼睛却掩盖不了。 御卿子装模作样哀叹一声:“没办法,修为都给这臭小子了,已经无法维持年轻的面貌了。” 毓骁爵眼眶通红,几度哽咽,但最后都被强忍了下去,“您没必要把所有修为都… … ”说到这,他牙齿颤抖,终是闭了嘴。 项忆凉听到这话,抬起红肿的眼睛,“对呀,师父没必要把所有修为都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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