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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卿子扬起雪白的眉毛，轻哼：“为师也不想，可你筋脉断的彻底，一半的修为根本续不起来。” 项忆凉垂下脑袋，用双手烦躁地抓挠着头发，低声忏悔：“都怪我，我就不该不听如雪的劝，我若不去魔界，她就不会出事，师父也不会因此丢了修为。” 说起魔族的事，毓骁爵问：“你们去魔族见到安之那小子没？” 听到赵安之的名字，项忆凉脑中响起鹤音的那句话，他气恼之下，双掌用力拍在床板上，‘只听咔嚓’一声，床板断裂，他身体跟着下坠，坐在了一堆碎裂的木板中，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熟悉的掌心。 毓骁爵亦是惊讶看着他的掌心，“他这是… … ” 御卿子接话道：“承接了为师的所有修为，自然已是仙身了。” 听到这话，项忆凉愧疚更甚，他用力咬紧牙齿：“都是因为赵安之！”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御卿子当时抵达魔界时，并未察觉到赵安之与柳絮的气息。 项忆凉把鹤音当时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御卿子。 说实话，御卿子是不相信赵安之会乖乖回到妖族的，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还是了解的。 因为赵舞儿的关系，毓骁爵也不相信赵安之会投奔妖族，“这其中应该有误会。” 项忆凉站起身：“是不是误会，以后遇见了自会揭晓。” 御卿子把项忆凉眼底的恨意看的清清楚楚，他拍了拍项忆凉的肩膀，低声宽慰：“你们一起长大，我相信你能分辨是非。” 项忆凉隐在袖中的双掌握紧，半晌才问：“如雪她？” “放心，为师已经让你唐师姐把她的尸身送回金陵了。” “我想去鬼界一趟，我想去送她最后一程。” “等雷劫之后再去吧。” 御卿子话音刚落，项忆凉的身体便消失在了殿内，他嘱咐毓骁爵：“你去登雀台看着他点，为师乏了，就先回鸢烨阁歇息了。” “我送您… …” “不必，为师还走的动。” 毓骁爵施法来到登雀台时，项忆凉已经受了两道雷刑了，他本就只穿了单薄的里衣，很快背上便有血迹渗出，在第十八道天雷劈下的时候，他已经趴在了血泊中。 ----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 结界消散后, 毓骁爵上前准备扶项忆凉起来，他却摆摆手，强忍着疼痛撑起身子, 跌跌撞撞走下了登雀台, 向着若寒殿走去, 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在明亮的月色下, 让人看不真切。 毓骁爵犹豫了一瞬，并未跟上去。 与此同时, 碧海峰与惊雾峰的弟子们都各自聚拢在了殿前广场上, 在最后一道天雷消失之后, 开始议论纷纷，猜测着是谁在承接这十八道天雷。 深夜子时，鬼界, 罗浮山。 鬼界城门大开, 来往皆是面无表情的鬼魂。 已经换了一身银灰色劲装的项忆凉气色恢复了些许, 后背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 正在衣衫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着。 衣袂翻飞间，他垂在身侧的双掌握了握, 局促迈过鬼界与人界的分界线, 想到即将要与秦如雪见面，他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在此之前, 他对秦如雪更多的是克制与疏离, 直到她魂魄脱离身体的那一刻, 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后悔自己一直以长辈自居, 后悔让自己与她生生错过。 项忆凉在昏昏沉沉之时, 无数次梦到自己回到事情发生之前，潜意识里他是想阻止这一切的，然而重塑筋脉以后，他睁开眼的刹那才明白什么叫无法挽回。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送秦如雪最后一程。 鬼界每日子时都会敞开城门，无论是人，是仙，亦或是妖魔，都可以自由来往这里，但天亮之前必须离开，否则城门关闭后，就只能等待下一个午夜子时。 进入鬼界后，项忆凉迈开大步，一路向着奈何桥而去。 奈何桥头，忘川河畔，众鬼很有素质的排着队去孟婆手中领孟婆汤。 项忆凉并未在其中发现秦如雪的身影，他快走几步越过前面排队的众鬼，准备去找孟婆打听情况。 刚走出几步，其中一个年轻的小鬼出声拦住了他：“诶，这位公子你怎么能插队呢！” 项忆凉深知鬼魂是接触不到自己的，但教养使他停下了步子，他转身面对那个小鬼，耐心解释：“我不是来排队投胎的，我只是寻人而已，不会占用你们的名额。” 小鬼上下仔细打量了项忆凉一番，这才发现他是有着实体的人，“你既然是活生生的人，没事跑到鬼界来做什么？” “我说了是寻人。”项忆凉好脾气的又解释了一遍。 他们的交谈引来了所有鬼魂们的目光，小鬼生前一直碌碌无为，平庸到丢进人群中都会立刻被淹没的地步，他没想到死后会得到这么多关注，心里顿时有了勇气，声音也大了不少：“就算是寻人，也不能插队呀！” 年轻小鬼的话很快得到了认可，众鬼们纷纷附和他的话，原本木讷地表情上有了一丝怒意。 从小到大的教养，致使项忆凉原本就不是个爱惹事的性格，所以他也没再反驳，而是乖乖走到后面去排队了。 大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了项忆凉。 孟婆舀了一碗孟婆汤，抬头却是一愣，她不悦把碗往旁边案上一放，“我看公子活得好好的，没事来鬼界凑什么热闹？” 项忆凉忙解释：“我是来寻人的，请问这两日，您可有看到一名穿着暗红罗裙的姑娘？” “穿红色罗裙的姑娘多了去了。”孟婆说着眼神一亮，指向远处，“那后面不就有一个。” 项忆凉惊喜回头，但随即惊喜便转为了失望，虽然同为红衣罗裙，但那个女子远没有秦如雪穿的张扬，他一直觉得秦如雪是这世间最适合红衣的姑娘。 孟婆见他面上失落，也不安慰他，而是说：“行了，公子要找的人想必已经转世轮回去了，快让让，不要耽误大家的吉时，万一错过了特定的时间，可是会影响一生的。” 项忆凉没有让开，目光恳切的给孟婆描述着秦如雪的具体样貌，“她身高大概到我耳垂的位置，身材玲珑有致，一张脸长得很是娇艳张扬，眼尾总是自信的上挑着，鼻头小巧高挺，嘴唇丰腴小巧，还有… … ” “行了！行了！”孟婆不耐烦打断他：“我每天能见到成千上万的姑娘，哪里会记住长相这么庸俗的。” 听到‘庸俗’二字，项忆凉怔了怔，秦如雪虽然长得娇艳漂亮，但那样浓烈的五官在世人眼中确实是大俗的长相。在这个时代，文人墨客以及官宦人家都喜欢那种寡淡清雅的长相。 孟婆见项忆凉沉默不语，作势又要赶人，项忆凉却一把抓住她手中的铁勺子，“她腰间挂了一串醒目的银色铃铛，铃铛共有十八颗。” 这一个提示，让孟婆凶神恶煞地表情消失了，她记得那个腰间缠着铃铛的姑娘，前日来的，一直蹲在奈何桥头不愿离去，说是要等一个人。 当时，孟婆心中只道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姑娘，最后劝了几十次才劝得那姑娘喝下孟婆汤去投胎了。 孟婆若是知道姑娘等的人真的会来，那她绝不会多管闲事劝姑娘去投胎的。 最后，孟婆深深看了项忆凉一眼，只得道：“你来晚了，她已经过了奈何桥，此时应该已经在人界降生了。” 项忆凉握住铁勺子的手不自觉松开了，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呢喃出声：“看来是天意，活着的时候我总是避着她，现在连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孟婆见项忆凉实在伤心，她又是个见惯了生死不会安慰人的，憋了半天，才吐出了一句：“人死就如云雾散，前尘往事都会跟着不复存在，还请公子莫要难过。” 前尘往事都会随着死亡而消散？项忆凉苦涩一笑，对于活着的人来说，那这十多年的相处又算什么？ “你可知她投胎去了何处？” “这… … ”孟婆有些为难：“这是窥探天机的事情，我的任务只是每日在这里派发孟婆汤，至于那些魂魄的去向，我并不知晓。每个人都有他的命数，那些都是早已写进命簿里的，纵使是鬼界之主也窥探不得。” 项忆凉彻底失望，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转身向着来时方向走去，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不知道会不会纵容自己接受秦如雪。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一路上，项忆凉脚步飘忽，比那些鬼魂更像鬼魂。 妖族，槐焱城，慕舞宫。 柳絮从前一日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睁眼，三日未合眼，这次也算是睡了个彻底。她平躺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原本平铺在肚腹处的纸张随着她的动作飘落地面。 轻微的‘哗啦’一声之后，柳絮疑惑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在看清纸上简陋的人体图时，她立刻清醒过来，，脑中飘过昨日自己对赵安之的承诺。已经一晚上过去了，她却没有任何行动，心虚之余，她忙跳下床，赤脚走过去把纸捡了起来，然后又转身回到床上盘腿坐下。 柳絮盯着纸上那颗醒目的黑点，细长的手指不自觉摸向自己第七根肋骨的位置，随后轻轻按了一下，没有任何感觉。 莫非只有白虎妖一族对这个穴位敏感？柳絮疑惑之下，又用力按了一下，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太过用力的话，唯一的不适就是肋骨有点疼。想到当初阿赐为萱娘断的两根肋骨，她立刻缩回了手。 昨日寒珏那惨绝人寰的大叫还犹在耳畔，虽然她忍住了没有去看，但也可以想象得出他痛苦地表情一定很狰狞。 门外这时传来‘砰砰砰’的声音，赵安之低沉好听地声音紧接着传了进来：“还没睡醒？” 柳絮没有过多犹豫，扬手施法打开房门，然后便与门口的赵安之来了个四目相对，这间偏殿是没有屏风的，为了方便，床顶的帷幔也是缠绕起来的。 赵安之一眼便看到盘腿坐在床上只穿着里衣的柳絮，他蓦然转身，轻咳一声道：“作为姑娘家，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哪有只穿着里衣就给别的男子开门的。” “可你不是别的男子，你是赵安之。”柳絮话虽然说得理直气壮，但还是乖乖给自己幻化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裙。 而，侧着身子的赵安之却被柳絮这句话撩的面颊一热。 已经穿戴整齐的柳絮几步跳到赵安之身边，举起手中的纸张，“我摸准神光穴的位置了。” 赵安之垂眸看她，“你确定？” “当然。”柳絮说着伸手按在赵安之第七根肋骨正中的位置，问：“是不是这里？” 柔软的小手陡然触摸在身上，虽然隔着布料，但赵安之依然能感觉到那指尖传来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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