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主的小算盘打得太响,景昀焉能不知?她也不揭穿,只淡淡嗯了一声,而后道:“我今日前来,是为了一件同妖族相关的事。” 观主谦卑道:“前辈请说。” 景昀若有所思,说出口的话忽然南辕北辙起来:“你方才用的第三招,是玄真道尊的风雨剑法起手式?灵力自冲虚脉而下?” 观主道:“是。” 景昀道:“那一式玄真道尊后来改过,起手式灵力自冲虚脉转入太玄脉,而后衔接风雨剑第三式斜风细雨,第二式弃而不用,风雨剑的修订版编入了道门剑法总诀第十九版,如今是失传了么?” 观主一怔,他本是用剑的行家,细思之后心头一震,直觉有理,苦笑道:“谢前辈指点,千年前动乱时道殿倾塌,道门剑法总诀第十九版随之毁了,许多典籍如今不存于世,实在惋惜。” 他说着倒把自己说的伤感起来,忍不住长叹一声,偷眼望向面覆白绫的景昀,心想这位前辈纵然不是拂微真人亲传弟子,能掌握许多典籍功法,想必身份也不一般,必然更加悲痛惋惜。 景昀面无表情,平平淡淡附和道:“实在惋惜。” 她倒不是不惋惜,只是岁月消磨,一千年都过去了,那点叹息也早在更多情绪中消磨殆尽了。对师兄的怀念使她夜不能寐,天君和凤君生怕她想不开于是拼命给她分配任务更令人疲惫……啊,想起来就让人心生恼怒呢!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几日或许会有几个少年人来求见观主,自称道殿右司少使。”景昀很快整理好了情绪。 观主闻弦歌而知雅意,可惜领会错了方向:“前辈是想说,他们是假的?” “他们是真的。”景昀说,“一旦他们求见,立刻让他们来见我。” . 当晚景昀和慕容灼被观主热情地留下,挪出了玄真观中最好的客院。 慕容灼端着甘露从外面进来,心里发毛:“那个观主是中邪了?谄媚的让人害怕,我都担心他会不会跟妖族有什么勾结,准备把我们切块卖给妖族。” 景昀说:“你就不能正常点吗?” 慕容灼问:“那他是什么意思?” 景昀哂笑道:“因为他本来想从我这里拿到更多残篇秘籍,突然发现我和道殿右司似乎有联系,未必能多留我几日,着急了,当然就只能拼命讨好。” 慕容灼鼓掌道:“你是故意的吧。” “逆徒!”景昀斥责道,“不敬师长,出言无状,早晚把你逐出师门。” 慕容灼檀口微张,警惕地左右看看,挥手设下结界:“你怎么这么入戏!我们两个到底谁大你心里没有数吗?” 景昀闭眼调息,没有说话。 慕容灼愣了一下,赶紧凑过去:“你怎么了?” 景昀声音还保持着平静,面色已经苍白如纸,是神识过度消耗的表现。 慕容灼猝然变色:“你的神识一直都没有收回来?你疯了?” 景昀说:“我没事。” “你现在神魂本来就是缺损的,仙力封印导致你神识消耗的速度比恢复的速度快。”慕容灼难得冷下脸色,“寻找拂微真人的神魂不差这几天,很快就能借助道殿的力量,你到底分不分得清轻重缓急?” 景昀摇摇头。 云罗已经解下,景昀却仍然闭着眼,她一手按住眉心,睫毛微微颤动,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了?”慕容灼怒火顿时消散,惊恐道,“不舒服?” “不是神识的问题。”景昀从牙关深处挤出几个字来,“我好像感觉到一点神魂的联系,它在……” 慕容灼立刻弹起来,警惕环顾四周:“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 顺便说一下,春风渡这个单元,师兄还会出现几次,大都是在回忆里,真身出现会随着神魂寻找的进度一点点推进的。
第10章 10 ◎据说玄真道尊出身宣州◎ “不知道。” 景昀一手按住眉心,因为用力过大而指节泛白,识海深处牵扯起阵阵细密的剧痛。 那是神魂感受到了它曾经的一部分,因而发出了无声的召唤。 神魂天生会对自己的一部分发出感召,如果景昀现在当机立断强行召唤,未必不能把感应到的那一丁点神魂强行拉扯回来。 但景昀犹豫了。 虽然修行者公认神魂为本、肉身为寄,但没有办法否认,一旦神魂脱离原本的身体,如果不能及时找到下一个寄身之所,那么迟早会逐渐削弱,直至湮灭。 拂微真人江雪溪一千年前肉身消泯,神魂尽散。作为千年前公认的人族第二,大乘上境顶级大能,他的神魂强度绝对是超乎想象的——但就算江雪溪再强,终究还未飞升,依旧只能算是凡人。 哪怕是大乘境巅峰,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但与飞升的仙人相比,那一步就宛如天堑。凡人的肉身魂魄都远逊于经过仙气淬炼的仙身与神魂,故而江雪溪神魂能留存千年而未消散,实际上是依靠景昀当年在天门前生撕下来的那一角浸染了仙力、已经淬炼为仙神的神魂。 ——已经一千年了啊! 那毕竟是千年的岁月,芳林旧叶催新叶,流水前波让后波,时间可以消磨一切,沧海能够变成桑田,山川亦能改头换面。如果现在她收回神魂,师兄的神魂还能否继续存留? 刹那间景昀五指攥紧,指甲因为剧痛切入掌心。她在剧痛中闭上毫无光彩的秀美双目,一手向前平平摊开,凌空生出无数纵横交错的银白线条,在空中构成了一幅微缩舆图。 只要慕容灼对宣州再熟悉一点,她立刻就能看出来,这分明是千年之前的宣州地图。 千年过去,城池国土重新划分,山川迁移河流改道,但整座宣州的轮廓依旧在这里,不曾改变分毫。 景昀淡红的唇角一动,低声念出一句法诀。 这不是召唤,而是追踪。 下一刻,她睁开眼,掌心光辉完全消散。 “……不见了。” 神魂之间的感应存在范围,短短片刻之间,剧痛消泯无踪,一切牵引烟消云散。 这代表着她缺失的部分神魂已经离开了她能清晰感应的范围,线索戛然而止。 饶是景昀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由得蹙起了眉。 ——为什么她缺损的神魂,居然还在移动? . 清晨,慕容灼对着餐桌,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可以看出来玄真观下了心思,整张桌子上琼浆玉液奇花异果应有尽有,既彰显了玄真观的实力,又表现了对前辈的看重。 慕容灼对着一桌仙气飘飘的菜发呆。 “我虽然有一半凤凰血脉,可是我真的不喜欢吃素啊!” 景昀从桌边路过:“你吃不惯?” “没有一点荤腥,甚至连油都没放半滴。”慕容灼娇艳的面容扭曲了,“就是兔子精,也吃不下去这样的东西。” 景昀:“还好吧。” 慕容灼瞪着她:“你吃得惯?” 景昀:“还好啊。” 慕容灼看着景昀,像在看一个怪物,良久才缓缓地道:“怪不得天君器重你,这份心性和忍耐,干什么大事干不成呢?” 景昀叫她不要夸张:“修行者大多辟谷,断绝饮食不在少数,口腹之欲要克服其实不难。” 慕容灼说:“可是当年天君下界,投生成我七皇姐的时候,照样一边修行一边饮食不忌,我们一同在宫里吃拨霞供,还险些把大殿给点着了。” “天君是先天真神,出生落地即为仙界尊者,当然不必受种种制约。”景昀淡淡道,“有人来了。” 慕容灼:“嗯?” 下一刻她也听到了动静,朝外看去,只见一位玄真观弟子进了院门,在门口阶前顿住脚步,行礼道:“两位前辈,右司使者到了。” “来这么早啊。”慕容灼悄悄对景昀说,“幸好我们起的早,要是我今天睡过头可就糟糕了。” 景昀同样传音给她:“右司的人昨天晚上就到了,他是知道我们这里送上了早餐,已经起身了,才过来传话的。” “你怎么知道?”慕容灼问。 景昀叹了口气:“观主不愿意得罪我们,难道愿意得罪右司?万一我们和右司有仇,见了面动手怎么办?他不会听我一面之言,轻易让我和右司的人见面。” 慕容灼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观主应该已经和右司的人见过面谈过话,核实了他们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才派人来请?” “不然呢?”景昀说,“如果是你……” “我说不定就直接把人带来了。”慕容灼羞愧掩面。 . “在下柳兰扬,右司‘天枢’少使。”花厅正中,面容俊秀、身背古琴的青年一礼,而后指向身后的同伴,“天枢使者岑陵、天枢使者陈礼、天枢使者文妙,谢过二位前辈出手相救。” 四人中,柳兰扬气质亲和,像个琴师;岑陵红衣束发、秀丽干练;陈礼长了张娃娃脸,身形中等目光锐利;文妙身量未足,清秀的面容带着稚气,俨然还是个未长成的小女孩。 三人一同行礼,谢过救命之恩。 景昀唔了声:“随手为之,不必放在心上。” 她的神识一晃而过,敏锐地察觉到柳兰扬和岑陵对视了一眼,而后柳兰扬微微低首,谦和道:“承蒙前辈救护,不胜感激,此番奉师长之命前来,不日师长前来河阳,也要亲自向前辈表达感谢。” 景昀立刻就意识到柳兰扬下一句即将切入正题,依照她本来的打算,确实准备和这几名右司弟子做些交易。但她既然已经自称拂微真人的弟子,自然策略也要改上一改。 于是她微微低下白绫覆盖的双眼,反客为主问道:“右司要和妖族做交易,就派你们几个小辈来么?” 顷刻间陈礼和文妙同时刷的一声低下了头——这是岑陵见他们两个不会掩饰自己的神情变幻,索性叫他们情绪波动时便低下头,免得喜怒哀乐都恨不得写在脸上,平白让别人寻到可乘之机。 柳兰扬和岑陵再度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那只被带走的熊妖。 ——消息已经走漏了。 柳兰扬瞬间拿定了主意,苦笑道:“前辈不要吓唬晚辈——和妖族做交易,晚辈是万万没有这个胆子的。” “和妖狐族。”景昀慢条斯理地修正自己的话,“妖狐族拿出春风渡来做交易,换的是什么?” ‘春风渡’三字一出口,天枢四人就明白他们不能再含糊其辞了。柳兰扬深深一礼:“前辈目光如炬、算力无边,晚辈敬服——道殿能换的、敢换的,无非就是驱虎吞狼、剑指妖王罢了。” ——妖族强者为尊,妖虎一族凭借血脉强势妖力过人,数百年来占据妖王之位,在妖族中一族独大,其他族群又怎么甘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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