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什么金色的东西,如雷电般闪了一下那道姑的眼睛。 陈璃伸出手挡了一下。 她等到她离开了,才恍然大悟般回过神来,试探着拿出手上另一只金贝铃铛摇一摇。 过了大约半刻钟,她隐隐约约听见了回应。 - 杏子堂的门面修整得宽敞雅致,门口的青砖因着被人的双脚踩踏过无数次而磨得如同镜面,泛着银亮。 这是码头资历最老的医馆,其中坐镇的许大夫已经年过半百,是许家第九代传人,做事慢悠悠的。 于是宁合就只能紧张地看看许大夫,又望望满腔不悦的芷溟,生怕她们出什么冲突。 “用酒好——”许大夫迈着蹒跚的步子,挠挠鬓角,十分不以为意地朝着内堂嚷嚷道。 “阿浓,去拿一罐蛇酒。” 芷溟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宁合身边,她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烦躁感,她好像总是对世事给予她的一切都十分无力,除了接受就只能接受。 “不用担心我,我这只脚,崴过两三次了……”宁合喃喃低语着。 “反正最后都会好的。” 他出神地望向前方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 刚刚仿佛不是在跟芷溟说话,而是在跟自己说话。 “那怪不得了,脚只要崴过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爱惜到最后还是会废掉。” 许大夫也出去了,她叫了阿浓进来帮他。 “你也……出去。”宁合突然一张脸涨得羞红。 他居然要在这地方,当着芷溟的面脱袜子。 “……去哪里?” 芷溟站也站累了,她觉得胡思乱想无益,干脆就紧挨着宁合坐在了那张长长的竹编藤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让你看,你给我出去。” 宁合用手捂住了脸,有些欲哭无泪。 “……” 芷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确认他是认真的。 她也不愿意强人所难,出去进到了大堂。 许大夫见她来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边把柜台上备好的东西推到她面前。 “这是麝香止痛贴,三十文一贴,他这样的伤也不重,估计贴个四五天就能好,我给你备了五贴,加上这罐子药酒,我出诊的五十文,承惠三百文。” 芷溟听着她算得极快极有条理,饶有兴致地开口问她。 “那一两银子是多少钱?” 许大夫震惊到一改之前慢悠悠的慵懒神色,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就好像她在说一件极其荒谬的事。 “一两银子,一千文。” “行。”芷溟还记得自己给过宁合五十两,该是能付这次的药钱了。 她感觉自己心里好受了些,对着这大夫说话的语气也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等下他出来会付给你的。” “你是人家的妻主,你是个女人!你居然身上没带钱!” 许大夫又被震惊了一回。 “我不是他的妻主。”芷溟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打算坦白告知。 她知道人族是一夫一妻制,妻主这二字很重的。 “你不是他的妻主,你还光天化日抱他。” 许大夫的眉毛拧成了麻花,她托着下巴端详芷溟许久,心里觉着她是从哪座深山里跑出来的野人。 不过野人哪能长这么好看…… 芷溟被这话问得轻笑一声,就像许大夫也在问一个荒谬的问题。 “我不抱他,怎么带他来?” 她有些等不及,又折返进了内堂,正好宝蓝色粗布门帘被风掀起一角,她瞧见宁合坐在那里神色沮丧地低着头,看起来三魂丢了七魄。 “那个大夫说你的伤过几天就会好了。” “只要买她的膏药就行。” 宁合下意识地望了她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 他知道会好的。 反反复复的,脚踝上的伤。 可是如果再来一次,再来两次,他大概就成废人了,到时候该怎么活?难道去要饭…… 真变成那样,他情愿死了。 “你刚才为什么要抱我来这儿?” 宁合的声音极轻极细。 他觉得有些滑稽,又有些隐秘的欢喜在心头荡来荡去,冲开了乌云。 此刻内堂只剩下她们俩,阿浓出去接待病人了。 “因为……我不能背你。” 芷溟的神情纠结古怪得很,宁合被她这副样子惹起了好奇心,也顾不上什么羞涩了,只用心地盯着她瞧。 但是他看不出是什么原因。 两个人在杏子堂待了大约半个时辰,临走前也买了那据说能治好扭伤的膏药。 芷溟还是打算抱他,却被许大夫面色严肃地制止了。 “你说你不是他的妻主,那就更不能大庭广众下一直抱着他,最好的办法还是去街东头租一辆板车带他回去。” 宁合想起板车的价格和车上大概会有的脏污,车身的笨重,看着芷溟摇了摇头。 “那你背他,权把自己当成车妇,当成个富贵人家的承脚凳。” 许大夫都被她的无知给惹笑了。 她大约是年纪大了,话都是脱口而出,没意识到自己劝人的时候话里带着刀子。 不过芷溟根本不在意这个。 她最后还是让宁合趴上她的背,环住了她的脖颈。 宁合能明显感觉到她方才僵在原地那一刻钟里,连呼吸都几近停滞了。 她背他毫不费力,两个人在大街上行得极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着。 他觉得十分安心,心头的乌云又散开了些,便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将脸贴在了她温凉的后脖颈处。 不止如此,他还想贴得更紧。 可她如同被什么击打般突然停下,开口说话带着十成的烦躁。 “乱动什么?” 宁合被她吓了一跳,之前压下去的眼泪又漫入眼帘,他抽噎着小声开口道。 “好,我不动了。” “……” 芷溟真的无言以对。 螭族的寿命可达两百年,她年轻得很,都不算成年,怎么能现在和雄□□颈?何况这雄性还是个人族。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无言地飞速往码头赶,微风刮过,一阵沁人心脾的冷冷甜甜的香气突然袭来,拉着她停在原地。 “什么东西?好香……” 芷溟拼命吸了好几口这香气,感觉自己不施术法都快飘起来了。 丰满甜美的,不可名状的东西把她的胸腔填得满满当当。 “是桂花。”宁合也觉得惊喜,菱山上没有桂花。 他还是幼时去给在学堂里的姐姐送午饭的时候,无意中被带去了那学堂夫子的后院,知道了一种花叫做桂花。 花开的时候,满树的星星闪闪烁烁。 “其实我会做桂花糕,我爹教我的。不过我们只能买到铺子里的干桂花。” 宁合也耸动鼻子尽情吸了吸,他欢欣地环着她的脖子摇了两下,想听到她的回应。 哪知她突然摁住了他的屁股,没等他脑袋发懵反应过来,先用听起来冷得有些骇人的声音警告道。 “你再动我就把你丢这里。” 宁合本来因为桂花心情舒畅许多,又被她一句话打回原形。 “……那你丢吧。” 他咬着下唇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整颗心登时变得酸酸苦苦的。 芷溟想了想还是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开始以流星般的速度往他的小房子飞,不消片刻就到了,她把他放在了卧房的床上,便不再言语。 宁合被这女人的喜怒无常搞得好想放声大哭一场。 她怎么可以对他这么好又同时对他这么坏? 他冷不防地抬头,瞥见芷溟依旧是那副古怪的神情,只是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难道,那里是什么法门? 他眨巴眨巴眼睛,起了些捉弄的心思,于是假装在小声说话。 “?” 芷溟没听清楚他在念念有词些什么,只好靠他更近。 可没等到她听清,后脖颈就被他捏了一下。 那手虽快,在收回的时候还是被她一瞬间用力掐住了腕子。 “你在干什么?” 宁合瞧见她眼里的不悦跟火一般熊熊燃烧着,却已经不再怕她了。 他的心里也燃起了一堆火,是冬日里暖洋洋的篝火。 他眼神躲去一边不敢看她,照旧用带了几分讨好般的语气开口说话。 “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吃桂花糕……” ----
第12章 第 12 章 = “你大声点问我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摸我脖子?” 芷溟仍然粗鲁地掐着他的手腕,手上的劲儿大了几分。 宁合也不知道如何搪塞过去,胡思乱想半天才红着脸讷讷道。 “我好像把你那一块儿弄脏了,我给你擦擦。” 她被气得不轻,冷冷地瞪着他,猝不及防地在他手掌凸起的部分咬了一口。 “哎——” 宁合惊呼一声,没来得及制止,一阵奇痒无比的感觉开始像条小蛇哧溜溜在他心里乱钻,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他想笑,却不敢当着她的面笑出声来,只好默默低下头。 芷溟突然发觉不知何时开始,这胆小的人族居然也敢随便拿捏她了。 开口说话的声音霎时间变得冷冷冰冰的。 “再敢乱碰,我把你手折断。” 她最后还是放开了他的手,留下了一圈红印子还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连一点儿油皮都没破的“伤痕”。 宁合不置可否,他亮晶晶的双眸里还留有一丝狡黠的光,似乎完全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才不怕呢,自己早就看出来了,芷溟就是只纸老虎,虽然长得高大冷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是严格遵守界限从不伤人。 “好吧。”宁合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扬着,就好像偷吃了一颗蜜糖。 可是没开心多久,他就瞧见芷溟转身要往田螺里钻,一时间急得叫嚷了起来。 “你要是进去了,待会儿我想下床去干活怎么办啊?” “那就别干了,受了伤不就得躺着?”芷溟十分无奈。 “我要洗漱,每天要往水缸里运水,生火做饭,还得编一些竹筐,编穗子,要去院子里给梨树松土。” 宁合慢条斯理地细数了一遍他每天要干的活计,他想起药钱和梨干的收成,规划着接下来还得多编几个穗子。 做手工活儿是他唯一能赚些小钱的途径,他的手很巧,时常能被收穗子的杂货铺店老板夸。 可他忘记要买彩色丝线了。 他苦恼了一会儿,忽然暗怪自己蠢笨不已,眼前的女人不就能带他来去自如吗? 芷溟也学聪明了,理直气壮地跟他掰扯。 “那我不弄柴了,等你好了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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