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尧泪珠嗒嗒地掉,像是遭人抛弃的小哭包。 如果师父们死了,他就又成了孤儿,又成了一个人。 “这些灾祸是命里写好的吗?他们注定要死吗?” 姜晚盯着他额间青焰中晃动的神力,又想起来人皇寄宿的那个小身板张牙舞爪地重复着恪守天规律法,绝不会在人间滥用法术,更不会悲悯心泛滥。 这不还是出手了吗,甚至比她做得还过分。 姜晚屈指又在他脑袋顶上敲了一下:“又不是一定会死,哭什么。” “姐姐说过的,一切皆是命数,命盘会定下终局,不能改了吗?”他不想师父们死,他不想变回孤儿。 人不都是要死的吗,迟早的事儿,以前的姜晚是这样想的。抱着对鬼帝对阎罗殿的怨念绷着张脸回驳那些鬼魂的时候,她也是那样冷冰冰讲的。 可人间一趟,她好像真的变了,因为这些凡人,潜移默化间的,她空缺的五感好像慢慢被填补上了。 “见过齿轮吗,一台机器远不只由一个齿轮零件构成,无数的齿轮咬合转动才能让机器运转。” 姜晚摊开手,修长的手指交叠结印,而后分开,巨大的命运齿轮运转的影像在城隍庙内展现。 那是个很古老的大东西,陈旧又崭新,由无数个小到肉眼不可见的齿轮共同组成。影像中那些齿轮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那些齿轮上缠绕满了线条,线条的羁绊让齿轮在轨道上相遇,咬合,经过一段距离又分开。 那是一个很神奇,又很震撼的画面。 “每个人的命盘就是其中一颗齿轮,被带动的痕迹就是命轨。命盘是定数,命轨则是无穷无尽的变数。人的选择不同,轨道走向的结局也自然不同。” “命盘的终局从来都不是神能定死的,是由心。” 这是她刚继位阎罗时,姜淮告诉她的,也是这话让姜晚想要和天道争一争,想要让已经消散三界的人回来,想要证实他说的话是对的。 虽然那时候姜淮感慨的出发点可能是为救苍生他能不顾天道反噬,为了保护姜晚,他能舍弃自我。 莫尧仰着脑袋看痴了,对姜晚说的话一知半解,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解读。 姜晚突然就想到了鬼帝和钟魁常说的那句,等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她无奈地收了幻术,屈指又给了莫尧一下轻敲:“真正的死劫已经过去了,等人醒来就没事了。” 这句话莫尧听懂了,抬起手用袖子利落地擦了眼泪,欣喜地追问:“真的吗?” “嗯。”如果他们能醒过来。 姜晚心底还是带着叛逆的,她说过,她没有姜淮那么傻,不会为这些人抵上性命。事实是,鬼帝也耳提面命,反复告诉她,她活着能救更多人。 所以,她扛那一下是算好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的。那一下救了城东百姓,也只够挡下柳如云和半瞎子一半的劫数。 城东的故事收尾啦~
向曙光迈进了一步,下一站,转场无烬渊
后面的故事就没有柳如云,半瞎子,莫尧的戏份了,或许会有点想念
第128章 无烬渊 城东的乱象收整了一周左右,人们终于恢复到了正常的生活,而鬼帝依旧没能抽出时间给城东物色一个称职的城隍来接任。 姜晚指节修长,有一下没一下轻敲在鬼差呈上来的案薄上,厚有六七厘米的本子平摊在桌面上,密麻的字爬满上头。 白芋不忙的时候总爱往城东跑,前两日还闹着要调到城东来陪姜晚,要不是黑玉看着,指定得摸了黑天,自己打着油灯偷偷改了执勤分配表。 “殿下,我又来帮忙啦。”白芋插着腰,拍着腰间的拘魂索,自豪地讲述着今天的战绩,“我今儿抓了二十四只出逃的鬼嘞,厉害吧。” 同级的鬼差抓了多少,今天外头又发生了什么新奇的事,白芋总能叨叨一长串来。 黑玉抓着他的衣领,将他往后拽回身边,俯身规规矩矩地行礼:“殿下,仲奉仙君在外面站很久了。” 白芋刚才还咧着的嘴角僵住,脸吓得煞白,手伸老长要去捂黑玉的嘴。 没堵住,心里直骂他不懂事。 平日也不见他说别的话这么勤快过,真不会做事,活该会被丢进诏狱里。 白芋小心观察着姜晚的神情,想说些挽救局面的话,嘴巴张张合合还是放弃了。 大殿内的气氛安静地连鬼都害怕,黑玉这才反应过来,大约是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想补救却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求救的目光投向白芋,白芋却装作没看见,将头扭向一边,面对着墙,留了个冰冷的后脑勺给他。 黑玉暗搓搓扯了扯他的衣摆:“……” 没有扭转的余地了吗? 黑玉肩头塌下,等着姜晚发难。 白芋到底还是没忍心,拍了拍黑玉的手背,让他往后站。 “殿下,要不小的替你赶走?” 又等了许久,姜晚将手中的签子一丢,笔尖勾过一行小字,声音淡淡:“让他进来。” 白芋唉了声应下,转身快走几步,身子顿住,回头看姜晚。 他方才听见了什么? 黑玉见他停下发愣,忙来拽着一起往外走。 两人刚出城隍庙的大门就被仲奉仙君拦下了。仲奉仙君摩擦着手,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芋翻了个鬼眼,语气冰冷,没好气道:“殿下让你进去。” 末了又补一句:“要是来气人的,小心我把你丢进忘川!” 黑玉虽没开口,一双死潭的眸子盯着他,寒气掐着他的脖颈。 仲奉仙君对黑白无常作揖谢礼,手掌拂过发凉的脖子,感叹着幸亏有仙气护体,要不然落这两鬼差手里头不知要遭什么罪。 城东城隍庙他还是第一次来,殿里比城西的摆件多不少,却不怎么有生气。大殿辉煌无比,却像个大型冰室,寒意自脚心底钻进身体,还夹杂着些许怨念,仙气护体也抵挡不住。 仲奉仙君抖着身子,鼓着劲往前走,站在底下给姜晚见礼。 坐在上头翻阅卷宗的女子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继续着手里的活。 城西一别已有许些日子未见,她好像又变回了初见时冷漠的、难以直视的、满带尖刺和威压的阎罗模样。 仲奉仙君偷偷打量着,试图在她身上找到一丝后来的痕迹。 令他失望了,可以说是半分耐心与温柔全都看不见。 姜晚捻着指头翻了一页,空隙间抬眼扫过下头。白芋溜得飞快,只有仲奉仙君一人紧张地扣着手站在大殿中间。 “有事找我?” 仲奉仙君不自觉哆嗦了下,很快镇定下来,答:“是。” 姜晚并没有和人一问一答的习惯,仲奉仙君在天界混得久了很快察觉过来,继续说。 “小仙并非因天帝而来,之前那事是小仙处理不妥,消息未经核实就……绝非是战神授意。” 仲奉仙君想清楚了,蛊雕那事阎罗要骂他就挨着,要打他也受着,只要能救战神怎么都好。 殿里又没了声响。 仲奉仙君抬头去看,只见姜晚低头看得入神,手里的笔挥舞着,随意划拉几笔,将批复好的愿签丢进边上的竹筐里。 很难说刚才那些话她有没有在听,他揪着衣角,思忖着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啪——” 一枚朱红的愿签砸在仲奉仙君脚边,桌案前的人忿然作色。 “你们左一句失察,右一句不敌,轻描淡写地就把事翻了篇。人命于你们来说,是儿戏?” 仲奉仙君想辩解,明明他也是受害者来的。 都怪大阁那群老顽固! 可他怎么划清界限,他也是仙官一员,那事他的的确确也有错,给人当了杀将的棋子却没察觉。 愿签上扭曲的,满载痛苦的请愿,因为用力笔墨渗入木片,干涸的墨迹中杂着几滴血,执念和怨念交缠在上头。 人们的思念和悲痛不会因为事情翻页而消失,这无端祸事会在无数个深夜里变成梦魇,频频侵扰。 姜晚捂住胸口,又转而捂住耳朵。那些人的诉求声涌入她的耳里,掷地有声地,悲愤着,伤心欲绝地,嘈杂着,振聋发聩。 堵得她心口发闷,喘不上气来。 城东城隍犯了错,鬼帝拖着病体受三界训斥,可天界呢,他们只会互相推诿,没人肯为那个错误的决断负责。 “小仙……”仲奉仙君咬咬牙,双手将奏章高举过头顶,眼神坚毅,道:“战神从未赞成大阁所行。只是如今凶兽封印微弱,各地灾患不断,魔族屡次试探,欲图趁此开战……” “说重点。” “东海边境有妖兽复苏,若魔族借它之力入侵,三界又要重演千年前的悲剧。” 仲奉仙君怕她又要打断,语速加快了些。 “荔梧仙子也找过您吧,就是那个偷了真话照明灯的女仙,身后一直带着个小仙婢。她找战神也是为了这事。” 那女仙是又找了她两趟,还有次在某个帐篷里发现了打斗痕迹和大量狐狸血,大惊失色地来追问她是不是池子时出什么意外了。 姜晚翻页的手停住,掀起眼皮审视他。 不是假话。 “所以呢?” 不想打仗,就让人去讲和,有兽异动,就去降服,来她面前激情陈词有什么用? “仙界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们想让战神出兵。”仲奉仙君抬眼看她,心里打鼓,目光恳切,“小仙,想求殿下出面,劝战神前去东海,以诛杀妖兽为名,震退魔族。” 仲奉仙君咚地一声跪下,脑袋磕在地上的声音在大殿内里响起,一声叩着一声的回应。 姜晚耐心耗尽,将手里的簿子重重合上。随着她一声震怒,殿中被隐藏起来的签子通通现了形,堆积成小山高的签子塔晃了晃,险些塌方。 突如其来的这一下,让正在忙着分类整理的鬼童们都缩了脖子,圆溜的眼睛低溜着转了下,慌忙加快脚步逃离了这里。 “你也看到了,城隍失职,本殿还要处理这些烂摊子,没闲工夫管旁的事儿。” 仲奉仙君:“殿下难道忍心看战火连天,人间生灵涂炭吗?到时候三界混乱,民不聊生,四处饿殍……” “那与本殿何干。” 本来干活就烦,鬼帝还把地府里批复不完的卷宗偷偷加塞进来,她窝了一肚子火还没地方撒呢。 “收起你们那套话术,你知道的,本殿不吃这套。要劝战神,天帝自己为何不去?大阁是没人了吗,要你来求本殿?他们不是一向最看不起地府吗。” 姜晚也不等他回话,咬着字阴阳怪气道:“本殿如今只是城隍庙的代理城隍,人微言轻,没那么大本事,仙君另请高明吧。” “天帝和大阁都去过了,战神不肯见。”仲奉仙君见她态度强硬,也知道这是没戏了,依着阎罗的脾性,大可以直接将他丢出城隍庙,能听他解释这么多已经是够给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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