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时都这样故意激他了,姜淮还不吃味,越发显得他格局小了,计较这些。 也是,白月光心上人的杀伤力总是格外强的。 和姜淮比起来,他这只吃味狐狸不过是阎罗未开情窍时感兴趣的玩物罢了。 再对比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池子时将话题扯走:“她的伤……” “战神贵人事忙,晚晚就不烦战神记挂了。”姜淮沉着脸,要帮他们划清界线,赶客,“三界还有更需要战神的地方,九幽晦暗沼气弥漫,战神还是别染了浊气。” “还有,之前晚晚胡闹,和战神误绑了红线,我替她向您道歉,战神不必记在心上。” “既然红线已解,往后就不必再见了。” 池子时咬咬牙,有些后悔解开红线了。 若是有红线,她至少还会因为姻缘术法对他有一些不一样的情愫…… 姜淮又说了些什么,左不过替姜晚谢他这啊那的,气得他做飞机耳堵住耳朵假装听不见。 最后,姜淮请他离开。 池子时捏着拳头,一腔气没地撒,想腆着脸面留下,又没个身份。 理着思绪,忽就想起来这些事的始作俑者还未收拾。 离了地府,转身直奔大阁。 关于让姜晚冲破封印的这个局,他可要好好和那些人盘算盘算。 姜淮灵力耗损厉害,跌坐在殿中,顺势躺倒,冰凉刺骨的地砖让他的感知无比清晰。 他还活着,真好,幸好他活着,还能保护姜晚。 偏殿又来人了,姜淮没动。 那人的身影遮了殿里的光源,站在姜淮脚边,踢了踢他的腿。 “不想废了就起来,跟我回去好好休养。” “星君不忙着处理外头的乱事吗,最近陨落的仙君可不会少,你不亲自坐镇不怕大阁找你谈话?” 司礼掀起白眼:“先带你回去,那群老头一天天净给我找麻烦,你要是不配合,我可要站池子时那边支持他撬墙角了。” “我看你妹妹对他还挺感兴趣的。” 姜淮利落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目光冷切。 “他护不住她的。”
第97章 对峙弘和仙尊 东桦殿的门被重重推开,弘和仙尊并不意外,手执白棋坐在棋盘前,对着他笑。 “回来啦。” 声音慈祥,像是许多次出征回来后那样招呼他坐到自己对面。 棋是他走前正在解的那盘残局。 黑棋步步紧逼,白棋退无可退,早已可以宣判白棋落败。 弘和仙翁轻拂衣袖,桌上盛满白子的棋盒便飞向池子时。 池子时眸光散漫,周身仙气凌乱,杂着戾气,棋盒还未近身就被戾气挡下,直愣愣掉下去。 白子因为惯性散落出来,一粒粒在空中划出虚影,印在池子时眼底。透过那些虚影又好像看到了失力下坠的姜晚,皱着眉头忍受着疼痛,却拼命牵强地扯起嘴角的弧度。 戾气一点点吞噬他的神智,侵占他的大脑。 背在身后的剑还低落着血,手腕带着它在空中翻转了一圈,剑光恍惚而过,剑柄稳稳接住了其中一枚棋子。 他没落座,努力压制着心底的火气,久久才开口:“老师参悟神道半生,真的悟透了吗?” 弘和仙尊的眼底闪过一丝戾色,难以捕捉的。是一种被戳破心境的窘迫和放不下身段的包袱,但很快就被他压下,恢复镇定。 温声慈蔼依旧:“徒弟此言何意。” 刚才他和大阁的那群老头对峙,大吵一架,想必那些对话争执早都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了。 也是,他老人家一向是以仁爱慈悲的神相示人,一心想参悟神谕,飞身九天之上成为人人敬仰的上神。所以在池子时提着剑进来时,他还维持着他虚伪的假面,试图用几百年前忽悠他打仗的那些手段来劝他走他们所谓的正道。 可惜,他不是几百年前无条件拥护天帝的池子时,也不是只知道钻研兵法听军调令的将军,他不会再成为谁的棋子,被谁随意摆弄了。 “老师可知道洲岷?知道它是如何成为三界畏惧的凶兽,如何获得了能颠覆三界的祸乱之力?” 天帝或许都没想到洲岷这样已经灭绝的神兽是如何复生,又是如何变成了能毁天灭地的凶兽。 《海天策》孤本里短短两行记载,可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洲岷并不可怕,它初时只是某处仙山的幼兽,性情温顺平和,以仙草为食,喜群居。后来,仙魔妖三族摩擦越来越大,战火纷纷,仙山被毁,洲岷兽群尽数灭亡,到仙魔两族矛盾顶峰时,洲岷一兽彻底宣告灭绝,三界再无此神兽。 海天策的记载到此为止,流传的后续却不止于此。 九幽里多是犯了大罪扭送去荒芜受罚的,他们中流传的版本可谓是精彩绝伦。 凶兽洲岷,诞于荒芜人烟处,是从死尸堆里爬出来的,生嚼肉糜,脚踩烈火,身浴浊气,角唤洪水,所及之处,遍地灾荒流民。 有神谕降于东海,其言,恶果自食。 有人笑说,这是神的惩罚,是神让洲岷复生,借洲岷宣泄不满。 天帝和大阁却要堵了流言的嘴,将造谣的人赶去九幽受难。 他们心里门清儿,却没有一个人敢于承认自己对这世间所做过的恶行,更不愿尝恶行带来的恶果。 他们将洲岷从神兽的册录里抹去,烧毁了所有关于它的记载,让人们渐渐忘了它最开始的出生,只记得拥有祸乱之力的洲岷是一只会摧毁三界的凶兽。 弘和仙尊的沉默不语更印证了流传的真实性。 池子时拾起剑柄处的白棋,冷笑着给他敬重的老师讲解神谕的奥秘。 神让洲岷复生,赐予它护佑自己族群的祸乱之力,是为它能保护自己,能有一栖生存的绿洲。可仙界却并不知足于自己所拥有的地盘,寻着机会就出兵扩张,打着一切君子名号,做着搅乱的三界的祸事。 是啊,到底是谁在搅弄三界…… 可神终究不忍心,才降下神谕,试图唤醒他们混沌的神智。 “胡说,神谕所示岂是你能随意参透的。神谕所示,天命阎罗可救苍生。” 弘和仙尊掌力深厚,将一枚白棋拍在棋盘之上,以白棋为中心,棋局裂开四瓣,黑棋顺着裂缝掉入沟壑,棋面上只剩那颗制胜的白棋。 姜晚就是天下大局的制胜白棋,神谕如此所示,他也是如此所遵。 所以,他没错。 池子时的视线从裂解的棋盘挪到弘和仙尊气急败坏的脸上。 神要他们自省,他们却无可救药的将罪过推向弱小,自居高位,扫门前雪压他人墓穴。三界的哀嚎幽怨痛苦滋养了洲岷的祸乱之力,从此成了能危及三界的凶兽。 而后一条神谕,大抵是鬼帝说的。 地府曾跪伏于神址前求了许久,不知是否真求到了神谕。有人言,那时的阎罗,也就是后来封印洲岷牺牲的那位,慌慌张张的拢着衣袍往地府跑,没人知晓他们捂了什么秘密。 “鬼帝说,你们就信了?” “她杀了蛊雕。” “我也曾屠戮苏达丘陵,区区一只妖兽能证明什么?” “她是天命阎罗。” “天命阎罗如何,您是仙尊,仙力无上,您若愿意,区区蛊雕,不过如掐死小小蝼蚁一般轻松。” “够了,蛊雕与洲岷如何能比拟。” 是啊,如何能比拟。你们不还是拿蛊雕测算她的天命阎罗身份吗。 既不能比拟,怎么对她所受的伤视而不见呢,张口只谈论如何利用她对付洲岷…… “师父打定了主意要牺牲她,她和燕桦阿姐一样,不过是你们稳固仙族在三界权重的一枚棋子,无所谓死活。” “我只想问问师父,当年选中我,栽培我,教我读兵书,识六道,知大义,究竟是让我为什么而战。” “为拓充领土,为彰示仙威,还是你们口中幌子一样的三界安宁?” 池子时轻巧复原了那盘棋,在黑棋混乱的左小角,两指夹着白棋,重重拍在其上,以白棋为中心,裂开许多细缝。 白棋落子,打开了棋局的缺口,带去的是微薄的希望,是光和胜利传进去的地方。 “无需那些靠牺牲弱小的卑劣手段,战我一样能赢,兽我一样能降。” “如若老师真的读懂了神谕,悟到了神通,三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弘和仙尊轻蔑一笑,笑他不懂神谕,笑他不懂上位者的权谋,笑他天真,笑他根本不懂仙界想要什么。 盘古开天辟地,始有生灵。 仙族作为最早存在于三界之内的族群自然该享受优上的主导权。可执念堕魔者众多,聚而成群,不满久居荒芜之地,试图推翻他们最初划分的领地。 魔群起反,妖族紧随其后,无一肯退让。 魔族纵欲随性,妖族无智粗蛮,唯仙族可为三界共主,能当维护六道轮回之责,可与上神比肩。 胸腔鼓满了气,气血攻心,冲得他呕出血来,头发从发根开始白化。 他又阖了眼,对着九天之上的神明祈求。 远在高天之上的神呐,睁开眼俯视你的信仰者吧,救他们免于水火…… 九天之上有真神吗? 他们也懂人间疾苦,妖族流亡,魔族悲愤,仙族所求吗? 弘和仙尊再睁眼,原本慈爱的眼神里满是利益算计,语气也不再温和。 “你总会懂得,我的用心良苦。” 也许永远不会懂,池子时想。 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 他是为三界安定平息战乱而战,而师父、天帝、大阁却是为仙族利益扩张而战。 从苏达丘陵战役他们的谎言暴露在他面前,从他们为了保住仙界名声让燕桦仙子和亲时起,早已昭示了他们永远不会醒悟,永远不准备读懂神谕。 他不愿与之为伍,他有他所坚守的东西。 起初是天下大义,三界安宁,后来是她。 万千苍生如她,她亦是苍生之一。 池子时从大殿出来,拍了拍衣角四处,踏出大门。 身后的目光灼灼,一直目送着他消失。 池子时的背脊挺了挺直,向着晨光,心底自有去处。 总有办法能解决洲岷,而现在,他要去见她,守在她身边,保护她。 * 姜晚身上的封印无法恢复从前,只剩薄薄一层,体内又混入了姜淮的内力,暂时稳定了乱窜的神力。 她也没有昏迷很久,比上次神力爆发昏迷醒得还要快。她要起身,被鬼帝强行摁着躺下。 床头原本立着姜淮的魂灯,此刻不知道被撤到哪去了。 “灯呢?”她之前嘶吼得有些猛,现在声带还隐隐发疼。 鬼帝装聋作哑,和钟馗互换了眼神,一拍脑门就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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