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宴的神色又是一沉,当即就停下了脚步,猛然站直身体的同时,直接松开了月鎏金的双腿,真要把她摔下去。 月鎏金却死死地攀着他的肩头不放,还用双腿从后面缠住了他的腰,稳如泰山似的挂在了他的身上,既得意又猖獗:“哼,你当人家是手上沾着的水珠么?说甩就甩了?才不是呢,我才没有那么好甩呢,我其实是只鬼魂,阴魂不散地缠着你,你是甩不掉我的,略略略略略!” 反正此时此刻,是真的甩不掉。 粘他身上了一样。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宸宴无计可施地叹了口气,再度弓下了腰身,用双臂揽住了她的双腿,边顺着山间的野路朝外走边没好气地说,“你何止是阴魂不散,你还鬼话连篇。” 月鎏金却说:“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人家?人家可从来没说过鬼话,人家真的就只是路过了这里而已,本就没打算停留,看到你了才停下来了。” 宸宴不置可否:“路过这里之后准备去干什么?” 去附近的一个宗门里考察呗。 那个宗门名曰“悬壶”,是个药宗,还号称是天下第一药宗,不仅广治百病,还盛产灵丹妙药,旗下分堂无数,接收过的病患更是不计其数。上至天资卓然的修仙者,下至普通凡人,皆来者不拒,一视同仁,只要有病就给医。 并且,只要凡界之内爆发了传染迅速的疫情或难以治愈的疑难杂症,悬壶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派出门内弟子前去救援,包括这次的凡界大疫。 所以这个药宗的名声还挺好,在凡界的信徒众多。 此前月鎏金在凡界游荡时,也看到过不少身穿悬壶统一宗袍在各处奔走救济的弟子。宸宴所在的那座村子的疫情最为严重,悬壶的弟子也尤其之多,但至今为止,号称包治百病的悬壶也没能寻找到根治这类疫情的灵丹妙药。 月鎏金也打听过一些有关此番疫情的消息。 她和宸宴过年时前去的那个都城属于馥国,而当前爆发瘟疫的地区是璃国。 馥国与璃国曾打过一仗,璃国战败。战后本就民不聊生,死伤惨重,奈何屋漏偏遭连夜雨,在去年夏季璃国北部又发生了一场洪水,瘟疫就此繁衍,起初只是小面积的,但奈何官吏无能,尸位素餐,压根没将其当回事,于是疫情就越扩越大,死的人越来也多,至今为止都没有被平息。 这种瘟疫的症状也挺惨,除了发烧、腹泻等常见症状之外,竟然还在后心处起水泡,起初只是一颗一颗、杂乱无章的红肿水泡,后续逐渐蔓延成一个圆圈,水泡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腐烂化脓,待到圆圈彻底形成之日,脓包也会崩烂,到时候人也离死不远了。 悬壶曾解剖过某些患者的尸身,发现死者的内脏也是随着后心处的那个圆圈形成的过程而不断衰败的。 所以,悬壶将其命名为“圆心疫”。 悬壶还得出了结论,只要能在水泡化作脓包之前及时遏制住圆圈的形成,人就还能救。 但至今为止,也没人寻找到遏制的办法。 不过月鎏金也不关心凡界的疫情,更不关心他们能不能找到终止圆心疫的法子,反正她又染不上,她只是想潜入悬壶学习管理宗门的方法而已,遇到宸宴才停了下来。 但她肯定不能实话实说,不然岂不是要暴露自己成立踏天教的事情? 所以,她的回答是:“路过之后也不准备干嘛,就是想在凡界溜达溜达,溜达完我就回家了。” 宸宴半信半疑:“此前不还说自己穷困潦倒不敢回家么?怎么又忽然想开了?” 月鎏金没好气地在他耳畔哼了一声:“你这人就是心思狭隘,还生性多疑,总是用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 宸宴冷笑一声:“你要是真有君子之腹就好了,我也不用日日多疑。” 月鎏金:“……”我讨厌你! “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些么?”月鎏金相当不满地谴责,“你对芍华仙子说话的时间怎么就那么温柔客气呢?为什么独独对我不客气?我不配么?” 宸宴直接给她回了句:“芍华哪有你狡猾?” 月鎏金:“……” 行!好! 我掏心掏肺地对你,你竟如此铁石心肠不知好歹! 月鎏金再度用双手攀紧了宸宴的肩头,与此同时,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右耳,还牙尖齿利的,一点儿都不留情,真是恨不得一口把他的耳朵给咬掉。 宸宴当即就被疼得眉头紧皱,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驻足的同时怒不可遏地大喝一声:“松开!”不得月鎏金松开他的耳朵呢,他就先松开了她的腿,再度站直了身体。 月鎏金却再度用腿缠住了他的腰,死咬着他的耳朵不放,含糊不清地说着话:“你跟我道歉!” 宸宴怒极反笑:“我凭什么给你道歉?”他的耳朵都被咬红了,连带着头皮都是疼的。 月鎏金就是不松口:“因为你说我狡诈,说我比芍华还狡诈!” 宸宴:“难道你不是么?” 月鎏金:“我当然不是,给我道歉!” 胡搅蛮缠! 宸宴不可能道歉,气急败坏地警告:“我再说一遍,松开,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说着,还真的又将刑天斧丝从储物戒中调出来了,寒光闪闪的缠在了手中,“再不松开我就把你绑起来,一路拖着你去放血!” 月鎏金:“……” 好歹毒! 但她又无计可施。 无奈之下,只好松开了宸宴的耳朵,却始终没有从他的身上下来,死死地攀着他的身体不放:“哼,我就不信,这要是换了芍华,你舍得这么对她?” 宸宴心累不已地长叹一口气:“你自己无理取闹,和人家芍华又有什么关系?” 月鎏金当即就夸张地撇起了嘴巴,开始阴阳怪气:“诶哟,你还替她打抱不平上了?真是会心疼人呀,我都有点儿羡慕芍华仙子了呢~” 宸宴:“……”真是够了。 他闭上了眼睛,再度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一般,再度抱住了她的双腿,如同一头沉默的老黄牛似的一言不发地朝前走着。 月鎏金却又不满了起来:“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宸宴的语气低沉又疲惫,充斥着万般无奈:“你想让我说些什么?” 月鎏金:“你就应该说自己错了,说我比芍华仙子漂亮,不,不只是芍华,你应该说我比这世界上所有的仙子都漂亮都温柔都单纯都善良。” 就你还单纯善良呢? 宸宴特别想笑,却又觉得自己不能笑,笑了容易降低自己的士气,但是,真的很难忍。 最后还是没忍住,哧哧地低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呀?”月鎏金更不高兴了,“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我就是比不上那些仙子么?” 宸宴笑叹着回答:“你不是比不上,你是太比得上了!” 月鎏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阴阳我! 嘁! 她气恼地都不想再继续和他说话了,脑袋一歪,闷闷不乐地靠在了宸宴的肩膀上,幽幽怨怨地心想:你这人,真是不识抬举,等着吧,等我将踏天教发展壮大,就将你绑去当压寨夫人,哼! 宸宴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也没再开口,只管背着她朝山外走。 穿过了一片极其旷阔的山林之后,两人终于走出了那座山的山脚,一望无际的田野上,一片如明镜般清澈的湖泊坐落其中。 皎洁的月光洒下,平静的湖面粼粼地反射着雪亮的银光。 宸宴并没有绕着那片大湖走,直接踩上了水面,如履平地地穿湖而过。 到了对岸之后,再往前走几里地,就是那座村子。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唯有风声与春日的虫鸣响彻人间。 行至湖心时,月鎏金忽然开口,趴在宸宴耳边儿说了句:“我可以跟你道个歉,我不应该砸烂你母后的簪子,但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生气了,因为你不愿意拿重要的东西跟我换,让我觉得你不尊重我了,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你的不对。” 宸宴:“……”你这是道歉呢还是倒打一耙呢? 紧接着,月鎏金就又说了句:“你先不尊重了我,我才砸碎了你母后的簪子,你刚刚还用刑天斧丝勒住了我,还把我从那么高的洞口里摔下来了,摔得我可疼可疼了,所以我们现在就扯平了,你应该原谅我的,因为我都没和你计较,我还让你背我。” 你倒是会算账? 宸宴又一次地被气笑了,甚至都被气到没脾气了:“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宽容大度地让我背你?” “那倒不用。”月鎏金腹中的小心思又开始百转千回,“但是我的刀断了,你总得赔我一把吧?” 宸宴:“……”合着在这儿等着他呢? 月鎏金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其实我想要你的听风,但你又舍不得给我,我也不想夺人所爱,至于你的那把银月,虽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刀,但如果你非要给我的话,我勉强也能接受。” 宸宴淡淡地,冷冷地回了她四个字:“你想得美。” 月鎏金:“……”哼!小心眼儿死了! 她又一次闷闷不乐地将脑袋倒在了他的肩头,这次是左肩,因为右边趴累了。眉头紧拧,愤愤不平:“可我的刀就是被你的刑天斧丝给弄断了!” 宸宴没好气:“赖得着我么?” 月鎏金还真就赖上他了:“我不管,你就是得赔,不然我就不和你走了,我不去帮你救人了!” 宸宴不得不提醒她:“是你说自己可以救人,我才好心留了你一命,你若真是那么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月鎏金:“……”嘁! 我这次是真的不想搭理你了,不识抬举的东西! 月鎏金直接把眼睛给闭上了,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也不再说话了,不知道是因为自闭了还是在赌气。 宸宴自然是不会主动跟她搭话,反正她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但是走着走着,他忽然发觉,紧邻耳畔的呼吸声不知在何时变得均匀绵长了,她柔软的吐息如同晚风一般吹打在了他的耳根处。 她的红唇距离他近在咫尺。 宸宴被咬的那只右耳依旧红着,没被咬的左耳竟然也渐渐的变红了,过不多时,竟变得比右耳还红,连带着整张脸都跟着泛起了红晕。 真正的夜风袭来,竟莫名的觉得凉爽,因为他的脸颊现在是真的烫,莫名其妙地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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