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颜:“是!” 秦时:【是!】 这两人令了命之后,就迅速跑走了,生怕自己比对方跑慢一步,让教主轻视了自己;更怕自己会耽误了教主的命令。 只等这两人跑下了那条通往山下的台阶,脚步声彻底消失,月鎏金才不装坚强了,复又痛苦地捂住了心口,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心头即恼怒又愤恨,看向谛翎金身的那双眼睛中充斥着无尽的怨怒: 不要脸的男宠,别以为你没杀本尊本就会领你的人情! 本尊现在只是不够强大,等来日,本尊强大了起来,第一个杀你! 月鎏金十分想要一刀砍碎谛翎的金身,却又忌惮谛翎,担心他再度现身,只得强忍下了心头的怒意,先吞了一颗从悬壶宗那里搜刮来的治愈内伤的灵丹妙药,然后就地打起了坐,一点点地调理体内气息。 待到东方浮起了鱼肚白,她的胸口才没那么疼了,勉强可以直身站立了。 然而她才刚刚下山,秦时就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灰头土脸地向她汇报: 【昨日我们刚准备屠村,就有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持着一把黑刀杀过来了,和我们缠斗了一整夜!】 【他说他就是宸宴,他还点名道姓地要见您!】 月鎏金的神色一凛,急怒交加:【谁让你们去和他打的?不是平白送死么?!】 秦时赶忙解释:【教主息怒,我军没有伤亡!】 换言之,宸宴只是阻止他们屠村,却没有对他们痛下杀手。 月鎏金这才舒了口气,沉默片刻后,抬眸看向了天边的鱼肚白,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今天的天气还怪好的,适合与故人见面。】 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 因为畏惧妖物,村中空无一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部躲在了家中。 宸宴将自己的听风刀插入了村子正中央的土地中,以听风为阵眼,起了一个防护阵。 金色的弧形透明防护罩如同一只倒扣着的巨碗似的扣在了这座村子的上空,阻挡下了所有试图闯入村中的踏天教教徒。 月鎏金前去时,宸宴正手持金色的灵气刀,寸步不离地坚守在村口,神色冰冷而肃杀。 月鎏金才刚出现,宸宴就流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气急败坏地质问她:“这村中男女老少何其无辜?你为何要命令手下对他们痛下杀手?” 月鎏金在距离他不足五步的地方站定,先投目朝着他身后的村子看了一眼,然后,冷冷地笑了一下,满含讥诮地反问说:“高贵的玉尊大人,难道您没有瞧到,这村中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悬挂着我妖族同胞的尸首么?不止如此,他们家家户户的药柜中,还都珍藏了一坛子我凤族的热血呢,我难道不该让他们血债血还么?” 宸宴哀其不幸,却又怒其不争:“你也不好好想想,普通百姓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有那个能力去虐杀你们妖族?又怎有那个能力去杀凤放血?他们近邻无疆门,这些东西自然是无疆门分发给当地百姓的!百姓无错,他们不过是愚昧,而非恶毒,更不被你屠杀!” 月鎏金长长地叹了口气:“正因百姓愚昧无知,正因百姓需要凤血救命,所以,才有利可图,各大门派才会联手闯入妖界,屠杀我妖族。归根结底,害了我妖族众生的,还不是凡界的这帮无知百姓?我杀他们有错?凡界百姓高贵,凡界众生不该死,我妖界百姓就低贱?就该死了?” 宸宴面色铁青:“凡界芸芸众生,你还能全杀光么?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了你,你就去找谁,何必要拿无辜百姓泄愤?” 月鎏金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轻轻地吹了吹自己的指尖,一边想着,自己真是该好好剪剪指甲了,一边回答宸宴的问题:“本教主可不是泄愤,而是在杀鸡儆猴,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明白,我妖族之辈,没那么好惹。哦,对了,你也别总叫嚣我欺凌弱小,说我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凡界百姓,我的下一步计划呀,就是杀了妖王那个没用的东西,灭他满门!大敌当前不想着如何应对,竟然偷偷摸摸地带着自己的全家老小跑光了,独留我妖界百姓无知无觉地被那群道士屠害,真是死不足惜!” 说完之后,月鎏金又抬起了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宸宴:“玉尊大人,觉得我的计划如何?有没有兴趣加入我踏天教,与我一同逆天而上呢?” 宸宴不置一词。他眼眸悲凉,目不转睛地盯着月鎏金看了许久,声色低沉地启唇:“你当真,就这么喜爱杀戮么?无论残害过你的人群到底是谁,只要你看不顺眼的人,都必须死?必须铲除?哪怕是无辜之人?” “我想杀的人,没有一个无辜的。”月鎏金认真又正色地回答说,“都是罪无可恕之辈。” 宸宴:“包括妖王的那些侍人随从?包括我身后村子里的垂髫小儿、蹒跚老者?包括悬壶宗、舍身教、无疆门中那些从未参与过屠杀妖族行动的无辜弟子?” 月鎏金点头:“对啊!”又困惑不解地反问道,“宸宴,你到底在可怜他们什么?满门被杀的又不是他们,全族被灭的也不是他们,他们就算是没有动手,也都是帮凶,是利益既得者,到底有什么好可怜的?你为什么不可怜可怜我呢?为什么不可怜可怜我身后这群被你所谓的无辜之人囚禁、虐待的可怜人呢?只因为我们是妖,所以我们活该家破人亡,我们不配得到你九重天神的怜悯?” 宸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极为坚决地对着月鎏金,以及她身后所有的踏天教教徒们说道:“你们是很可怜,很无辜,但这不是你们大开杀戒、滥杀无辜的理由!”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若这世间所有的惩罚和报应都要以同等程度祸及行罪者的身边无辜人,还何谈人伦法度?何来公平与公道? 冤有头,债有主,只有暴徒才会牵连九族。 月鎏金却被逗笑了:“放下你那颗没用的烂好心吧。”她满目戏谑地瞧着宸宴,“如今的世道,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地狱,你的那颗烂好心是没有用的,渡不了任何人,连你自己都自顾不暇。你所守护的凡界苍生也是最为无情无义的,信不信你就算是护着他们躲过我这一劫,他们也不会惦记你的好?不信的话,你就化为你的原形试试?他们一定也会认定你是妖,认定你该死,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在那些你口中的无辜百姓眼中,所有和他们不一样的物种,都应该被铲除,包括你们龙族。他们分不清神明和妖类,如同分不清是与非。所以呀,玉尊大人,快闪开吧,别死守他们了,今天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日后也安享不了太平,因为这天下本就不太平,不如让我一刀给他们个痛快!” 宸宴失望透顶,又恼怒万分:“你当真就如此的冥顽不灵么?” 月鎏金:“冥顽不灵的不是我,而是你。我只是在努力地寻求一个公道。” 宸宴:“滥杀无辜就是你的公道?若真如此,我当初就应该一刀杀了你!” 月鎏金的神色一沉,戏谑的目光骤然冰冷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为家人、为自己复仇,我本就该死,对么?我还得对你的那点施舍感恩戴德,是么?” 宸宴抿起了双唇,满目都是无奈与悲凉…… 你为何、就是学不会慈悲呢? 为何就是不明白无休无止的暴行与杀戮只能加剧仇恨的道理呢? 你的那颗妖心,当真就是如此的暴虐残忍么? 宸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睁眼时,他握紧了手中的灵气刃,目光坚决又冷酷地看着月鎏金:“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没能在相识之初就杀了你,我更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你为所欲为。今天你若是执意屠村,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亲手终结我的错误。” 月鎏金始终是面无表情的,眉宇冰冷淡漠,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像是压根儿不在意宸宴的话一样。 但她的眼神却是空洞的,甚至有些麻木了。 被谛翎重伤的前心又在突然间重新发出了剧痛,像是又被狠狠地击了一掌。 原来,自己在他的眼中,竟然是一个错误。 她的存活,竟成了他这一生最大的污点。 多么清高的九重天神啊。 行,好,不就是天庭让你杀我你没杀么?不就是教我写了几个破字、教我学了些破法术么?不就是收留我在九重天住了些时日么?不就是欠你个人情么?你怎么就高高在上的压我一头了呢? 你要是觉得我欠了你的,觉得我该死,那这人情我还给你就是了。 月鎏金咬紧了牙关,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一字一顿地开口:“行,你当初留了我一命,我欠你个人情,这村子我不屠了,这人情还你。”言必,月鎏金一把扯掉了披在自己肩头的披风,朝着半空扔了过去,继而不假思索地挥舞起了手中长刀,一刀将那件披风砍成了两半—— “从今日起,你我割袍断义,自此两不相欠。但若是来日再见,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了,玉尊大人。” 说完,月鎏金便果断带领着踏天教众人离开了此地,没有回过一次头。 从此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最好今生今世不复相见。但如果下次再见,就是你死我活的宿敌。 一行人马浩然离去,村前的道路骤然变得死寂无比。 火红色的太阳一朝跃出东方,天光彻底大亮。 宸宴孤身一人,伫立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身体僵硬如木,神色悲哀呆滞,失魂落魄地盯着地面上掉落的那两片被割断的衣袍看了许久许久。 倏尔牵唇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满目的心酸与苦涩…… 割袍断义。 教了你那么长时间,你竟只学会了一个割袍断义。 月鎏金带领着踏天教众妖回到了妖界,屠了前妖王全族,自立为尊,在往后的百余年间不断地发展壮大踏天教,吸纳教徒无数,从起初的为天下所不齿,到后来的为天下所敬畏,连天庭都要忌惮三分、视其为眼中钉与肉中刺。 伴随着踏天教的壮大与妖界的强盛,月尊的威望也越来越高,一举成为了一呼百应、翻云覆雨的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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