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到乔胭的视线,他及时收回都快脱口而出的杂种二字,道:“总之,你看着就好,我可不是浪得虚名。” 藏书阁中走出的弟子们,看着结冰的湖面,小心翼翼踏了上去。冰层深厚,足以承受住人们在上面走动的重量。 就在乔胭也在考虑要不要从冰面上走上去时,远远的,看见湖心处出现一道玄衣人影。 那人撑着伞,从风雪葳蕤处踏步而来,青色的伞面洁净澄澈,不见半点白雪堆积,伞缘却有一圈湿漉,像是雨痕。 乔胭下意识盯着他。 漆黑腰带收束着一截劲瘦的腰身,行走间,腰间玉环无声而动。伞面遮住了男人的面孔,只露出半个线条流畅的下颌,下意识就觉得,模样应该是极好看的。 噗通! 有人掉进了湖水里,被冻得尖叫连连,人们忙不迭地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道:“这湖怎么在融化啊!” 融化? 乔胭感到一股热气拂面,严雪寒冬,似有人擘着火把朝她走来。连薛昀说了些什么,她都听不清了。 “……这次我拉你一把,下回别怪我没提醒,陆云铮不是个好东西,你理他远点。” 乔胭回神:“陆师兄怎么了?” 怎么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你知道你在说的是原著最光明磊落的君子,堂堂男主吗? 薛昀露出无语的表情:“所以你一点都没听?我是说……” “乔胭。” 有人叫她的名字。 陆云铮是温柔的,小心翼翼,似乎对一朵栖息在掌心的蝴蝶说话;薛昀又是直率的,大大咧咧,横冲直撞。 可只有这个人,会用这样的语气喊她。低低的,凉凉的,月光下平静的湖面,藏着未知又惊人的波澜。 ……是了,像雪花。 他就像这天地中正簌簌而落的冰雪本身。 在脚下最后一片冰层融化的那刻,他登上了船头。 见到怔愣的她,谢隐泽淡淡开口:“走了,回去了。” 乔胭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薛昀:“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船很大,再载一个人过湖也不要紧,但薛昀脸色很臭,只道:“不用。” 他抱着剑,转身离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乔胭跳到船上,问道。 岂料湖水一漾,起了波澜,船身也随之摇晃,乔胭脚下不稳,摇摇欲坠要往湖中摔去,被一只手拽住了。 于是猝不及防,跌进那人怀中。 乔胭直起身子,将碎发捋到耳后:“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 谢隐泽:“无事,雪天湿滑,注意脚下。” 道完无事,他发现乔胭用很惊异的眼光看着自己,顿了顿问:“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呃,感觉你脾气变好了。你怎么不发火,不骂我笨蛋了?” 一个小小的青筋从谢隐泽额角挣了出来,他皮笑肉不笑:“是吗,那我是应该把你从船上扔下去?” 乔胭后怕地拍了拍心口:“正常了正常了,你脾气变好,都要吓死我了。”还以为小boss被谁夺舍了! 谢隐泽:“……” 二人上了岸,朝着玉疏窈的槐院走去,乔胭问:“你怎么也去槐院?” 谢隐泽理所当然般回答:“帮你收拾收拾东西,回玄源宫啊。” 听到这儿,乔胭的步伐就慢了,谢隐泽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回头正见她低着头,踢走一个小石子。 “我不回玄源宫。”她忿忿抬头,“那么破!夏天还好,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节了吗?冷得要命,今天睡一晚,明早起来人都硬了。” “你不能一直在槐院打扰师姐。”谢隐泽静静道。 乔胭叉着腰,哈哈仰天大笑:“师姐不觉得打扰!她说槐院空得很,想我留下来陪她呢。” 看着死活不肯跟他回玄源宫的乔胭,谢隐泽不禁揉了揉眉心。乔胭娇气,可偏偏身边人都溺爱她,由着她性子行事。师姐也是,什么都答应她,也不想想他的处境——他和乔胭是成了婚的夫妻,哪有分居两处的道理? 沉思良久,他缓缓道:“好。” 好?好什么?乔胭一头雾水,看着他那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的表情。 “如果我修葺好玄源宫,你就回来住,是不是这样?” 乔胭回想了下玄源宫那无数的房间,那破败的屋檐,长草的石阶:“这能修好吗……” “你只说,答应不答应?” 乔胭挠挠脸:“啥?也没有必要,开春我就回去了,你说这种话,就像很想和我住一起似的……” 谢隐泽怔愣一下,垂在身侧的五指瞬间收紧了,气势汹汹:“一派胡言!” “好好,我一派胡言,这么生气干嘛?”乔胭觉得小boss脸皮很薄,她不着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次次都这么生气,她都怕他被自己气到短寿。 此时两人正行经一片林子,乔胭开口的声音被一道出乎意料的惨叫打断。 “施主!小僧只是送你一卦,你何必如此动怒呢?大家都知道,我们佛国的人算卦可准啦,你从北溟千里迢迢而来,定是为参加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吧?小僧祝你武运昌隆,这可是吉祥兆头啊!” “臭秃驴,你还敢说话?”一道少年的声音震怒响起,指挥手下人,“去,给我把他的嘴塞进来,本少爷今天要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死秃驴竟然敢咒我!” “哎呀哎呀,这话说得真叫人伤心,出家人的事儿,怎么能叫咒呢……”
第61章 竹马表弟 几个侍从应少爷指令, 其中一人脱掉了袜子,就要上前将莲照的嘴堵住。莲照的眼睛都瞪大了,身体被捆成一条蚕, 在树上倒挂着拼命扭动, 左闪右闪, 却只能看着散发着逼人臭气的袜子接近,熏得他面露惊恐。 “救命!救命啊!” 灵气射断了绳子,莲照噗通一声掉在地上。抬头一看,热泪盈眶:“小谢施主!” 谢隐泽踩着枯枝走来, 漫不经心的视线从人群中扫过, 定格在为首的少年身上,顿了顿:“梵天宗内,禁止私斗。” 这少年身着琥珀色圆领袍, 胸前配挂着银色璎珞, 手执一根长鞭,剑眉凤眼,倨傲而立。从穿着打扮到气焰神情, 就差把“我是纨绔”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像这种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哥,无一例外, 草包居多。 见有人出头,他竟是一句解释都懒得,手中的鞭子直接劈头盖脸砸来。 不仅嚣张, 还视警告为无物,在别人的地盘, 把别人的规矩当个屁。 谢隐泽眸底微寒, 一丝冷色在那俊美的面容上泛起。 空中传来尖锐的破空之声。 “咦?”司珩看着断为两截的鞭子讶异出声。他的鞭子是北溟深海玄铁所制,柔若草韧, 可驱使自如,又硬如精钢,可这样轻易地被对面削成两截,简直就像真的杂草一样。 “倒是有两把刷子,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配知道。”谢隐泽呛人的功夫一流,懒洋洋说完这句,果然见对面脸都黑了。他走过去踢了脚还躺在地上的莲照:“别躺在地上了。让你闭上嘴,少算你那破卦,早晚被人打!” 莲照捂着青肿的脸,苦笑连连:“小谢施主……” “你姓谢?”司珩冷不丁问道,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难怪看你眼熟……你是谢隐泽?不对,我见过你,你就是谢隐泽!” 他对谢隐泽这三个字的反应,好像比被削掉鞭子的反应还要大。他扔掉鞭子,眉眼阴鸷地抽出腰间长剑:“出剑,我要试试你的本事。” 谢隐泽懒得理,直接转身走人,莲照赶紧几步跟上:“这是司珩公子,说来你们还有点沾亲带故呢,你不参加宗门大比可能不知道,他是上任击败了陆云铮的大比魁首,也是鲛宫皇帝的表侄,明珠公主的……” 谢隐泽脚步一顿。 折玉“唰”地展开,挡住了剑刃,刺啦擦出一连串迸射的火花。 一时间刀光剑影,寒风历历,众人忙不迭退避开去,生怕被波及池鱼。 剑光闪过,地上顿时被劈出一道丈深的沟壑,司珩压着剑眉:“还行,不算草包。不过娶我鲛宫公主?这么点本事可不够!” 谢隐泽眉眼冷淡:“是吗?可惜,这门亲事并非我愿。” 司珩愣了下,顿时暴怒:“什么意思!?莫非你还觉得,我北溟鲛宫的公主配不上你?” 开始还能算你来我往的切磋,但这一刻开始,真切的杀机开始涌动。 虽然梵天宗禁止私斗,不过卸他一手一脚,应该不算过分吧……谢隐泽正冷淡随心地思考着,一道人影冲进包围圈,硬着头皮站到了中间拦住双方:“我说了,停手!” 那样近的剧烈,她又出现得猝不及防,谢隐泽瞳仁一缩,心肺激荡,硬生生吃下了自己灵力回馈的苦果。 “表姐!?”司珩那边就没这么收放自如了,眼见已经收不住剑势,失声高喝,乔胭从身后被人一拽,落进了他怀中。 乔胭人都要吓懵了,手指抓住谢隐泽的小臂,下意识攥紧了。后者垂眸看了眼她抠紧的指甲,心头的怒火竟奇异地散去不少。 - 槐院今日难得的热闹。 阿倪把槐花泡的茶水端进会客花厅时,正听到那北溟来的少年语气挑剔地点评:“表姐,你就住这样的屋子吗?这也太小了,脚都伸不开。” 一开始他想去玄源宫。看一看表姐现在住的地方,被乔胭找了个借口劝到了槐院。 司珩和表姑长公主亲近,真到了玄源宫,回去那么添油加醋地一说,肯定要惹得她娘直掉眼泪。 再者说,她也是有自尊的,玄源宫——说实在的,跟乞丐窝也差不多了。 谢隐泽在旁边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小吗?我觉得还好呀,哈哈,挺习惯的。”乔胭笑着道,“对了,你尝尝茶水吧。” 司珩又将信将疑地端起了茶杯,刚喝一口就直接喷了出来,要不是谢隐泽直接展开灵力屏障挡住,这茶就要喷他脸上了。 “这什么茶?如此粗糙,实难入口!”司珩狠狠擦了擦嘴。 乔胭揉了揉眉心,这死孩子,在人家家里做客还说这些。 “师姐,你别介意。他就是金枝玉叶的日子过多了,这嫌那嫌的。”她颇为愧疚地对玉疏窈开口。 玉疏窈很温和:“没关系,这本就是自家院子随便泡的凡茶,定然比不上鲛宫的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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