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只要事情办成,什么人来办都一样。这位钱捕头也算是当差的,交给你们办我也放心。只要事情办好了,上头自然重重有赏。” 说到这他有意停下来,观察白、钱二人的反应。见二人似乎并不热心,继续说道:“不论今后怎么说,眼下既然苏合死了,就一定要查清到底怎么回事。否则天子脚下混进了奸细,大家都逃脱不了干系。” 原来他在宏界寺中布下了不少眼线,通过眼线得知白逢春二人瞬间扭转了崔千山的态度,知道他二人绝非常人,因此有意收服。试探之下,二人对利诱似乎没什么反应,那只能威逼了。 话说到这里,钱善武不得不有所表示:“如果是为了查案,我们的目的一致,自然不会推辞。不过这是捕快的职责,不敢另外讨赏。” 薛公公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点了点头接着说:“这死了的苏合,祖上原本出身于朵颜三卫,后被选进三千营,说起来是张参将的同僚。” 白逢春看了看张参将,见他面无表情,他对官场之事知之甚少,对京城驻军之间的关系更不了解,因此低声向钱善武问道:“三千营,还有什么神枢营,之间是什么关系?苏合是三千营的将官,也是守卫京师的军人?” 钱善武对京城之中的人和事多少都有些了解,轻声解释道:“三千营就是神枢营,原本是朵颜三卫参与平叛的士兵,会被带入京师作为拱卫京师的禁军,与五军营、神机营并称为三大营。” “这么说苏合是禁军了?那他为何会远赴边关?又化妆成行商潜回京师?” 薛公公抖了抖白衣上的灰尘,说道:“这就要从头说起了。简单的讲,上头有件事要人去鞑靼境内办,苏合祖上是鞑靼人,语言相通,又是三千营的将官,忠勇可靠,因此上头选中了他。” “他深入敌境,将差事完成了,如何回京交差倒成了难题。因为这趟是秘密差事,不光要瞒着鞑靼人,还要瞒着各地督抚、朝廷里的相公,所以才混入商队进京。而崔千山,就是所有这些环节中的一环,要从苏合接头,拿到一封密信,再交给我送进宫中。” 总算弄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白逢春却悚然而惊,按照他所说,信是直接送进宫里的,苏合也是宫中之人选定的,崔千户自然也是听命于那人,此人既能调动太监、三大营和锦衣卫,行事又要避着朝廷大臣,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薛公公看了看白逢春的脸色道:“不要说,就烂在心里。” 白逢春想了想,取出藏在怀中的那封无字信,交给了他。薛公公翻了翻,眉头紧皱:“这真是奇了,这信纸没错,还是我从宫中亲自拣选的交给苏合,怎么会一个字都没有呢?” “会不会被掉包了?”钱善武猜测着说。 “信封可以做假,信纸不可能。这信纸乃是御用之物,宫外的人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伪造了。” “会不会回信之人原本就没有写字?” “按理说不会,如果没有回信,苏合又何必如此郑重的将信封好?” “这又是一桩迷案”,白逢春自言自语,“不知公公能不能告诉我们那信是关于什么内容的?这样我们找起来也有个目标。” 薛公公看了看天,幽幽道:“天威难测,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白逢春知道问不出什么结果,换了个话题:“据公公您看,苏合究竟是如何被杀的?什么人能抬得动那几百斤的天王像?” “这可难说了,不过我知道这世上能人异士多的是,我在宫里也见多了。别说几百斤,上千斤的东西也有人能抬动,只要运用得法。” 说着薛公公盯着白逢春,白逢春心中一动,看来自己低估了这太监,他早已看出自己是修道之人。甚至这薛公公自己,都可能就是他口中的“能人异士”。 不过这倒给白逢春提了个醒,他不愿说出信的内容,何不用适当的方法诱他说出来呢?白逢春摸了摸一直带在身上的真言炉,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拱了拱手,对薛公公道:“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就回去抓紧查案了。有了什么消息再来向公公您禀报。” 薛公公也不阻拦:“二位请便,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尽管说。不是我夸口,这京城之内有你需要的东西,只要你张口,我都能给你弄来。” 他又看了看张参将说:“张将军还跟你们回去,多个帮手办事方便些。” 白逢春自然知道,名为帮忙实为监视,如果二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张参将一定会出手干预。 “至于崔千山那崽子,还请二位将他放回来,毕竟都是为主子办事,虽然急躁了些,可也没有大错,我会管教他的。”薛公公盯着白逢春说。 白逢春自然应允。崔千山放火铳伤人确实跋扈,这次给他些教训,想必他下次再不敢如此胡tຊ乱行事了。
第47章 白逢春等人出了帐篷,他有意走在最后,等踏上回寺的崎岖山路时,白逢春悄悄拿出真言炉,将写好的真言投入炉中点燃。冒出的白烟凝聚成一个人形,慢慢幻化成白逢春的样子。 那个假的白逢春继续跟在钱善武身后回了寺里,张参将和钱善武都没有发觉。白逢春躲到路边的树后,待二人走远了,又顺着来路回到了竹林。 此刻竹林中云雾缭绕,这雾来的很蹊跷,刚刚白逢春离开时明明天气还很晴朗,这一来一回短短一刻钟的时间,竟突然起雾了。 围在竹林外的白障也消失了,白逢春蓦地想起,那缠绕在竹林外的白障会不会就是这雾化成的?一念及此,他再看位于浓雾深处的那顶帐篷,顿时觉的十分诡异。 那些沿路的守卫和帐篷外的侍女也消失不见了。刚刚的一切犹如梦境。白逢春悚然而惊: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中了幻术?刚刚的一切都是幻境?那么施幻术的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白逢春迅速写好了一道符丢在了真言炉内。 他扒开帐篷门的缝隙向内望了望,果然那圆脸的公公不见了,帐篷内只有一个胖大的和尚,额下无眉,面相凶恶,正坐在一只大箱子上,手里端着个很是精致的酒壶,仰头喝着。 这胖和尚也是熟人,乃是宏界寺里的道弘。之前白逢春都没发现道弘身上的异象,此刻再看,他身上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黑气,不知是什么妖物所化。 只要是妖物白逢春就不怕,这世上还没有他降不住的妖,他一边走进帐篷一边说道:“没看出来,禅师竟是幻术高手。” 道弘急忙起身敛容,身上的黑气瞬间消失了。能将妖气控制自如,说明他修炼了很久,道行极深。 见到白逢春他先是显的有些畏惧,接着又装出轻松的样子说:“原来是白施主,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哪敢在您面前丢人现眼?只是事情紧急,不得已想出这么个办法,还望您不要计较。” “为什么要扮作公公来骗我们?”白逢春望了望四周问。 “公公虽然是我扮的,但也不全是假的,是真有这么个公公,也确实是来和崔千户一同办事的。” 说着他用脚踢了踢屁股下面的箱子,里面传出一阵呻吟声。道弘打开箱子的侧面,一道人影从箱子里滚了出来。看那人的相貌,正是白逢春之前见过的薛公公。 道弘也不知用什么手段制服了薛公公,吓的他浑身颤抖,也不敢哭喊,自己躲到墙角抽泣去了。 “我所说的也都是真的,是这个公公告诉我的,我自己也编不出这种故事。我在后山亭子上睡觉,醒来时远远看见半山腰竹林处人声鼎沸,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下山查看,得知这薛公公才是崔千户的幕后主使。” “崔千户已经被你制住,我不好和你抢,就找薛公公出出气,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对僧人如此无礼。”道弘知道瞒不住白逢春,干脆如实说了出来。 “等你将崔千户交过来,我也要教训他一番,再让他将寺里的人都放了。至于他们说的什么密信,我没有兴趣,到时胡乱做一封假的给他。” “苏合呢?也是你杀的?”白逢春问。 “怎么可能?自从我入了佛门,就一心向佛,努力修行,虽然酒肉一直戒不掉,可杀人害命这种罪行是无论如何不会做的。” 白逢春盯着他看,越看越觉的离奇,他明明是个妖物,却口口声声说什么一心向佛,其中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居心? 白逢春细长的眼睛渐渐睁圆,发出摄人心魄的寒光,大喝一声:“呔!你是何妖物?快快现行!” 他身后真言炉散发出的浓烟陡忽暴涨,如潮水般涌向道弘,在他身前凝结成数十道白练,猛地缠绕在他身上。 一时间原本笼罩在竹林上的浓雾散去了,白练裹缠之中,一只一人多高的巨獾正昂首而立,拼命的挣扎,将身边的竹子,石子击的粉碎,却始终无法挣脱白练的束缚。 那巨獾胸前刻着一尊佛像,发出淡淡的金光。巨獾大动一阵见无法挣脱,突地一拍胸口,佛像周围的金光大炽,缠绕在他身上的白练在金光照耀下,犹如炽热的阳光洒在雪地上,瞬间融化蒸发。 巨獾又恢复了道弘的模样,在金色的佛光中缓缓坐下,双手合十,口诵佛经,竟有几分佛祖真身的模样。白逢春一时呆住,他从未见过哪个妖物能有此能耐,能放出万道佛光,难道他真的已经修炼得道? 道弘看着白逢春,缓缓开口说道:“数百年前我经一位得道高僧点化,决意遁入佛门。为证明我意之诚,特意请高僧在我胸口刻下这幅佛祖像。上天怜悯我的诚心,使我可以化为僧人的形象,进入寺庙修行。” “从此我潜心修行,不敢显露半点真容,也幸亏佛祖像的庇佑,一直无人发现。直到二十年前我听说宏界寺上任主持——也就是先师的大名,拜师修行。先师虽没有看破我的真身,却知道我不同凡类,有意敦促我走正道,还想将主持之位传给我,以此作为牵绊,使我不至于堕入邪道。” “我觉的自己是异类,能在佛门下修行已经是我佛网开一面,哪敢再求其他,所以坚绝不做这个主持。为了绝了师父的念头,我故意染上了喝酒吃肉的习惯,结果恶习难改,现在想改也改不掉了。” 道弘叹了口气,摇晃着他那硕大的脑袋接着说:“我一直想不通,虽说佛门广大,但那是针对人类。我一个禽兽,当日高僧为何要点化我。直到今日,我终于明白,高僧一定是算到了佛门有今日的一劫,留我在此就是化解这场劫难的。所以我宁肯拼的灰飞烟灭,也要保全寺上下安全。” 他的脸上又现出圣洁的佛光,虔诚的样子让人动容,白逢春也被他舍身为他人的精神所感动。可如果人不是他杀的,谁又有这么大的本事推倒天王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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