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信的孟月池轻声说。 “不拜见?” 刘嬷嬷有些惊讶,她们还在原平的时候就收到了柳大人的信,信上写了一堆柳家的故旧,怎么姑娘竟然一个不见么? 抬头看向自家嬷嬷,孟月池笑着说: “如今繁京城里都叫我是素手阎罗,我若真去拜访那些柳家故旧,少不得得听些指教,说不定原本的亲近也淡了。” “素手阎罗?这繁京城里的人是些什么毛病,怎么能这么称呼姑娘你?” “这称呼多好呀,比旁的强多了,至少能让我在陛下眼里格外不同。” 想起今日之事,孟月池甚至想感谢为自己起这外号之人,不管那人是如何想要败坏她的名声,还是让她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几日皇城里大概还会传召我去,咱们出门之前得跟前面守房人打声招呼。” “好,这事儿我记下了。” 刘嬷嬷活动了下筋骨,连着骑了这么久的马,连孟月池都吃不消何况已经快五十的她。 孟月池注意到她的动作,将手里的信放在了一旁。 “嬷嬷你脖颈又疼了?来,我给你抹些药油。” “姑娘,这等事哪里是你该做的?” “我还有什么事该做不该做?您在原平的时候不也上阵杀敌了?那柳生尘都说嬷嬷真是敏捷有力。” 刘嬷嬷哪能说得过自家姑娘,只能转身,低着头让姑娘在自己的脖子上抹药。 “幸好琴姐姐不在,让她看见了,能唠唠叨叨把咱俩说三天。” 孟月池从朔州出发往齐州来的时候琴嬷嬷刚好病了,她就只带了刘嬷嬷一人,一别至今,她已经走了数千里路,从朔州到并州,从并州到齐州,再从齐州到繁京。 “等我得了官,安顿好了,再把琴嬷嬷接过去。” “嘶……姑娘您说话的时候手上轻些。” “轻了您的脖颈可好的慢。刘嬷嬷,要是我得了一地的武职,你要不要也领个武职?” “嘶,我个老嬷嬷了,也……姑娘,要是老婆子我不答应,您是要把我的皮搓下去呀。” 孟月池轻轻笑了下。 “嬷嬷照顾我这些年,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刘桂子低着头,任由自家姑娘拿捏着自己的脖子,没说话。 繁京不愧其名,果然靡丽繁华之至,大概是知道了叛军已经被平定,原本离开了繁京的各地客商又纷纷回涌,朱雀门内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孟月池没骑马,带着刘嬷嬷在路上一路逛下来,见所未见的稀奇之物几乎要撑满她的眼睛。 在书肆,看着各式的话本,孟月池没忍住,拿起了封面很是精美的一册。 “《茉莉留香传》,这么个名字怎么里面竟是个男子之事。” 孟月池翻到书的后半截,恍然大悟。 这书上写的是一个男子科举入仕,来到繁京,宦海沉浮,朝堂争斗,最后因为被明宗看中,成了明宗的入幕之宾,便得青云直上,遇难成祥。 孟月池:“……这种留香啊。” 放下这本书,又拿起了一本《茉莉集香传》,孟月池深吸一口气,这本书肯定也是讲一个男子如何得了明宗青眼的。 果然,这书上写的是一个世家子弟体弱多病,又在朝堂争斗之中家破人亡,却因为少时和还是公主的明宗有一段牵扯,后来旧情难舍,重回朝堂……当然也成了明宗的入幕之宾。 一共找到了七八本《茉莉X香传》,孟月池大开眼界。 “怎么这些故事里这些男子都得了明宗恩宠,却不曾写他们是如何争宠呢?” 书肆的伙计路过,听见她的自言自语,连忙说: “有有有,今年春闱推到了明年,士子们都来了繁京,这种书卖得极多,客官你看看这本。” “《群香集》?” 孟月池翻了两页,觉得这本比其他的都有趣。 正在她津津有味看几个男人比着给公主写信寄信物的时候,突然旁边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一派胡言!杜通政、裴将军都是青史有名之人!自然是以其才学勇武折服明宗,怎能写他们是这等争宠媚上之辈?” 说话之人大概是个应考举子,穿着一身青袍,神色极为愤慨。 “尔等这般羞辱明臣雅士……” 书肆内外人来人往,不少人驻足看向那举子,那举子自以为得意,大声道: “情爱争宠这等事,怎会是男子所为?这些不堪之书定是女子所做,满纸荒唐,不堪入目!” “这位兄台,你可听过杜家茉莉园?当年杜行舟为了明宗在平溏外修了茉莉园,汇聚天下茉莉名花,明宗去后不久,他便在茉莉园里服毒自尽。他去后遗书刊载在邸报上,字字情真,如泣如诉,后悔自己当年为了自家家事离开了明宗陛下,兄台你不会是没看过吧?” 一个穿着绣花蓝裙的女子头上戴着帷帽,掀开了面前的轻纱看着这说话之人。 “至于你说裴将军那就更有趣了,裴将军当年到淅川,酒后与时任淅川按察使司徒尧打架,不过是因为司徒尧说他是学人在后罢了,此事当时被人所知,还有人写成了诗呢。‘裴郎年少误圣缘,悔教淅川沐香雨’这一句说的便是裴将军年少时候伺候明宗未曾尽心,让司徒尧趁机专美于前,‘裴郎年少’四个字自此之后便有了年少气傲追悔莫及之意。兄台,你饱读诗书,不会不知道吧?” “你!”青袍举子看着这女子,大声呵斥道,“你这等无知女子知道什么!那裴将军何等豪杰!你造出这等荒唐谣言,小心裴家后人将你告上衙门!夺了你的功名!” “唉哟。”女子笑了,“我自己就是裴家后人,我说我曾叔祖,谁来告我?” 一句话,书肆内外看热闹的人都笑了。 那举子还不依不饶: “你说你是裴家后人你就是裴家后人?我告诉你……” 书肆伙计怕事情闹大,连忙说: “这位郎君,裴娘子确实是裴家后人,嫡枝正脉的裴家娘子。” 那女子抖了抖手上的《群香集》,笑着说: “我拿自家祖上故事来写书赚钱,你往哪儿告我去?” 一旁的孟月池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书上署名是“瑶池闲客”。 没想到写书的作者竟然就在自己面前。 那举子本想扬名,结果却闹了笑话,在别人的嬉笑声里掩面而去,走的时候姿态很是狼狈。 姓裴的“瑶池闲客”将帷帽直接摘了,露出了眉目精致脸庞,她的嘴唇略薄,眼角微挑,看人时候平白有两分刻薄。 走到一旁,她对书肆的伙计说: “先将上个月的钱给我结了。” “是是是,裴娘子您这边请。裴娘子,实不相瞒,这《群香集》卖的不如您之前写的那一套书,现在来买书的举子都喜欢看男子平步青云……” “他们爱看,可我写腻了呀,再说了有什么平步青云不都得先有一副好皮囊?这些男人天天对着书发梦,自觉自己有那么二两才学就能得了明宗青眼,也不看自己生了什么模样,这才真是辱没先帝。”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只是孟月池恰好站在左近,听了个正着。 从身上取下钱袋,孟月池将这本《群香集》放在了自己之前选好的一堆书里,对书肆伙计说: “劳烦将这些书结账。” 那女子眼尖,瞧见了里面有自己的书,便看了这买书人一眼,还真看出了些门道。 “这位娘子你应该不是繁京人士,买了这么多的杂谈游记物候之书,也不像是来科举的。” 孟月池盯了眼伙计用纸包书的手法,才转头看向这女子: “您好眼力,我确实并非举子,来繁京是为了处置琐事。” “不知娘子是从何处而来?” “齐州。” “齐州?!”和孟月池说话的女子忽然高兴起来,“那这位娘子你在齐州可去过原平府?可见过那素手阎罗孟月池?听闻她生得如鬼似魅,能召群鬼惑人心智……” 站在此地的孟月池本人:“……人我是见过,长相平平,至于各种传说,都是戏言相传,并不可信。” 她神色如常,将女子所说的传奇之处一一破了去,却丝毫不能减这女子的兴致。 “你竟然真见过那素手阎罗?快快快,你同我讲讲!她什么模样什么性情?到底怎么让叛逆相残相食的?你也别当我是坏人,我姓裴,名文姬,号瑶池散人,家住咏恩坊,生平最好打听些有趣之事,你跟我好生讲讲这孟月池,以后我再写了书都送你。” 孟月池看了一眼被包起来的《群香集》,为自己花掉的五钱银子感到后悔。 正在她木着脸思考该如何摆脱眼下窘境的时候,刘嬷嬷提着一堆东西走了过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昨天那位叫绫儿的女官。 “孟娘子,陛下传您进宫觐见。” 孟娘子?哪个孟娘子?繁京里有哪位孟娘子能得了陛下召见?想想现下时局,便知道这孟娘子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素手阎罗”了。 书肆里霎那间安静了下来。 裴文姬看着面前之人,瞪大了自己一双眼睛。 在尴尬之中,孟月池为自己的耳慢语迟感到庆幸,耳慢语迟不显慌张,那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你看,我确实是平平长相,也不能招鬼。” 孟月池说完,自己提着书跟着女官走了。 绫儿是带着马车来的,将孟月池请上去,她就看见这位孟小娘子坐在车里往外看。 “孟娘子要是喜欢此地,明日可来接着逛。” “不是因喜欢。”孟月池将所经过之路默默记下,抬手松开了车帘。 她得记好了,这条街以后再也不来了。
第129章 姑娘请披黄袍(十五) “你们可知道那在齐州立功的孟月池已经来繁京整整五日,光受陛下内殿召见就三回了?” 江左益起兵叛乱一案牵扯甚广,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法司连同通政司协同查判,堆叠的案卷比人还高。 趁着饭时,人们聚在一处,说的都是如今繁京里的种种传闻。 听到李御史这么说,刑部郎中魏襄武笑了笑: “有这事儿么?卓御史可曾听说?” 身穿官服的女子坐在一旁,闻言看向那几个聚在一起的男子: “每日案卷都不曾看完,实在无心去看繁京又有了什么热闹。” 魏襄武却不肯罢休,又仰头看向另一侧: “张主事,你们比部掌管勋赐,听说那孟娘子光是陛下赏赐就得了几回了,可曾有什么消息?” 穿着绿色裙衫的女子身材微丰,坐在一侧正看着手中的册子,她身在刑部的比部,刑部郎中魏襄武与她的上峰平级,所以她只能起身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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