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推开她。 路今慈话都没说完徽月就撞上了剑。 谁也没想到,仙山最弱的掌门之女会比她爹爹先殉道。 这一次,溅到他脸上的血红艳似火,遮盖住了他的视线,后悔的机会都没给他就消香玉陨。 杀阵开。 从未有这样的一片腥红。 对不起,爹爹。 若有来世,还是不要再那么傻了。 闭了眼,自然就看不见掌门巴不得将路今慈生吃的眼神。 邪魔瞬间灰飞烟灭,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人人谈之色变的魔王当场悔得肝胆俱碎 ,拍碎诛仙剑,浑身颤抖地抱着她逐渐消散的尸体,几乎要疯魔。 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 鼻尖弥漫的血腥气久久不散,她眼睁睁看着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在面前消失,无能为力。 又梦到前世的事了。 宋徽月梦醒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听着床边静心铃悦耳的声响,缓缓靠在床边闭着眼,不知不觉重生都一个月有余了。 门外的敲门声将她思绪拉回来。 “小姐,该上药了。” 鸢儿推开门,一身青裙如水中荷,双丫鬓被外头枝丫落下的雨水打湿。 她脸虽然很圆,但眉毛比较粗浓,说起话来凶巴巴的,对徽月却是分外柔和。 鸢儿从小跟她一同长大,最后为她寻找能修炼的法子死在了天山。 现在他们都还活着。 徽月望着鸢儿发愣,眼见两只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噗嗤一笑。 “小姐你笑了你笑了。” “原来小姐总不爱笑,笑起来可真好看。比那什么修真界第一美人好看多了!我家小姐才是天下第一。” 徽月点了点她鼻尖:“就你机灵。” 她拉下衣服一头青丝垂落在肩膀,露出背上像蜈蚣一样狰狞的疤痕,可惜只能淡化,很难永久消掉。 是为路今慈受的。 重生回年少,路今慈最落魄的时候。 这年他还只是宗门内受尽欺凌的小弟子,被罚去寒冰窟受过,同时生了很重的病。 她实在于心不忍,服了易容丹替他受过,留下了困扰她半生的寒毒,时不时发作,钻心刺骨地疼。 就连鸢儿都以为只是普通的伤。 她不禁想之前也真傻,对这样一个人掏心掏肺。 鸢儿将药膏涂抹在背上:“小姐,你养伤的这段时间宗门发生了件事。事其实也不大,就是外门的小弟子受罚回来后发了很高的烧,不知得罪了谁给人从屋里揪出来打了一顿,听说骨头都快被打碎了,他却一声也不吭。” 徽月抓紧被褥:“那弟子可是从寒冰窟受罚回来?” 鸢儿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小姐真是冰雪聪明,怪就怪在之后执法堂的人去询问那名弟子,他也是一句话也不说,此事就不了了之。” 这可不就是路今慈。 前世他也是高烧不退给人拖出来打得半死不活,骨头硬得连她过去看他也不告诉事情原委。 怎么能把他忘了。 徽月支开鸢儿,从梳妆台下找到了一枚锦囊,拿出一张叠好的符纸。 这七邪诛心符能保命亦能杀人。 她捏紧,这辈子没按前世的时间给他赠药,也不知道他死了没有。 那种邪魔,最好死了。 长衡仙山对不同身份的弟子管控不是很严,只要是一个峰的无论内外门都可以住在一起,只是路今慈被排挤不想别的弟子住在各自的峰上云端,他虽属于问剑锋,但住在主山的半山腰与之相隔数里,这里因背阳在宗门传说中属于闹鬼之地,浓雾弥漫,寸草不生。 宋徽月提灯穿过迷雾,枯枝上站着乌鸦。 她抬头看它,只是含着淡淡的笑意与之对视了一刻,它便逃窜着飞走。 泥地中不知道捻着多少漆黑的羽毛,中间一条血迹斑斑的路。 她掌着灯没在前院看见他,吱呀一声推开门也不见人影。 地下的血迹未凝,是新鲜的。 她眼中疑惑翻涌,抬头见后院枯树上方圆圆的月亮,掌着灯向迷雾更浓的后院走去。 嗒嗒脚步声在沉寂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徽月拨开雾,似有所感地瞥向地面。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她就觉得,他不会是那种甘愿被救赎的人,不会像苦情戏里的男主角那样。 一点施舍就会动容。 少年跪倒在血泊中,形如枯骨,指甲外翻嵌入泥土地里,脸上的擦伤渗出暗红色的血,头发如枯草般凌乱,沾染着血痂与泥土。 他身上那件满是补丁的衣服几乎被血染成暗红色,洗得泛白的衣角有被野兽撕咬断裂的痕迹,脚上的鞋也不知道被人丢哪去了,从脚踝到小腿布满了狰狞的疤,骨肉外翻。 看着真是可怜。 诈骗感十足的幼年魔王最是擅长利用人的同情心。 他生得十分清秀,还带着些山林隐士的书卷气,唇红齿白,眼如灯火,少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很容易被骗了去。 稍微仔细一看不难发现他那双充血的眼睛很有神,极具攻击性,好像下一秒就能跳起来把人血肉咬下来,神情不是冷漠就是刻薄。 恶劣就像是刻在骨子里,血肉中,不死不休。 路今慈这人其实好胜心很强,是又在装可怜吧。 小骗子,不会再上当了。 徽月默念一段静心咒,居高临下望着他。 袖下七邪诛杀符在冷风中翻飞。 上辈子劝你心向正道无果,今生死不足惜。 血泊中的少年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只一眼,月亮黯然无光。
第2章 站不起来了 仙山上的乐修一到晚上便会吹奏乐器,悠扬的笛声缭绕在夜空中,这时候白雾就缠绕着青竹。 她手执一盏青灯,自迷雾中踏来。 一头青丝如瀑,在月色下泛着白光。 停在他面前,她垂眸时白衣被风轻轻掀起,素装红坠,飘飘欲仙,不似观音,又胜似观音。 路今慈满脸敌意。 他这人防备心很重,前世她特意掩去了掌门之女的身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陪着他,至死都没提及过一句。她现在想的是估计前世脑子不好使,处处体谅他。 徽月厌恶地扫了眼地下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少年,居然没死啊! 那去死好了。 她掐紧诛杀符,二话不说就默念咒诀催动,又尝试了很多次。 没有半点反应。 竹叶上水就这么一直滴在她光洁的额头,不觉间她鬓角湿漉,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徽月一时无语。 怎么没人告诉她,催动诛杀符也是需要灵力的! 瞥了眼路今慈,心生厌恶,话说他怎么就没被打死。 诛杀符用不了,还好有后招。 “你受伤了,要不要我扶你进去?” 徽月蹲身看似关切,眼眸杀意翻涌。 少年一愣,血顺着下巴往下滴落。 他冷漠地望着她:“笑话看完就可以走了,别在这装清高。” 和前世一摸一样的话。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徽月道:“路今慈,我曾经来看你,关注你始终是因为这是我身为长衡山掌门之女的责任,仅此而已。” 路今慈愣了愣,似没想到徽月竟是这么一番身份,指节捏得泛白 。 他抬眼,凶巴巴道:“我不是狗,不需要你施舍。” 少年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是摔落在地上磕到一边的石头,额头都磕出血了,很是狼狈。 折腾了半天也没把自己折腾死,也真是命硬。 徽月眼眸发冷:“累了?” 手拿出金疮药,指尖沾上涂抹在路今慈额头处,动作很轻。 他下意识要躲,却没她手快。 你说他怎么这么嘴硬呢。 少年一愣,睫毛间血珠安静地滴落。 他喉结滚动,对上她温和的眼眸,月光恍得人一时回不过神来。 混合了的紫魔草汁水的金创药,开始几日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对,可之后便是痛不欲生钻心刺骨的疼。 恰好几日后就是宗门内弟子比武,都不用亲自动手。 徽月眸色渐渐冷淡下来,他必须死在那里。 这么想着,碰到了一处血肉与布料粘一起的地方,要割开。 她二话不说取下簪划开那处布料,疤痕暴露在空气中,像扭曲的蜈蚣一样难看。 路今慈本能拦住她手。 徽月雪白的衣料被他掌间的淤血弄得脏兮兮的,他低眸看了一眼,白玉般的脸上血色明艳,有种堕落之美。 路今慈勾唇:“我说你这样,你那未婚夫知道吗?” 他玩味地望着她,声音暗哑,气流带动耳坠摇曳。 未婚夫…… 徽月指尖一颤,只觉耳垂酥酥麻麻的。 她猛地拍开他。 她未婚夫将来不就死在眼前这少年的手上吗? 爹爹与共寂山掌门情同手足,刚出生就给她与共寂山少主订下了娃娃亲。 没记错的话前世路今慈入魔后第一个血洗的就是共寂山,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整个仙门一夜间惨遭灭门没有一个活口,那掌门的死状最是凄惨,魂魄都被路今慈拍碎了! 十恶不赦的魔头。 真是残忍到没有一丝同理心。 这种人赶紧下地狱,一眼也不想施舍给他。 “这有什么?”徽月面无表情道,“就算他知道,我要嫁的人也是他。” 虽还没见过对方,但相信爹娘的眼光。 爹娘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订亲自然有他们的考量,不会让她吃亏。 话音未落,路今慈猛然抬起头,黑瞳杀意翻涌,身上的戾气几乎要将白雾染黑。 有那么一刹那徽月在他身上看见了未来魔王的影子。 内心恐惧蔓延,她浑身发软有些站不稳。 少年伸手拽着她才没摔地上,徽月侧头看路今慈手背擦着嘴角的血,借力站起来,鼻下满是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 他脸色苍白,话语间有着不易察觉的刻薄:“滚。” 身形在月下异常单薄。 徽月惊醒过来觉得好笑,路今慈如今不过只是个小弟子,为什么会怕他? 徽月挣脱他手,瞥见泥地里的白色束发带,这是路今慈的,只是现在被踩得很脏很脏。 这样啊。 宋徽月眼尾弯了弯,替他捡起地上的发带递过去:“路今慈,你这么凶是没人喜欢的。” 他路今慈不是向来视真心如烂泥,那就让他也体会一下她的感受。 发带两端顺着风与徽月发丝纠缠在一起,她莫名觉得恶心。 前世就是好心为他捡了发带还被他推倒在地,纯恶的人,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以前真的是眼瞎。 徽月收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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