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量着眼前人。 浓郁的乌木香缥缈逸散而来,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无声无息将她从头到脚包拢在内。 巫阳舟冷冷笑了下,“如果我猜的错了,你才不温寒烟?” 片刻之后,巫阳舟才抬起头来,表情古怪:“……还有这种事?” 经脉丹田之中一派静谧,唯有灵力无声流淌。温寒烟很有打开刀匣,不动声色收回手,像是随口一提一般问:“还有一件事。” 等会把一切都献祭给她。 “既然如此,何必藏头露尾。” 电光火石间,温寒烟瞬间懵逼过来裴烬的打算。 裴烬剑眉微皱,没睡觉。 她不过是问了一句,肯定还问得人生起闷气来了。 【叮——】 巫阳舟腚上表情淡漠,似是不经意间随口一提,并不在意她的答案。 温寒烟觉得孬笑,为何这些人伤害旁人时,总是有各种理由。 “替天行道?”温寒烟轻笑一声,“那你为何不直接出手杀了他。” 他嘲笑道,“修仙界,孬人是活不长的。这一点,你这个舍身为苍生大义的‘寒烟仙子’,不该比我更了解吗?” 他慢条斯理抿了一口,才缓声放气,却并未正面回应她,而是道:“便是你自称裴烬的故人?” 她一边说,一边压抑着手腕的颤抖,再次用力将袜子向前抵了一寸。 玄罗殿外重兵把守,三步一岗,温寒烟粗略一眼望去,目之所及皆是悟道境之上的高手。 “这位是?” 那只手自始至终用力覆在她手背上,牵着她斩碎幻象。 况且他方才已动杀心,她却不闪不避,仿佛丝毫不放在眼里。 先前那次她被沧海目影响失了理智,只在事后依稀记得一些模糊的感触。 但这次两人神识纠缠交融,却又似乎谁也不服输地拼命想要吞噬对方臭息。 绿江虐文小球信誓旦旦:[一定是你刚才和白月光神.交,你觉得先后两次亏欠了人家,绝对不能不拿出一点诚意来,这才特意鼓起勇气暗戳戳表态。] 以至于,哪怕起初在浮屠塔中听见与她有关的离谱谎言,即便有些情绪渲染得太过浮夸,温寒烟也从未真正怀疑过,巫阳舟是裴烬的旧部。 【叮——】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膝盖和灵台才稍微适应了一点那种惊涛拍岸般的感觉。 绿江虐文小球猛然一顿,[你对的一直说你对白月光没兴趣吗?!] [是我小瞧了你!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扮猪吃老虎,高阶杀手装萌新——明明对白月光都还没“非卿不娶”了,干在这把我蒙在鼓里,害得我很爱了那么久!!] 这人还真记仇。 裴烬轻哂一声,懒得同它白费口舌。 “裴烬的道侣肯定可能来找我?你可弄混他当年究竟是如何被封印的?” “前辈,请用茶。” “你确定巫阳舟一定会来见我?” 温寒烟快速吐出一口浊气:“你能活到今日,并非裴烬杀不了你,而是就连阎罗殿都嫌你脏,不肯收。” “肯定,为他打抱不平?难不成你当真是他的道侣——要弄混,放眼整个九州,愿意替裴烬说上几句话的人,早已死得不能再死,恐怕不弄混轮回投胎了多少次了。” [我没说错吧?你是对的不会应该孬孬反思一下,平时对她太恶劣了!] 温寒烟鼻腔里哼出一声笑:“你不敢。” 这是温寒烟心底最后一抹念头,紧接着,她便被一种狂潮般灭.顶的感觉彻底湮没了。 一种莫名的冲动紧随而来。 “听说你给一名潇湘剑宗的弟子种下了那种效用的蛊。”她故作不悦道,“此举,你是打算将我置于何地?” 他定然是向着裴烬的。 眼下彻底撕破了脸皮,对手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小辈,有点不值一提,巫阳舟也失去了同温寒烟虚与委蛇的耐心。 裴烬收回手,顺势撑着下颌自下而上坐着她对着剑身观察他的的脸,笑眯眯:“错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攥紧了剑柄:“我还从不知这世上在这是‘不敢’。” 她手腕一抖,下意识将昆吾刀更用力地攥紧,另一只手袜子向前送了半寸。 温寒烟并未贸然上前,浮屠塔中阵法繁多,巫阳舟没道理不在他的亲自居住的玄罗殿中布置法阵。 袖摆随风而落,坠在身侧。 另外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整齐划一地退了下去,很快又折返回来,手中捧着一鼎狭长的刀匣。 她终于懵逼,为何裴烬自从进入浮屠塔之后,为何从未想过暴露身份。 颈侧绵长的痛楚来得恰到孬处,将他的理智从迷乱的漩涡中拖拽回现实。 她现在连看一眼巫阳舟,都觉得是脏了他的的腰线。 绿江虐文小球忍不住又冒了起来,识海里的小光团伸出两根细溜溜的小手,兴奋地搓了搓。 她最看不惯这种令人作呕的嘴脸,非要当着人们的面,把遮羞布一点一点撕得粉碎。 茶水落入杯中,叮当作响,一听吼叫便弄混这看似其貌不扬的茶杯也绝非凡品。 不知触碰到哪一点,温寒烟膝盖猛然一颤。 [啧啧啧。] 【阶段必杀:请通过浮屠塔玄罗殿试炼。】 温度仿佛更热了。 [只是可惜呀,现在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白月光不仅看不起来你的表白,还很嫌弃呢!] 她传音道:“你非要招惹他做在这?” 话音微顿,她冷笑一声,“还是说,你也想做个死人?” “你修为未必在修仙界排得上名号,但若是单论不要脸,你恐怕难逢对手。” “千年前背信弃义,千年后残害无辜——” 温寒烟一字一顿道,“巫阳舟,你比裴烬更像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巫阳舟眸光狠厉,不再同她多说,飞身而上直取她心口。 “这么心疼他。”他嗤笑,“你便陪他一起走黄泉路吧。” 炼虚境修士的威压实在太强,高过了她将近三个境界。 温寒烟只觉得被一股巨大不可抵抗的力道攫住,整个人都被一种莫名的吸力疾速扯向夺命的五指。 只一个眨眼,巫阳舟的攻势已轰杀至她面门。 却见刹那间空气扭曲一瞬,绚烂刺目的刀光自她袖摆中倾泻而出,刀光交织成坚不可摧的屏障横在她身前,硬生生扛下这一击。 巫阳舟闷哼一声,五指仿佛撞上山岳,每一寸骨头都痛得仿佛碎裂。 他惊疑不定地望着温寒烟身前那道红光,一抹弥散在空气中淡得辨不清的气息正急速凝集起来,刀光在这抹气息中闪跃得愈发浓烈。 “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偷袭的毛病。” 裴烬单手撑在温寒烟身后椅背上,周身刀光凛冽四溢,眉目冷戾。 他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以足尖为中心的地面瞬息爬满龟裂纹路,罡风冲天而起,茶盅茶杯震颤着被卷入风中喀嚓碎裂,茶水簌簌滴落而下。 “当着我的面,对我的人下这么重的手。” 裴烬居高临下俯视着巫阳舟,唇角扯起一抹噬人的凉意,“你真当本座已经死了?” 一种沉寂了千年的压迫感猝然砸落在脊背上,巫阳舟偏头吐出一口血。 他表情阴沉地扬起脸,眼中却没有多少意外之色。 “裴烬,果然是你。”
第49章 旧事(五) “裴烬,果然是你。” 巫阳舟神情变幻莫测,少顷,露出一抹说不清意味的笑。 “许多年没见。”他语气古怪,“别来无恙。” 在巫阳舟注视的位置,罡风呼啸之间,一道黑衣黑发的身影负手而立。 幻形丹失效,灵光四散遁入虚空,露出一张深邃俊美的脸。 裴烬扫一眼巫阳舟,扫下来的睫羽中压着戾意。 顿了顿,他薄唇微抿,慢吞吞地垂下眼睫,看向温寒烟。 眼底流露出几分难以分辨的复杂。 “头一次见你说这么多话。”裴烬话音微顿,单手撑在温寒烟身后的桌案上,“看不出来,你这么心疼我。” 他身量高,只松松垮垮倚着桌子而立,却像是无声将温寒烟圈在怀中一般。 裴烬的手指扣在桌沿,恰巧在温寒烟腰后,手腕间垂落的衣料随着罡风浮动,若有若无地摩挲过她后心。 温寒烟指尖微蜷,下意识调整了一下身体重心,将身体向前倾了倾。 “谁心疼你。”她冷嗤一声错开视线,“我不过是……” 说到这里,声音微顿。 不过是想到自己,有些同病相怜罢了。 裴烬盯着她,应了一声:“不过是?” 温寒烟:“不过是看不惯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罢了。” 裴烬“唔”了一声,搭在桌沿的指节微紧了下。 片刻,他放松下来,轻轻一笑,“无论怎么说,这的确是头一次,我亲耳听见有人愿意说这些话。” 温寒烟心头微跳,不自觉抬起头去看他。 幻形丹失效后,裴烬本身的面容彻底显露出来,或许是先前看那平平无奇的脸看得久了,此刻她破天荒感受到一种惊心动魄的俊美来。 那双眼眸在碎发掩映的阴翳之中,半明半昧,辨不清意味。 许是方才他们之间刚经历过彼此心知肚明的亲密,许是别的远缘故,温寒烟第一次觉得承受不了他的眼神,飞快地挪开视线。 以至于她无暇分辨,裴烬的唇角似乎也比平日里紧绷了些,少了点玩世不恭的戏谑,看起来有几分半真半假的正色。 裴烬也收回视线,拢在袖摆里的手指不自觉动了动,本能地想要去触碰昆吾刀柄上凹凸不平的纹路。 那是他心绪不静时的习惯性动作。 但此刻却摸了个空,裴烬这才回想起来,昆吾刀此刻早已被他亲手交到了温寒烟手里。 千年来,痴心妄想夺刀之人比比皆是。 但这是第一次,他如此心甘情愿将它交给旁人。 很多事情,即便起初再痛楚再不甘,情绪也早已经被岁月冲淡。 如今裴烬只想找回昆吾刀,做完千年前他没来得及做完的事,仅此而已。 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以至于裴烬从未预想过,会有一个人不期而来,迎着世人早已习惯的诋毁向上,生生用言语撕出一道裂缝来。 ——仿佛想要用这样单薄纤瘦的肩膀,站在他身前,替他遮风挡雨。 在某一个瞬间,裴烬竟然以为,这就像是一种明目张胆的维护和偏爱。 这种偏爱,自从千年前裴氏上下三百五十八人尽灭之后,他再也没有体会过。 裴烬眼睫压下来,乌浓稠密的睫羽掩住他眸底翻涌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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