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丽听了却道:“澜宗主,难道为了五宗一体的规矩,就能不辨是非,不问曲直,颠倒黑白?” 那声音道:“你所谓的是非曲直黑白,不过是凡俗人的看法,我神近山远离凡俗世情,五宗修士一心求道,以天人合一为终极追求,要达成此追求,五宗必得和谐相处,创立同修共荣的局面,否则五宗争斗不休,内耗不止,哪里还能静心修道,更别提求得无上正果!因此,维护稳定的五宗一体,乃是神近山修士要谨守的第一要规,此规矩压到一切,重于所有!” 排云殿内多位修士原本还想替林吴二人求情,听到师父如此这般一说,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昨日闭月宫和渊天宗主事也飞羽传书,要求我严加查办此事,不能徇私枉法。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四位长老,即刻卸去林吴二子云门宗服佩剑,删离名册,驱逐下山!” 林忘尘与吴羡仙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哆嗦不止。 这时,一位青衣修士站了出来,对着宝座方向深深鞠躬,拱手道:“师父,念在林忘尘、吴羡仙两位师弟救人有功,请从轻发落!” 又有一位紫衣修士走出队列,求情道:“师父,林忘尘、吴羡仙在云门山多年,尊师重道,爱护同门,为显扬本宗功不可没,请师父收回成命,从轻发落!” 一时之间,又有几十位修士受到感染,纷纷出列替林吴二人说情。 随即殿内二百余人齐刷刷低头抱拳,恳求道:“恭请师父从轻发落!” 林忘尘和吴羡仙听到声震屋宇的求情声,大受感动,以为众位师兄弟的精诚定能打动师父,不由双双抬起婆娑泪眼,满心期待地看向殿首。 屏风前一道白影闪过,澜倾云站到了首座前,长身玉立,面如敷粉,龙眉凤目,仪表仙然。 “师父!”见宗主现身,大殿内众修士齐声喊道。 阿古丽站在殿下看到澜宗主,见他超凡拔俗,卓尔不群,心头一凛,暗暗赞叹:“果然是得道真人,不同凡响!” 林忘尘和吴羡仙见到师父,更是心潮澎湃,等着他响应众位同门的请求,收回将他俩逐出宗门的成命。 澜倾云目光和柔,扫一眼大殿下所有人,说道:“你们与林吴二子同袍情深,出头告饶,情有可原。可宗门规矩事大,无任何宽宥余地,就连为师背谬五宗一体,也难逃重罚。若是就此对他俩从轻发落,就是为师违背五宗一体,不但无法向其余四宗交待,更让云门宗担上悖逆神近山五宗祖训的大逆不道罪名,试问,这诺大排云殿内,何人能扛得下这泼天的污名?!” 澜倾云语音不高,却字字掷地有声,在大殿各处久久回荡。 没人再敢发声。 “今日褫夺林忘尘、吴羡仙云门宗籍,望其余弟子引以为戒,莫再步其后尘!停云长老!” “在!” “你当年远赴梓归,带二子入山,今日送他二人出山,也交于你料理,也算有头有尾,善始善终。” “谨遵宗主懿命!” 停云长老离开座位,走到林吴二人跟前,收取佩剑,摘下抹额。林忘尘与吴羡仙痛哭流涕,举剑双手颤抖不停。 瓦妮莎站在林吴二人背后,一腔怒火早憋不住了,瞪视澜倾云道:“宗主!来这里的路上,林忘尘、吴羡仙一直兴奋嚷着‘回家了,回家了’,我原以为他们说的是梓归城,一问才明白,他们说的家是云门山!他二人早把此处当成自己的家,一心盼着回家,与家人们团聚。他们把您当家长,可您倒好,不但不替受伤的弟子主持公道,反而倒打一耙,要把他们赶出家门,普天之下,哪有这种道理!哪有这样的家人!” “大胆!”停云长老怒喝,“我云门宗主乃煌煌九阳真人,哪是你这般无知丫头能说三道四的!再敢出言不逊,绝不轻饶!” 停云长老与瓦妮莎离了两丈远,他说的几句话传入女孩耳中,只震得她耳廓剧痛,头胀如裂,她痛苦不堪,捂耳抱头,仓惶逃离排云殿。 “除下云门道衣。”澜倾云又道。 林忘尘与吴羡仙颤手脱掉鹤氅,低头看着紫色道衣,犹豫半晌,含泪解开腰带,将道衣脱下,就地叠好,交于长老。 停云长老托着道袍、抹额、佩剑回到殿前,将物什恭敬放到香案上。 “游云长老,将林吴二子删离云门名册!” “是,宗主!” 鹤发童颜的游云长老从怀中取出蓝色名册,翻到印有林吴二人名字的页面,拿出朱砂笔,将“林忘尘”、“吴羡仙”两个名字一笔勾销。 “禀宗主,已将林忘尘、吴羡仙二人除名,请过目。” “嗯,很好。”澜倾云并没有看那份名册,目光盯着低头痛哭的两位弟子,脸上似有不忍之色,“日月轮替,乾坤浮沉,天道轮回不息,你我师徒一场,终有缘尽之时,只是没想到会是今时今日,来得如此之早。不过,别说十二年,就算能做一百二十年的师徒,也不过弹指一挥,有限人寿在无限天道里,区区不足道也。望二位回到梓归,好好侍奉父母长辈,为家族和乡里多做功德,万毋再念云门山。” 林忘尘和吴羡仙眼见木已成舟,无法挽回,涕泪泗流着频频点头,记住师父教诲。吴羡仙将储物袋取出,放到地上,林忘尘见状,也掏出布袋,说道:“弟子林忘尘、吴羡仙承蒙师父多年教诲,如父如母,恩重如山,无以回报,近日在山上偶得两只蓝宝蛙,献与师父,愿师父保重!呜呜呜……”才说几句,忍不住悲恸大哭。 一旁众同门无不伤心落泪。 澜倾云只觉眼角酸涩,转过身去,背对殿下众人,轻轻一甩袍袖:“去吧!” 林忘尘与吴羡仙长跪不起。 阿古丽没料到事情走向竟是如此,觉得荒诞不经,错谬不堪,大怒道:“你个糊涂宗主!冤枉好人,维护恶人,口口声声天道乾坤,决断做事却没有一件符合天地大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林忘尘、吴羡仙急人之难,救人一命,遵循天地之道,明明是有大德之人,到你这里却成了铸下大错的戴罪之身,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荒谬绝伦!” 她一怒之下,伸手朝澜倾云背后一指,体内怒气控制不住,竟自指尖喷薄而出,化为一道煞气十足的青黑光气,朝宗主径直刺去! 那道快如刀、利如剑的光气来势迅猛,眨眼便到殿前,停云长老须发倒竖,挡在那道光气之前,轻喝一声,白袖一挥,一道五色光自袖底冒出,对着青黑光气直直撞去。两光相交,青黑光气瞬间消弭不见,那道五色光却完好无损,径直朝阿古丽飞来。 “小心!”哥舒大叫一声,张开双臂挡在阿古丽身前,蒙狯也抽出腰刀护了上去。 幽冥二老见势不妙,从后双双跃起,阿古丽,四掌齐出,打出数把火焰刀,将那道迎面而来的五色光剑切得七零八落。 停云长老见对手身手不凡,暗暗吃了一惊,他刚才打出的一招并没有使出太多功力,只是为了给不知深浅的阿古丽一个下马威,并非想要伤害她,所以那道五色光剑其实并无多大威力,轻松就被幽冥二老火焰刀所斩落。 “大胆狂徒,敢在排云殿撒野!” 停云长老正要再次出手,澜倾云轻振衣袖,一道罡风飞出,朝幽冥二老漫卷而去,两人还没及反应,已被高高卷起,像两块轻飘的黑布片飞出排云殿。 “修道之人,一心致虚守静,追求无边法性,不管世间俗务,不问繁杂世事。你二人在乌兰城下伤我端木徒儿,我不予追究,已是宽大为怀,再敢在排云殿胡来,玷污清净道场,休怪我澜某无情!” 澜倾云音声威严,响彻大殿内外。幽冥二老摔倒在殿外,听得真切,哪里还敢再妄动。 “林忘尘、吴羡仙,还不快走!”停云长老厉声喝道。 林吴二人怕再出事端,只得起身。林忘尘拄着断树枝,走到大殿门口,转过身,再度扑通跪倒,朝澜倾云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徒儿还有一事相问。”林忘尘道。 “说吧,只是从现在起,不要再叫我师父。” “归阴谷里的殇璃,真是如您当年所说,是欺凌了闭月宫女修,才被五宗围剿的吗?” “殇璃是不是欺凌闭月宫女修,为师也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听月华宫主转告,应她请求,派出数十名弟子联合其他各宗前去诛杀他。怎么,你对此事有何异议?” 林忘尘想了一想,抬头看一眼吴羡仙,说道:“此次外出,我与吴羡仙无意中去了一趟归阴谷,遇到殇璃。他与我们交战时,打出一招明月悲风,眼看要伤到明漪姑娘,居然撤剑,结果自己重伤殒命。因此我们怀疑,他并非是传言中那般十恶不赦的败类。” 澜倾云沉吟道:“哦?有这回事?不过也不奇怪,兴许他坠入归阴谷底后,痛定思痛,幡然醒悟,所以即便成了恶鬼,也没有全然泯灭人性。世间万事,孰是孰非,从今往后,你们自行定夺,不必听人一面之词。” 林吴二人谢道:“是!师……” 澜倾云咳嗽一声打断二人未出口的“父”字。 二人面面相觑后改口道:“宗主!” 他们又向殿内左右两边诸位同门鞠一长躬,尔后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军士们喝着茶,吃着点心,聊得正兴起,见公主和众人下得山来,个个面带愠怒,脸色阴沉,知道在山上发生了不愉快,一刻也不敢多待,牵了马匹,打算离开。 这时罗鑫跑下山来,手里拿着两个竹筒,叫住林吴二人,把竹筒往他们怀里一塞:“这是师父吩咐给你们的,说是家书,让你们出了神近山再打开来看。师父还说,糖葫芦是你们一手带大,把它骑走,免得它不见了你俩,闹情绪不吃不喝,折了寿命。” 二人接了竹筒,情知师父心中念着他们,今日所做残忍决定,也是迫于其他宗门压力,逼不得已,否则云门宗就会因为他二人担起破坏五宗一体的骂名。这样一想,更加心如刀割,再度跪地,朝排云殿方向叩谢师恩。 罗鑫又走到已经上马的阿古丽跟前,从袖中拈出一个半指见方墨玉盒,举到她身下,客气道:“师父说,明漪姑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他本应尽地主之谊,可是不巧遇上清理门户,不欢而散,他过意不去,愿送姑娘一颗驻颜丹聊表歉意。” 阿古丽正眼也不瞧,扭过头去:“薄情寡义之人的东西,本姑娘不稀罕!” 个子不高的罗鑫也不恼,绕过马头转到另一面,依旧举着墨玉盒,满脸堆笑:“姑娘收下,要不然,我回去不好复命。” 阿古丽见夏侯工已坐上马车,握着马鞭,众人也都已经上马,还是不搭理那个盒子,驾的一声,打马就朝山下奔去。 林忘尘与吴羡仙骑着青牛过来,从罗鑫手里要过那个盒子,说转交给明漪姑娘,双方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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