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丽咽不下这口气,又喝道:“林忘尘与吴羡仙于我们有大恩,让人无故伤成这样,我们若是无动于衷,与冷血的伤人者有何分别!” 幽阴护法见对方人都已离开,冷静回道:“公主,不是属下无动于衷。要教训那毒妇,不消冥风出手,我一人都能绰绰有余。可是你想,教训对方,彻底得罪闭月宫,也就相当于得罪神近山所有五宗,到时候,别说五宗宗主出手,哪怕只有闭月宫宫主一人来找麻烦,我幽冥二老也不见得会是她对手。” 阿古丽道:“你们可是炎海宫八炎法师!还怕一个女流宫主不成!” 幽阴护法道:“公主有所不知,神近山五宗宗主都是真正的得道高人,能呼风唤雨,驱雷策电,别说八炎法师,就是十炎法师来了,也不见得是对手。得罪他们,我们这队人马恐怕走不出神近山。” 冥风音声粗粝:“幽阴师兄所说极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公主还是暂且忍这一时,有什么仇怨,日后找机会再报不迟!” 幽阴又道:“这是他人地盘,我们当忍则忍,胡来不得!” 话已至此,阿古丽纵使有千般恨意,也只得强行压下,死盯着月晦师太离去方向,咬牙道:“那就从长计议!” 吴羡仙流着泪,一瘸一拐跟在背着林忘尘的蒙狯身后,来到湖边。阿古丽看看连穆羽,又看看林忘尘,一边是历尽辛苦后复苏的心上人,一边是因断腿痛昏过去的恩人,她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林忘尘断骨处虽敷了止血散,还是不住渗血,缠伤腿的头巾早浸得湿透。 幽阴护法体恤林忘尘仗义助人,拿出紫苑止血丹,给修士服下一粒,点了胸腹和大腿几处血络要穴,迅速将渗血完全止住。又把住他断裂的膝盖,将错位裂开的断骨对准合拢,喀喇喇一阵响后,林忘尘扭曲的断腿又复归正位。 护法两手悬在伤口上方三寸处,上下左右缓缓移动,两团淡蓝色焰火从掌心冒出,随着手势飘飘然轻拂皮肉,血肉模糊的撕裂断口眼看着徐徐愈合。 瓦妮莎见幽阴伸出一只手,明白是要绷带,解下自己六尺余长的腰带递给他。护法用腰带紧紧缠好接续上的断腿,嘘出一口气。 “他完全好了吗?”看着林忘尘左腿大伤转眼就愈合,阿古丽又惊又喜,“他是不是完全好了?” 黑袍法师摇了摇头:“以我的功力,只能治好六七成。他骨头、经络伤得厉害,可能会成为跛子。” 断腿时,林忘尘只是因剧痛暂时昏了过去,这会儿已醒转过来,正好听到自己要成跛子的话,睁开眼大度一笑:“成跛子总比成死人好。等有朝一日,我跟师父练成天龙境界,就可以随意支配身体,一个念头就可以治好跛足!” 众人都被逗笑了。吴羡仙却笑不起来,他从小与林忘尘一起练功,形影不离,从没见过伙伴受这么严重的伤,林忘尘晕厥,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最要好的伙伴了。 林忘尘躺在吴羡仙怀里,见他眼泪还噙着泪,不满地一撇嘴:“吴羡仙,我要成了跛子了,你好像不高兴?” 吴羡仙道:“我为何要高兴?” 林忘尘道:“瘸了腿,我就要比你矮半头,以后比谁高,我再也赢不了你了,还不高兴?” 吴羡仙眼里转圈的泪落下来:“哦,高兴,高兴!”他擦了一把眼泪,总算笑了。 阿古丽看向连穆羽,他裹着暖和兽皮躺在雪地上,有些虚弱地闭着眼,嘴角挂着浅笑,好似听到了林吴二人的对话,也理解了他们的达观和情谊。 内向却麻利的雷雁栖从西边林中走来,扛着一头麂子,身后两名军士肩头各挂着两只野鸡。 很快,凌烟湖畔的黄色花丛边生起火堆,飘出香味。 阿古丽坐在连穆羽身边,摸了摸他脸颊,感受到血液重回他体内的温度,手掌心昨夜触到的冰冷如今已换为温热,他的生命迹象如此真切实在,又如此梦幻虚浮,以至于她恍然间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场虚幻梦境。 女孩微眯着沉静的嫮眼,看向面前美不胜收的湖光雪色,眼波中耀出满足的明光。 ----
第19章 队伍在凌烟湖边休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阿古丽确定连穆羽不再需要补充鹿血,出于感激,割断网绳将灵鹿放生。 她煮了一锅香浓粟米粥,喂连穆羽吃了一大碗。他的双唇也泛出红色,只是眼睑下的那道灰色印痕顽固不去,然而这点瑕疵根本微不足道。 将火苗扑灭,队伍返程。 因为有了林忘尘和吴羡仙的鼎力相助,才得以寻到灵鹿,让连穆羽起死回生,而且两人还因此受到牵连,遭恶妇迁怒惩罚,阿古丽心有亏欠,决定先送两位修士回云门宗,一来表达谢意,二来也可向澜宗主当面作证,他的两位弟子是救人性命的大好人,而非月晦师太污蔑的“劣徒”。 糖葫芦看到两位主人都受了伤,特意走得慢慢悠悠,比平常小心得多。 夏侯工见连穆羽醒过来,驾车也更为谨慎稳重,怕过多的颠簸会将他虚弱的气血震没了。他不愧是帝刹王的御用马夫,总能在山地深林、溪水沟涧中找到一条通衢道路。 吴羡仙伤势轻,主动攥着缰绳,让坐在前面的林忘尘休息。他们还是像过去一般谈笑风生,凌烟湖畔的那场惩罚就似没有发生过。 即使后来无意中聊到冷血无情的月晦师太,两人也都没有切齿痛恨,反而云淡风轻。 “林忘尘,你说,还要几年我们才能赶上月晦师太?” “我觉得十年总该够了,勤奋些,说不定七八年就行。” “嗯,但愿如此。最好十年内能超过她,到时候五宗大比武,我们点名找她比试,叫她输得难看!哈哈哈。”吴羡仙说到兴起,高高扬起柳条。 “你打算怎么让她难看?” “她是出了名的恶毒,我们却偏偏不以牙还牙,要反其道而行之,比如绊她一跤,让她摔个嘴啃泥,或是给她后背一脚,留下一个大脚印!” “有理有理,让她丢乖露丑,出尽洋相!看她还敢不敢趾高气扬,盛气凌人!”林忘尘道,突然想起自己要成跛子的事实,一时又有点黯然。 “别忘了还有柳红棉!”吴羡仙又道。 “对,对!她也不能轻饶了。殇璃的那笔帐,还得慢慢算!” “先这么对付她,这女人不是总以为自己天下第一美嘛,比武时,大庭广众下往她脸上甩一把松子仁,让她变麻子脸,丑死她!哈哈哈!” “松子仁这么好吃,撒出去太浪费了。撒一把苍耳子最好。” “嗯,苍耳子有刺,会把柳红棉扎出满脸血来,那就显得我们狠毒了。” “没事,没事,我们下手轻些,把住力道。” 林忘尘和吴羡仙沉浸在想像的快意中,仿佛那些该受报应的人已经受到了报应。两人痛快大笑。 瓦妮莎一旁听见他们嘀嘀咕咕,又听不分明,好奇地支棱着耳朵:“你们说什么这么开心?”她不明白,两个受了伤的人怎么还能开怀大笑。 “没什么,没什么!”林忘尘敛住笑,擦了擦笑出的泪,冲女孩摆手,“我们想着要回家了,高兴。” “回家了?”瓦妮莎纳闷道,“你们不是要回云门宗吗?难道是回梓归城?” “云门宗就是我们的家呀。”吴羡仙不假思索笑道。他与林忘尘打小就来到云门宗,已十多年没回过梓归,那个远方的家早已在记忆中淡忘,如今只把云门山当成自己的家。 “哦。”瓦妮莎见吴羡仙笑得那么开心,似乎也有所明白,转而低头思念起自己远在西北的家乡来。她也多年没有回乡了。 林吴二人又嘀咕起来。 “月晦师太威胁要去师父那告我们,兴许师父今天就已收到信了。”林忘尘后仰着悄声道,语气中暗藏着些许担忧。 “她虚张声势而已,别怕!她把你腿都弄断一条,真是一点道理不讲,一点情面不留,师父不找她麻烦,都算便宜她了,她哪儿还敢向师父告状!”吴羡仙胸有成竹道。 “嗯,你说的有理!”林忘尘仔细一琢磨,对伙伴的论断大为认同,心中忧虑也随之烟消云散。 一行人也不再着急赶路,晓行夜宿,在巍巍群山间悠悠前行。阿古丽每见到一处壮丽山景,都要让队伍停下,打开马车车厢后门,让连穆羽也欣赏一番。在她看来,美景养眼,同样也养身体。 军士们受公主好心情带动,也都轻松自在,一路说笑。有时瓦妮莎掏出玉笛吹奏一曲,几个大嗓门的军士就应和着引吭高歌。 阿古丽最爱做的事就是给连穆羽熬粟米粥,最初两天考虑到他刚苏醒,肠胃虚弱,熬的比较稀淡,后来几日慢慢往里加切碎的山野菜和肉沫,增加营养。 看着连穆羽面颊逐日丰腴,气色红润,她自然喜不自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队伍休整时,吴羡仙会就近找溪流,把他和林忘尘的蓝宝蛙放进去,养上一小会,算是给它们“放风”。蓝宝蛙虽然对山水环境要求苛刻,但适应力也不容小觑,即使十天半月没有上好的溪水润身,也能好端端存活。 第五天上午,爬上一段山地高坡,拐过一座小山头后,随着糖葫芦高仰起头,一声喜悦长哞,林忘尘和吴羡仙也兴奋地张开双臂,指着前方几里外一座云雾缭绕的大山高喊:“云门山!” 话音刚落,吴羡仙一时激动,情不自禁想快牛加鞭,正要甩下柳条抽糖葫芦屁股,哪知前面的林忘尘早有预料,回手一把抓住他手腕。 吴羡仙如梦初醒,乖乖放下柳条,讪笑道:“不打!不打!” 两人见到云门山,眼睛就没再从它身上离开过,语声眉眼间,全是幸福之态。 见他二人脸上尽是春风之色,一旁瓦妮莎也不禁大为羡慕,不过心里也有些纳罕:这世上,怎么还有人对一座山感情如此之深厚? 她不由得扭头问道:“这山上除了花花草草,林木鸟兽,也没什么好玩的,你们怎么这么依恋它?” 林忘尘目光还是没有稍离云门山,脸上溢满笑意:“这山上都是好玩的,花花草草,林木鸟兽,溪流沟涧,每一样都是珍宝一样。” 吴羡仙笑得合不拢嘴,露出齐整白牙:“还有我们的师父,他是这世上顶厉害、顶仁爱、顶通达的真人!” 林忘尘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你见到我们师父,就会明白什么叫‘冰雪襟怀’,什么叫‘山河气量’!”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山脚。阿古丽抬头仰望满山耸入云天的苍柏,树底繁花满地,树间白鹭缓翔,不禁叹为观止,全然无法想象,冬日里的云门山,竟然毫无肃杀萧条迹象,全然一派春日融融气象。 上山途中,瓦妮莎也全程张着嘴,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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