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众人都趁机附和:“就是,就是!民意不可违!” 布拉特举起酒杯,大呼一声:“喝酒!” 喝完一杯,叶安咂咂嘴又道:“那林、吴两家仗着是姻亲关系,沆瀣一气,垄断酒茶绸缎生意,从来不把梓归其他大族放在眼里。过去云梦国君昏庸无能,偏爱他们两家,如今梓归迎来新王,眼见就要改换新天了!” 布拉特嚼着羊肉,频频点头,心里不住盘算。 陶伦见布拉特神色凝重,深知叶安说到他心里去了,于是也趁机进言:“林、吴两家自恃根深蒂固,拥有百年基业,在云梦境内族人甚多,不来镇南王府拜会,分明就是不把我镇南王放在眼里,此等小人,却占据商贸要津,实在有违天理。” 叶安愤愤道:“天理不容!” 灰布粗衣女孩正给叶安倒酒,他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吓得她手一抖,将酒杯打翻,四处流淌的酒液打湿了叶安衣襟。 女孩忙跪在地上,慌不迭拿衣袖擦拭叶安的湿衣,不住赔礼。 叶安身后家仆喝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跪下向大司事谢罪!” 叶安抖抖湿掉的衣衫前襟,喝止家仆:“小声点!这里是王府,不是叶家!”忙面向主桌,“家仆不识大体,请世子恕罪!” 布拉特摆摆手道:“没事,这个丫头也是我刚从瀚海国带来,手脚粗笨,给大司事添麻烦了!姜葇,下去吧,找你姐姐去!” 还在擦拭桌上酒渍的姜葇愣了一下,赶忙起身,碎步退走,正要转身离开,阿古丽叫住了她:“你就是乌兰城姜家的孩子?” 姜葇低头不语。 阿古丽又问:“你爹是姜定远,你爷爷是镇守回魂关的姜老英雄,是吗?” 姜葇这才点头,眼泪吧嗒直掉。 阿古丽扭头看向布拉特,面带不悦:“这女孩可是名门之后,怎么能当使唤丫头?” 布拉特不以为然:“姜家守回魂关,让我们吃了多少苦头,死了多少将士!我就让他家后代当个丫头,不过分吧?” 阿古丽想到回魂关死去的姜夔和舍身搬阴兵救城的姜定远,道:“将士死疆场,这是职业使然,他姜家也有不少人为国捐躯了,还是给他们家人留点体面吧。” 布拉特笑道:“好,好都听你的。本来只是想锻炼锻炼小丫头,也没想成心为难她。下去吧,姜葇!” 姜葇听到命令,兔子似的跑上台阶,从后门逃出去了。连穆羽回过头,朝她跑去的方向怅望了一阵。 所幸叶安衣服湿得不多,又安然落座,接着之前的话题侃侃而谈,大有不把林、吴两家人斗臭扳倒不罢休之意。在座其他家族也都同仇敌忾,纷纷落井下石。 邹家的族长邹贵友瞪着□□眼道:“镇南王,那林吴两家确是嚣张跋扈至极!远的不说,今天他两家在荣发街一带大放烟花爆竹,吵得四邻八舍鸡犬不宁,怨声载道!还在长街铺上红地毯,这分明就是僭越!” 叶安气恼道:“铺红地毯历来是可是王室特权,林吴两家目无王法,可恨可憎!不除掉他两家,难解我们心头之恨!” 布拉特问道:“他们两家今天为何这么兴师动众?” 没等其他人回答,阿古丽冷冷道:“因为他们两家的儿子离家十二年后,终于回来了。要是你离家十二年后回来,不管你是不是王室的布拉特,我作为你的妹妹,也会大放烟花爆竹,也会铺上红毯相迎。” 说着就冷眼看向下方来宾们。 他们听公主这么一说,顿时明白公主原来是偏向林吴两家人,个个叫苦不迭,后悔刚才没完全弄清形势,只一味顺着布拉特,没想到阿古丽却是截然相反的想法。 叶安赶快亡羊补牢:“公主说的对极了!离家十二年的孩子归家,哪有不热热闹闹迎接的道理!怎么热闹都不为过!铺上地毯也是应该的!” 其他人都异口同声附和:“应该的!应该的!” 布拉特朝餐盘吐出一块羊碎骨,拿起一支竹签,剔着牙道:“你们口风变得真是快,刚才不还在说僭越、不除掉难解心头之恨吗?谁说的?” 叶安与邹贵友冷汗直流,硬着头皮赔笑道:“刚才……那都是……嘿嘿……”看看布拉特,又看看阿古丽,左右为难,不知该说什么。 “行!”布拉特扔掉牙签,不无同情地瞧着战战兢兢的两位老者,“你们也都不容易,看来过去没少受林吴两家的窝囊气,今天对他两家口诛笔伐一番,也算出了口恶气,旧账以后慢慢算。唉,只是我这菩萨心肠的妹妹看来是向着他两家,我婼朗族历来最重家庭和睦,不能因为两个外族门庭破坏我兄妹和气。” 叶安举起酒杯道:“是啊,是啊,兄妹感情和睦最是要紧,林吴两家什么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来,敬镇南王与公主,祝二位兄妹同心,其利断金!” 其他人也都举杯说道:“祝二位兄妹同心,其利断金!” 阿古丽懒洋洋举杯,勉强喝一口,整场筵席下来,面对满桌美食,意兴阑珊,味同嚼蜡。 布拉特却兴致高昂,一杯一杯喝个不停,还大声宣布两天后与连穆羽的那场比试。这时他已有三分醉意,指着连穆羽,面带嘲弄:“你们看到了,那个吃肉都不摘面具的家伙,他是公主侍卫,一个有个性、但不知有没有本事的家伙,两天后我要亲手和他比试,到时要把全城的人都请到竞武场,看我俩一较高下!” 叶安借机吹捧道:“镇南王爱护妹妹之心,比山还高,比海更深,令人感佩!” 阿古丽无心再吃东西,喝了一口茶解腻除烦,接着布拉特的话头道:“你非要测试随意,点到为止就可以了,不要想着一较高下,更不能伤人。” 布拉特打了个嗝道:“婼朗人比试,哪能不分出个高低来?不分高低,还比个屁!你别像个护崽母鸡,把随意当崽子护在身下,他可是堂堂七尺男儿,你得放手让他去搏斗,去撕咬,去争个你死我活,到那时,他才算得上一个真正的侍卫!” 阿古丽道:“你要争个你死我活,我就不许随意上场!” 布拉特醉醺醺一扬手:“不上场可以!竞武场两万多看客,让他当着他们的面,宣布认输,并不再担任公主侍卫,就可以了!万事大吉!” 阿古丽咬牙道:“我知道,你就是看不惯随意,故意针对他,想羞辱他,告诉你,想得美!谁都不能碰他一根手指头!” 连穆羽听着阿古丽维护自己,无动于衷,殇璃却急得说话了:“呆子,赶快吱一声,要不然比试又要泡汤!快说:‘争个你死我活也没事,就是上场前签生死状都不在话下!’。” 连穆羽鹦鹉学舌道:“争个你死我活也没事,就是上场前签生死状都不在话下!” 布拉特一拍桌子:“喔!还是随意硬气!我说阿古丽怎么选了你,原来你还是有几分血性!怪不得!好好好!签生死状,再好不过,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阿古丽意外地看着连穆羽,低声道:“随意,签生死状可不是闹着玩,这是要出人命的!” 连穆羽冷静道:“公主,这是镇南王的领地,一切由他说了算,你即便贵为公主,也得客随主便,何况我只是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我的命没那么金贵,可以说,一文不值。”卑微地朝阿古丽鞠了一躬。 阿古丽皱起眉头,不安道:“随意,你的命是我救回的,也就是我给的,有多金贵我最清楚,怎么能说一文不值呢?”又转身面向布拉特,质问道:“哥哥,你是不是背地里胁迫了随意?” 布拉特道:“笑话!我明人不做暗事,哪里会背地里胁迫人!” 连穆羽道:“公主,没有人胁迫,我只是想以婼朗人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布拉特连连鼓掌道:“对!在婼朗人的地盘,以婼朗人的方式,检验一个瀚海人能不能胜任婼朗人的侍卫!” 布拉特这句话警醒了阿古丽,她顿时明白了自己侍卫的意志,明白了他就是想争一口气,婼朗人看重的一口气,瀚海人同样看重,他提出签生死状,就是表达这份看重。 阿古丽再次默许。 她这一顿接风筵吃得郁闷,哥哥请来的门阀世家对林吴两家满是敌意,他们巴结逢迎的丑态令她像吃苍蝇般恶心。她对他们背后捅刀的做派也大为反感。 阿古丽厌恶逢场作戏,筵席还没结束就退席,带着连穆羽和瓦妮莎来到荣发街。 林吴两家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宴席还在继续。 林忘尘和吴羡仙在正对门的两家串来串去,给客人们敬茶水。即便在这热闹的酒席上,他们还是恪守着云门宗不喝酒的训诫。 阿古丽的到来将两家宴席的气氛推向顶点。 数百名宾客没有因为阿古丽是公主而感到拘谨,相反,看到阿古丽与林忘尘和吴羡仙亲密无间,他们都受到感染,与平易近人的阿古丽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王府上那顿接风筵引发的郁结一扫而空,阿古丽在林吴两府上如沐春风,惬意非常。她恭喜两家家长迎回离家多年的孩子,也替林吴二人回到父母怀抱而由衷高兴。 林忘尘和吴羡仙下午一到家,就将与阿古丽一行人偶遇,而后随她离开神近山的经历讲给家人们听。因此在两家人眼里,阿古丽就是两个孩子能回家的首要恩人。 林忘尘的父亲林疏、吴羡仙的父亲吴彤命家仆把家中上好的酒、茶和绸缎抬了十担,要送给阿古丽表示感谢。 阿古丽坚决不收,连穆羽小声提醒她说,可以借机送给布拉特,减小他对两家人的敌意。她恍然大悟,看连穆羽老半天,不敢相信平常木讷寡言的侍卫竟有这种灵活的想法。 当天晚上,林吴两家佣人将十担礼物送到镇南王府,第二天一早,阿古丽带着布拉特来到前院,打开一坛酒鬼酒,顿时满院飘香。 好酒的布拉特情不禁深吸一口气:“谁送的这等好酒?” 阿古丽指着梓归城里最上等的酒茶和绸缎,借花献佛道:“林家和吴家送的好酒、好茶还有上好的布匹。谁说他两家不识相,自命清高了?他们只是行事低调,不愿大张旗鼓!” 布拉特朝妹妹伸出大拇指:“还是你有排面,你一来那两大世家就乖乖送礼上门了。” 阿古丽一笑道:“我一个区区乌兰城主哪里有什么排面!他们昨夜明确说了,这是给镇南王的见面礼!” 说着打开一箱绸缎,拿出一封印着“福”字的拜会帖,煞有介事念道:“梓归林氏、吴氏聊备薄礼,恭祝帝剎国三王子布拉特新登镇南王大位,愿事事顺遂,再攀新高。林疏、吴彤亲笔。” 布拉特听得出神,望着院子上空,眼神深邃,若有所思:“再攀新高……嗯,这林吴两家是懂我的。他们果然卓尔不群,品味要远远高出昨夜那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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