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丽又摩擦起短刀:“刚刚又是谁说,林忘尘和吴羡仙与刁民串通一气,狼狈为奸,包庇纵容,是为同犯的?” 叶朗忙调转方向,找到林忘尘和吴羡仙,对着他俩磕头求饶:“林兄弟、吴兄弟,我叶朗有眼无珠,冒犯二位贤弟,铸下大错,请二位兄弟高抬贵手,不胜感激!” 林忘尘见叶朗涕泪泗流,满面是血,于心不忍,要扶他起身,阿古丽却道:“慢着!本宫还没审完呢,起来不得!” 吴羡仙求情道:“沈姑娘,他们就算犯了错,也已经受到惩戒,放过他们吧。” 阿古丽想着,昨夜叶家人还在千方百计想整垮林吴两家,林吴二人却蒙在鼓里,还一个劲替仇人求情告饶,真是迂腐,气恼道:“你俩不懂世俗之事,暂且把善心放到一边。看我怎么断是非,辨善恶。” 她往上指了指“公正无私”的牌匾,短刀往桌面一扎:“叶家吃着官家饭,私设公堂,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叶安回道:“微臣属实不知家中有这私设的公堂,这纯属小儿叶朗所为!望公主明察!” 阿古丽又道:“刚才哪位官差说我们私闯南湖,南湖明明无门无院,人人皆可涉足,怎么倒成了叶家私人领地?” 叶安道:“南湖是公共区域,说此湖是私人领地的差人胡说八道!” 阿古丽道:“叶朗刚才坐在此桌后,要我下跪,不跪的话,就要陪他在府上玩乐,把他服侍快活,该当何罪?” 叶安气得浑身战栗,咬牙道:“孽子色胆包天,侮辱天颜,该当死罪!”顿了顿,重叹一声,“郭校尉!把这忤逆无道的孽子拉出去,斩了!” 叶安身后那位校尉只是应了一声,没听到公主发话,哪里敢随便起身。 叶朗一听父亲当真要斩自己,顿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已吓得快昏死过去,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只是机械无力地磕着头。 叶安在后头看着儿子已成行尸走肉一般,心里万般苦楚,却也无可奈何。 阿古丽又瞧向吓得蜷缩成一团的谷伟:“你这厮为虎作伥,狐假虎威,平日应该没少跟着你家少爷为非作歹,今日我家使女断你一指,也是为民除害,自己说,你该当何罪?” 谷伟一张大圆脸吓成猪肝色,抖战着道:“小人合该千刀万剐!” 阿古丽道:“书记官,听到没有?” 书记官唰唰记录着堂上听到的一字一句,回道:“禀公主,犯人所承认的罪行,全数记录在案,无一遗漏!” 阿古丽拍掌道:“甚好!郭校尉,这厮承认该千刀万剐,记着把他与叶朗一并处斩!” 郭校尉头抵着冰凉的地面,不敢妄动,只回道:“回禀公主,末将谨记在心!” 阿古丽托腮想了想:“有个肥肥胖胖的官差,说我们是大胆刁民,打伤官人,蔑视贵胄,目无王法,还要我们跪下,该当何罪?” 那个说此话的差人听到终于点到自己,想到叶公子都是死罪,情知自己也难逃一死,痛哭流涕道:“公主殿下,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家老少八口人全靠我一人养活,求公主开恩,免小的一死!” 林忘尘一听这人真是可怜,又善心大发,刚要开口求情,阿古丽早看在眼里,抬手打住他话头:“林忘尘你不要说,吴羡仙也免开尊口,我怕了你们两个活菩萨了!此人也是仗势欺人的货色,绝不是什么好鸟,过去受他欺压的人与家庭不知有多少,今天一并收拾,绝不饶恕!” 铁面无私的阿古丽扫过满屋跪地的二十多口人,英气逼人的双眸射出的精光犹如两柄利剑,一剑一剑刺向那些自知理亏、不停告饶的恶棍身上。 她虽然对这些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恨之入骨,但也深知自己不能在这私堂上作威作福,否则就跟那些人一般无二。 她又历数了一些人的罪过,让书记官记录下来,最后道:“郭校尉,带着书记官,把记录在案的供状交给督察院,这些罪人一并带去,让父母官来照律法定罪!本宫刚才连吓带唬,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叫他们记住为富不仁的下场!” 叶朗等人一听,见到一线活路,庆幸死里逃生,大呼“公主圣明”,千恩万谢,喜极而泣。 从叶府出来,林忘尘和吴羡仙见拴在门口榆树上的糖葫芦不见了踪影,急得团团直转,叶安急命家人四处搜寻,一名小厮在叶府后厨找到了待宰的青牛,救了它一命。 糖葫芦失而复得,虚惊一场。 大闹叶府后,一行人继续在城内闲逛。 阿古丽心情畅快,步履轻松,瓦妮莎一路对公主大加赞赏,称她是“青天明镜”,连穆羽也对明断果决的阿古丽深为敬佩。林吴二人虽觉得阿古丽惩处手段有些过火,但对方终究是不讲道理的恶人,思来想去,觉得他们罪有应得。 几人来到熙熙攘攘的城关广场,在人头攒动的布告板前看到布拉特贴出的告示。 白纸黑字写着:“一月二十六日十时,竞武场,镇南王亲自测验香璎侍卫、瀚海人随意。毋庸置疑,这将是一场婼朗对瀚海的碾压、王对卒的试炼、天与地的对撞。特此全城通告,欢迎莅临观摩。” 落款是“镇南王府”。 告示简洁,用语轻蔑,字里行间溢满布拉特的高傲与自负,以及对连穆羽的贬低与嘲讽,阿古丽深受刺痛,认为哥哥也是在贬低自己。 人群里议论纷纷。 “镇南王亲自出马,这场比试肯定一边倒啊!” “那可不!告示都说了是碾压,香璎侍卫指定不能赢啊。” “一个侍卫哪里敢赢一个王?除非他不想活了!” “就是,卒子胜不了王的,就像地翻不过天。” “但还是要去看的,见识见识镇南王的身手。” “肯定要去嘛,听说镇南王厉害得很,年纪轻轻打过不少硬仗,还学过法术!” “据说,他师父是西域炎海宫十炎法师!” “什么是十炎法师?” “嗐,这你都不知道?就是炎海宫最厉害的法师,相当于神近山里的真人!” “帝剎国能横扫东玄大陆,包括征服我云梦国,就是靠这炎海宫。”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他们靠的是一支十天十夜不眠不休的鬼军。” “嘘,小声点,那支鬼军可不能随便乱说,当心被消息探听去。” …… 阿古丽从七嘴八舌的人群中挤出,走到无人角落,看着连穆羽,郑重其事道:“随意,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后天给他迎头痛击!”她觉得哥哥过于目中无人,需要得到教训。 连穆羽道:“是必须要赢吗?” 阿古丽不假思索道:“必须赢!”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不过,最要紧还是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受伤。” 连穆羽点点头。 这天回到镇南王府,连穆羽戴着面具在诺大的府邸四处游荡,指望碰上姜家姐妹,直到晚饭后,他福如心至来到后厨。 他看到姜葇一个人蹲在门边木盆前,奋力刷着碗碟。她刷了一阵,好似有些累,歇了口气,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从身上摸出一个哨子吹起来。 连穆羽认出来,那是他抱定死志去帝剎国军营前,送给姜葇的黄莺哨。 哨子是连穆羽自己用樟木刻的,黄莺造型,远说不上精致,甚至有些粗陋,但吹出的声音婉转轻柔,不高的音量传达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吹了一会儿,姜葇对着哨子又发一会呆,把哨子收好后接着洗碗。 连穆羽站在树后看了许久,才悄然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轻声唤道:“葇儿。” 姜葇停下手里的活,没有立刻抬头,只抬手擦了擦湿濡的刘海。 连穆羽看到她双手长满了冻疮,心疼道:“葇儿,是我!”说着便摘下面具。 姜葇这才肯定那个声音是真实不虚的,那个全乌兰城人都以为在帝剎国大兵压境时独自逃离的城主此刻就镇南王府里,就在她身旁。 她转过头,看到果然是连穆羽,撇了撇嘴道:“他们都说,你丢下我们不管了。” 连穆羽含泪哽咽道:“我没有。” “我说,你不会撇下我们不管,他们都不信。”姜葇拖着哭腔道,脸上却挂着笑,“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们的。” “我这不是来了嘛。”连穆羽掏出手帕替姜葇擦眼泪。 “我就知道你不会一个人跑掉!”姜葇抱住连穆羽脖颈,呜呜哭起来。 “不会的,”连穆羽拍着姜葇,安慰道,“羽哥哥就是死,也不会一个人跑掉!” ----
第48章 连穆羽回去后找到阿古丽,问能不能把姜家姐妹从布拉特那边要过来。阿古丽本来正有此意,但见连穆羽主动提出这个要求,还是觉得奇怪。 “随意,你怎么会想到这件事?” “公主,我是瀚海人,姜家世代为将,是瀚海人的守护神,如今姜家后代落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这个理由令人信服。阿古丽来找布拉特,说自己那边缺少丫鬟,能不能让姜家姐妹去服侍她。阿古丽本以为要两个人只是一个简单要求,哪知布拉特听后却一口回绝。 “姜葇笨手笨脚的没什么用,倒是好说,姜婉明艳动人,知书达礼,日后我可是要娶她为妃的,怎么能让给你呢?”布拉特笑道,“姜葇离不开她姐姐,恐怕也不会去你那边。” 阿古丽想到如果一个人都要不过去,未免太没有面子,随意也会大失所望,于是坚持道:“姜婉实在不行的话,那就把姜葇先让给我。” 布拉特想了一想,道:“姜葇让给你也行,不过得有个条件,后天的比试,随意得赢过我!” 阿古丽道:“随意要赢你并不难,就怕他不敢赢你。他会想,你是这里的王,他要是赢了你,你可能不会轻易饶他。” 布拉特笑道:“可他有你这个后台,我哪里敢轻易动他?你说他赢我并不难,你就这么自信?你忘了,一个多月前他还不堪一击呢。” 阿古丽道:“后天到竞武场你就明白了。” 布拉特将信将疑看着妹妹,她冷静得出奇,全然不像是在说笑。他不由又想起哥舒和幽冥二老的劝解,心里不由生起一股寒意,想道:“哼!你们联合起来诈我!” 阿古丽又想起白天看到的那张告示,气愤道:“还有,你写的那张破告示太欺负人了,不光侮辱随意,还踩到我头上去了!显得你太没有肚量!” 布拉特呵呵笑道:“我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我就是怕他惧怕我这个镇南王,到时不敢使出全力,所以才在告示里故意贬低他和瀚海国。这只是简单不过的激将法。”他抚着手中玛瑙短刀的精致刀把,若有所思,“我们婼朗人瞧不起弱者,但如果他不弱反强,那就另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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