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野停下扒弄东珠的游戏,猫猫脑袋自令梨胳膊下探出来,仰头听她报菜名。 “你到底是去考试,还是去吃海鲜自助?”伽野的猫猫脸上写满疑惑。 竟又有人质疑令梨御剑飞行的本事。很好,她当初没能霸气甩到师兄面前的满分通关御剑飞行许可证,终于有了炫耀的场合。 令梨三下五除二翻出证书,酷炫地拍到伽野面前。 御剑飞行许可证下,还压着一张东海捕鱼冠军才能被授予的捕鱼达人证书,金光闪闪,华贵逼人。 “失敬,失敬。”小黑猫缩回脑袋,又被令梨捏着爪子拖回来。 伽野:好恨这具身娇体弱的躯壳。 小黑猫警惕地抱住尾巴,抖了抖耳朵:“摸耳朵可以,尾巴再揪真秃了。” 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令梨不禁反思自己:她很像趁人之危的恶徒吗? 令梨绝不承认自己沉迷撸猫无法自拔,她是有要事与伽野相商。 “趁着现在雷雨天,隔墙无耳,我们聊点悄悄话。”令梨凑到猫耳朵旁边,耳尖上的绒毛胡乱颤抖。 “少主早知我真名已在魔域暴露,此番离宗远行、化用假名,都是为了躲避追捕。” 伽野作为令梨五杀魔尊的罪魁祸首和万恶之源,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你不回族中,执意与我同行,也是因为遭人暗算、被人追杀。”令梨捏了捏猫猫肉垫,“我们是逃犯组合。” 伽野把爪子从令梨手中抽出,拍了下她的手背,算是默认。 “逃犯是低调的代名词。”令梨话锋一转,“而东海风云会,是低调的反义词。” “我们正向着错误的道路策马狂奔。”她戳戳黑猫脑袋,“你,反思一下自己。” “话不能这么说。”伽野反驳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人人都知道薄念慈在抓阿梨,怎会想到你偏偏不躲,大摇大摆混入风云会参赛席呢?” “阿梨可以用我的姓氏报名。”伽野眨巴眼,“我不介意。” “这不是重点。”令梨说,“重点是,虽然手握自由的小浆,可我不是个散修,我上头有人。” “我亲切敬爱的宗门,正道之光凌云剑宗,自五域分裂以来,一直坐落于东海与中州交界处。每届东海风云会,门内金丹真人有义务替宗门出战。” “我师兄已经蝉联三届冠军了。” 令梨沉重地说:“虽然他现在还在秘境,但本次很可能是他晋升元婴前最后一次风云会,宗主怎么可能不压榨干师兄最后一丝价值?” 他们宗主可是一等一的黑心资本家! 令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已经被免费船票和猫猫撒娇冲昏头脑,踏上了开往东海的贼船。 谁能想到,她从宗门跑到中州又前往北域,最后竟兜兜转转又回了东海?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令梨确信她的行程记录足够诡异足够令人摸不着头脑,绝不是小明师兄的猪脑子可以看破的轨迹。 前提是,令梨不参加风云会。 “如果我报名,无论用真名假名还是网名,就算吞八百颗变形单化身七尺大汉三头六臂罗汉铜人,只要我在赛程上和师兄碰上,一切都全完了!” 令梨摇晃黑猫弱小的身体,疯狂晃出残影:“你知道我是怎样和师兄告别的吗?我不告而别!” “不仅不告而别,我还故意挑衅、故弄玄虚、搬弄是非,情景再现了师兄或许这辈子都不愿再回忆的屈辱时光!” “虽然师兄人美心善,貌似原谅了我,替我签了离宗游历申请,但,平静是暴风雨来临的象征!” “师兄说不定正预谋秋后算账,只等我自投罗网,便要以私藏他人随身物品罪将我捉拿归案,关进思过崖七七四十九年,直到我白发苍苍寿元将近奄奄一息哭着承认错误,才放我出笼。” 被晃晕的伽野:“凌云剑宗玩得还挺野,阿梨是什么猛兽吗,不许出笼?” 令梨不是猛兽,她是宗门罪人。 “我归还剑穗,留下字条,是打算和师兄告别十几二十年,待我们的心智更加成熟,更不记仇的时候,再带着伴手礼将此事一笔勾销,彻底抹除在记忆的洪流中。” “现如今,我们分开还没有三天,竟又要在命运的指引下相遇在东海。”令梨捂住额头,“我的头好痛,好像要长出脑子了。” 伽野:原来阿梨一直没脑子的吗?(猫猫的疑惑.jpg) 小黑猫仰起头,瞳孔自下而上映出令梨的身影。 少女单手扶额,眉峰紧皱,一副偏头痛苦恼得想死的模样。 师兄、师兄,一口一个师兄,满脑子都是师兄,为那人苦恼为那人发愁。 是什么关系,让她如此上心? “你要是那么不情愿和你师兄见面,不见就是了。” 令梨指尖裹住一团湿润的柔软,金眸黑猫含住她的无名指,牙齿轻轻磨了磨曾经留下齿痕的指根。 “阿梨是为了我来东海的。”伽野的声音中带着蛊惑,“无关紧要的人,就不要去见了吧?” “若你那师兄真是‘人美心善’之辈,怎会不懂阿梨被魔尊追杀不得以改头换面的苦衷?怎会不知他凌云剑宗弟子的身份对你百害无一利?” “他该懂事一点,不来打搅我们。” 黑猫温热的身躯靠在令梨手上,仿佛全身心都依托与她:“阿梨此番离宗,除了躲避魔域追杀,是否还有要事不便在宗门中办?” 令梨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伽野:“那事是否需要鬼算子之卦相助?” 令梨又是点头。 “本届参加风云会的修士,大多为拟凤道君手中桃枝而来。心中有所欲求之人,不肯将桂冠相让。” 伽野道:“今年必有一场恶战,曾经的魁首亦难轻易夺冠。纵使他得手,桃枝与鬼算子的允诺八成要上交凌云剑宗,怎会给阿梨?” 令梨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伽野此话有理。 她和师兄虽已义结金兰,但师兄是大家的师兄,不是令梨一个人的。 即使他多次抛下宗门大部队只带着令梨一人,对她多有纵容,令梨也不认为自己在师兄心中的地位可与宗门比较。 她自认是个贴心乖巧好师妹,好师妹不会把选择送命题扔给师兄,令梨想要的,应该自己争取! 让师兄知晓她剑骨被抽一事已属意外,这是只关乎令梨一个人的因果,她不欲旁人插手。 “我有私人的事情需要求卦,合该以个人的名义参赛。”令梨若有所思地抚摸黑猫背毛,“离宗游历申请审批成功,宗门没有理由将我算进凌云剑宗代表队伍里。” 她现在不是令梨,是伽梨,是颗叛逆的假梨。 令梨双手捧着黑猫,举起来与她平视:“少主一心期望我参赛,是否也对鬼算子之卦有所求?” “算是。”伽野坦然地说,“我寻一物许久,若是鬼算子能给些线索,自然最好。” 令梨:“寻物?找什么,我能帮忙吗?寻物助手小梨为亲竭诚服务,我可以打七折,只要一半定金。” 少女言辞恳切,态度专业,伽野实在没脸告诉她:我不靠谱的爹在我没出生时便把我许配了出去,为了摆脱强娶强嫁的可悲宿命,我现在满修真界找我的婚约信物——他不要面子的吗! “一件决定我未来的宝物。”伽野含含糊糊地说,“阿梨不必在意,是我族内务,不止我操心,我父皇也时时刻刻盯着呢。” 妖皇都在找的宝物,肯定不是金丹修士能接触的,令梨脑内闪过一串金光绚烂富贵滔天的宝藏,向有钱势力低头。 她手上只有一片小小的龙鳞,虽然符合“决定伽野未来的宝物”这个描述,但事情肯定没有如此巧合,绝对没有如此巧合,不可能如此巧合。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画下一个大叉。 错过,有时就是如此巧合。 令梨:“祝少主早日得偿所愿,若是鬼算子真落到我手里——我是指,假如晚辈有幸得到鬼算子前辈承诺的卦象,我定讨价还价,以凌云剑宗与天机门几千年的情分为要挟,逼他买一送一,也替你算一卦。” 伽野相信令梨做得到,她强词夺理的本事一向令他心安。 “那我便祝阿梨旗开得胜了。”黑猫抬起脑袋,“雨下得愈发大了,看来是到了海域漩涡附近。” 两人谈话间,巨大的商船沦陷在深蓝色的漩涡中,滔天巨浪呼啸而来,拍打在商船的结界上,激起阵阵涟漪。 漩涡越陷越下,无尽海域仿佛要将商船吞没,四面八方扬起幽蓝围墙,若是没有结界阻拦,船早已被海浪打翻,塌陷深海。 从北域通往东海的这条航线,凡人是不能走的,金丹修士尚需舟船落脚,以免在风雨中迷失方向。 船主的呵斥声在风暴中支离破碎,十几位力士扛着沉重的木桶走到甲板边,将桶中的东西一股脑倒入海中。 令梨头回见到,好奇地探出身去看。 “他们倒的是,鱼饵?” 褐色的鱼饵夹杂油腥的异香,顺着暴风飘香数十里。 一片铺天的银茫由远及近,落入令梨眼底。 数以千万计的银鱼嗅着异香而来,如天上的银河掉进海底,蜿蜒数千里,浩浩荡荡,逆浪洄游。 银鱼吞吃鱼饵,蜂拥至船边,像一条流淌的银色丝绸,托着商船上下起伏。 商船借助鱼身的托力,向漩涡与风暴的边缘航行。 直到鱼群与漩涡被商船甩在身后,令梨仍然回味在自然的奇观中。 “真漂亮。”她止不住地回望,眼睛中的憧憬闪闪发亮。 “若是在夜里,还有更漂亮的。”伽野道,“这附近生着一种月光藻,银鱼时常窜梭其中,身上落满月光粉,在夜里银光更甚,几乎可以与月争辉。” 令梨听得入迷,捧着脸专注地听,期待他多讲一些。 伽野修为年岁皆长于令梨,见识过的奇观不计其数,早不把小小银鱼放在眼里,放在从前,只会嗤笑他人的没见识。 可女孩子听得那样专心,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满心满眼只有伽野,嘴巴随他的讲述微微张开,惊喜与赞叹鲜活了她的神情。 伽野一个没忍住,包揽了导游的活儿。 张子赢找来的时候,正巧看见溺爱“灵猫”溺爱得不成样子的“伽道友”轻声细语夸赞小猫咪,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彩虹屁吹满三千字小论文,句句不重样。 金眸黑猫就着她的手滋滋喝水,毛脑袋埋进茶杯里,听见动静,抬头睨了张子赢一眼。 一副恃宠而骄的猫大王模样。 把千年蜃贝产出的东珠当弹珠玩的小猫咪,能不是主人最心爱的小宝贝吗。 什么叫人不如猫,张子赢深深地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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