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寒冬,却已路径风寒,苍苔露冷。 夜色越发浓黑,寒风如剑,雪粒飞扬。 “关城门!” 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如奔雷一般从长街上疾驰而过。 马背上身着北戎守城军墨色军服的男人面色冷峻,两道凌厉的目光透过夜色,不停的寻找些什么。 “楚湘王有令,即刻关闭所有城门!其他人跟我走!” 马蹄声如急雨一般,兵荒马乱的,震得人心里发慌。 街巷间,不少老百姓好奇的将脑袋伸出来,纷纷打量起外面的严峻形势。 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守城军忽然间便加强了戒备,街上三步一卫,五步一岗,比往年王上出巡还要严谨。 边境才平息几年,难不成又要打仗了吗? 王庭的使团已经出发了,说是要去大炎商讨那位和亲公主的去留。 普通百姓也不知道商量个什么,一个杀过北戎人的公主,直接杀了就是,何必还要商量呢? “咳咳咳!” 一个身穿灰色棉衣的老妇人被风雪迷了眼,颤巍巍的将房门关上,风雪被门口挡住,残破的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几粒雪花落在她花白的发髻上,显得老人家布满皱纹的脸上更加苍白。 “真冷啊……都五月份了还在下雪,这日子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今年的天气处处彰显着怪异,年轻人们长吁短叹中又添了丝担忧。 老妇人年近八十,搓了搓粗粝的老手,又麻利的去弄了几块黑漆漆的炭来,倒在铜盆里,用火点燃,屋子里开始有了暖意。 “王都的天气一直这样?”黑暗里,突然响起一道冷淡凛冽的男声,很悦耳,却有些冷。 老妇人将炭火烧起,看向黑暗处,不舍的从箱子里掏出一支蜡烛点上。 昏黄的光晕一点一点弥漫开,黑暗里那张清俊的脸也变得清晰起来,极好看的一张脸,刀削般的侧脸,鼻梁高挺,冷酷眉眼,仿若神迹。 “也不是,只是今年格外奇怪。”老妇人移开目光,声音有些沙哑,“你女儿怎么样了?” 苏梦池坐在床边,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儿,皱了皱眉,“她不是我女儿。” 老妇人又道,“那你妹妹怎么样了?” 苏梦池无奈,抬手探了探小女孩儿滚烫的额头,“她也不是我妹妹。” 老妇人安静了一会儿,生了火,将一个快破的铁锅架在木材堆上,就地开始熬药。 “你女儿这病不能再拖,再这么烧下去,会变成痴呆的。” 老妇人像是有点儿老糊涂了,一直以为徐眠是他女儿。 不过,她是这里唯一懂大炎话的人,苏梦池顿了顿,没再纠正她的话。
第264章 你还没生小孩儿吗? 他来北戎的路上,碰见北戎军,被人识破大炎人身份,打斗了一番,与张乾走散了,他左臂受了伤。 大咧咧一条刀伤,从肩膀一直划到小臂,是这位采药的老妇人救了他,替他随便包扎了伤口,现下,左手疼得厉害。 “你的药能治她?” “应该可以,小时候我发烧,父亲都是这样治我的。”老妇人蹩脚的大炎话显得有几分沧桑。 苏梦池没再说话,低眸看了一眼孩子。 她浑身上下都在发烫,两颊上泛起病态的红晕,额上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不住的呜咽着,看起来格外可怜。 他眸色漆黑,默不作声的将睡梦中的小女孩儿抱在怀里,到了北戎王都之后,他受了重伤,这孩子也没抛弃他,一直守在他身边。 她穿得少,又淋了雪,身子骨又太弱,受了风寒便发起了高烧,别说去找娘亲,一进城门就倒在了地上。 没办法,他只能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好在她还算懂事,一路上不哭不闹,像一条没人要的小狗,乖巧的跟在他身后。 她手短脚短,走得很慢,却也会很努力的小跑着追上他,然后小心翼翼的在他冷眼下,问他,那暖身子的酒能不能让她也喝一口。 他不会同情任何陌生人,哪怕她只是个孩子。 将酒递给她喝了后,她的发烧变得更加严重。 门外风声呼啸,杂乱的脚步声在挨家挨户找人,凶悍的北戎语在街巷之中四处起伏,看得出来,此次逃走之人是当真触怒了楚湘王,就连守城军的精锐也被调用来搜人了。 苏梦池对北戎的语言一窍不通,侧耳听了一会儿,眉心一阵紧锁。 “外面在说什么?” 老妇人道,“他们在找人。” 苏梦池问,“找谁?” 老妇人道,“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听说是从楚湘王府逃出来的,跑了有几天了,守城军到处都在找,弄得民不聊生的。哎……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一个女子也值得楚湘王劳师动众。莫不是那位和亲公主吧?她当年杀了不少北戎人,我的丈夫和儿子……都死在战场上,死在她手里,要真是她逃了,希望王爷能早点儿把她抓回去,大卸八块,给我们这些可怜人报仇。” 老人絮絮叨叨的念叨着,火堆噼里啪啦的响,映照着老人那张苍老的脸更加凄凉。 苏梦池攥了攥手心,刀锋般的眉眼瞬间变得冷冽。 很多事说不出对错,只有立场不同。 北戎杀大炎人,大炎也杀北戎人,除非真正的和平到来,否则,两国的仇恨永远存在。 老妇人将药煮好了,倒进一个黝黑的罐子里,递给苏梦池,并未因为他是大炎人而出卖他,反而很是照顾,“让她吃了,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就能好了。” 苏梦池胸口有些发闷,许是王都的天气太冷,四处灰蒙蒙的,又或者是怀里小女孩儿病痛缠身的模样让他不快,又或者……是那个人现在生死未卜,乱了他的心神。 他很少有这样的情绪波动,除了对那个人,他不关心其他任何人的生死。 但这个孩子却不一样,她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神,这不是个好现象。 药罐子被捏在手里,男人半晌没有动作。 老妇人模糊的老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要勒死她吗?” 苏梦池这才回过神,心中闪过一丝莫名慌张,“没有。” 说着,稍微松开大手,将药汁喂进小丫头嘴里。 本以为要费些功夫,没想到小丫头很乖,缓缓睁开眼,看见是他,张开小嘴便喝。 不哭闹,也不说苦,就这么默默的将药喝完了,歪在身子,窝在他怀里,小脸微微露出一些恍惚。 老妇人拿了一件带有北戎花色的小袄子过来,递给徐眠,“你们是大炎的百姓吧?” 苏梦池淡淡的接过衣服,“老人家,我们很快便会离开。” 老妇人叹口气道,“听说大炎和北戎又要开始打仗了,明日是最后一次开城门,你们要是想走,就赶紧走。我看最近这王都也不太平,守城军们的都尉们也不知是不是在找那个和亲公主……闹得满城风雨的……只怕明日不走,你们也就走不了了。等开了战,最苦的就是两国老百姓。北戎容不得你们大炎人,你们大炎,也容不下北戎人,能逃,就赶紧逃吧。” 她目光悲悯的看了一眼苏梦池怀中的女娃娃,苍老的眼中,满是沧桑云烟,“这孩子瞧着讨喜,长得又好看,别让她死在北戎的刀下。” 苏梦池心绪复杂的沉默着,薄唇微抿,好半天,才道,“好。” 老妇人又在箱笼里找了一件她夫君活着时穿过的袍子,是北戎特有的带毛大袖棉袍,胸口绣着他们族人信仰的野兽图腾,“我男人长得跟你差不多高,这件衣服你应该能穿,你拿去穿吧。” 苏梦池接过袍子,沉声道,“谢谢。” 老妇人瞧着他,好像回忆起什么,似乎笑了一下,“不用谢,天色不早了,你们父女两个早点儿休息。” 老妇人举着蜡烛进了隔壁屋,这房间里便只剩下徐眠与苏梦池。 苏梦池笨手笨脚的替小丫头穿衣服,徐眠一会儿抬手,一会儿抬腿的,怔怔的盯着男人清俊的眉眼看。 “你这么大了,还没有生小孩儿吗?” 苏梦池低着眸,满眼不耐烦,“没有。” “难怪你不会给小孩儿穿衣服,爹爹十几岁就生了我,你多大了,还不会给小宝宝穿衣服么?” 苏梦池神情冷漠,将衣服放下,“你可以自己穿。” 徐眠没好气的嘟了嘟唇,因为生病,她本来没有多少力气,还指望这个大哥哥能多照顾她些,没想到,大哥哥太笨了,弄得她手疼脚疼,也穿不好裙子,“好好好,我自己穿吧,你这么穿,我的小手手迟早要断了,到时候我爹爹舅舅定会找你麻烦。” 小丫头把衣服拿过来,三两下就穿好了,俏生生的模样,臭屁又得意,“等你有了孩子,你再好好学怎么给孩子穿衣服吧,我啊,是被人宠着长大,很脆弱很娇气的。” 说完,往被子里一躺,又恢复了病恹恹的样子,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默默流泪,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65章 燕殊,你敢! 苏梦池不擅与小家伙打交道,见她双眼发红,又发着烧,眉头皱成一座小山,想安慰,又找不到诀窍。 他自嘲一笑,等他有孩子,这辈子怕是无望了。 一大一小相顾无言,男人冷漠,小女孩儿委屈。 苏梦池坐了一会儿,心中沉闷得慌,起身,“你好好休息。” 徐眠慌乱起来,“你去哪儿?” 男人神色冷淡,“我出去一趟。” 徐眠眼里泪水迅速凝聚,小手可怜巴巴的抓住他的衣摆,恳求道,“大哥哥,你不能留下来陪我么,我一个小孩子在这里很害怕的……” 苏梦池清清冷冷的看她一眼,“你要学着长大。” 徐眠不说话了,半坐起身,气鼓鼓的盯着男人高大的后背,委屈的瘪着小嘴,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的往下落。 寻常她只要一哭,没有人会不心疼。 可这个坏哥哥,半点儿情面也不留,直接就走。 “喂!你走了……就……别……别回来!” 男人脚步顿了顿,并未止步,修长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窗口。 徐眠委屈极了,在这异国他乡,又怕又慌的,整个小小的身子全部躲进被子里,脑仁儿发疼,也睡不着,心里就跟揣了一只小兔子一般,怕得瑟瑟发抖,生怕哪儿突然冒出一只妖魔鬼怪,要将她吃了。 她本就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纵然有爹爹舅舅疼爱,可终归没有安全感。 如今又被苏梦池抛在这北戎王都,她只感觉自己那颗小心心疼得厉害。 苏梦池并非没有听见小家伙压抑的哭声,只是他着急寻人,自然不能任由她一个孩子拖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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