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快黑完了。 男人身影颀长,一袭青竹长袍,身上穿着厚厚的披风。 他刚扬起油布伞,那道柔软的身子已轻轻撞进了他怀中。 他抬手将人抱个满怀,压在心头的千愁万绪一瞬间消失无踪,“下着雨,昭昭怎么自己一个人来了?” “唔,我想你,就来了。” “这才离开多久,为夫不过才出门半日而已。” 傅嘉鱼仰头,双眸清亮,夜色下男人神色看不真切,可她就是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宠溺,“真的才半日吗?我怎么感觉已经很久很久了。” 听着小姑娘软糯的声音,男人笑得无奈,“咳咳,快进来,别受了风。” 傅嘉鱼小脸在他怀里蹭了蹭,收了伞,乖巧的躲在男人的大伞下。 男人下意识将伞往她身上偏斜。 那些雨,一滴也没落在她身上,反倒是淋了他一身。 她有些后悔,便想撑开自己手里的伞,与他各走各走的。 男人却用大手握住她柔软的小手,目色深邃,“昭昭,就这样,不必分开,我觉得很好。”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有闲情雅致的与人在雨中漫步。 傅嘉鱼是第一个陪他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人。 他竟有些舍不得此刻的悠闲。 傅嘉鱼心中微动,身子贴着男人的地方好似有火在灼烧。 她脸颊泛起两片红晕,一声不吭的走在他身边。 燕珩从前不近女色,又忙于政务,心中装的是天下百姓,后来装的是徐家的灭族之仇。 如今腾挪一地出来,装入这么一个小巧可爱的姑娘家,让他沉寂许久的心湖,多了一丝难得的温暖。 路上水坑极多,街道两旁零星挂着几盏孤灯,光线很暗,却很温柔。 傅嘉鱼提着裙摆,走得小心翼翼,知道徐公子不爱主动说话,便自己找话来说。 “夫君,那件事,我已经和吴伯伯说好了。” 燕珩眉目微敛,心知肚明小姑娘说的是何事。 两人皆未说开,怕的是小巷之中,隔墙有耳。 傅嘉鱼又道,“只是可惜了,我见不到他人,他一个人乔装入城,此刻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要是我能找到他见上一面就好了。” 燕珩心里一咯噔,猛地顿住步子,“他已经乔装入城?” 昭昭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她一个闺阁女子,才出国公府,最近又都在徐家小院与傅家转悠。 这等隐秘之事,是如何传到她这里的? 难道是吴青柏? 燕珩心神微紧,眼神瞬间一冷,也跟着黑沉下来。 傅嘉鱼随着他的动作停下来,侧过头,扬眸见男人脸色莫名诡异。 “夫君,怎么了?” 燕珩飞快反应过来,大手紧紧攥住小姑娘的手,定了定心神,问,“昭昭是如何知道他潜入东京的消息?这不是一件小事。” 傅嘉鱼不准备瞒着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凑到他耳边,踮起脚尖,神秘兮兮道,“夫君莫害怕,我找吴伯伯暗中查出的一点儿线索。” 燕珩挑起眉梢,意味深长道,“吴伯伯的人手,还能查到他的踪迹?” 傅嘉鱼笑道,“怎么不能?有钱能使磨推鬼,墨城又不大,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便能查出端倪。” 小姑娘语气轻快,在她看来,打听废太子的消息是一件极简单容易的事。 可正因如此,才叫燕珩心神大震。 若吴青柏都能随便查到他的踪迹,那安氏岂不是更容易知道他的消息? 他辛苦经营七年之久,暗夜蛰伏,无数人身家性命系于他一身,好不容易才安置了一个替身留在墨城,自己潜入东京。 一路上,但凡发现他身份的安王刺客,都被他杀了个一干二净。 为什么,他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难道他手底下出了叛徒? 他微微侧头,深不可测的眸光,重若千钧的落在女子玉白的侧脸上,“昭昭,他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我和吴伯伯。” 傅嘉鱼眨眨眼,突然感觉到一阵压迫性极强的寒意。 她试探性一问,“夫君……你有没有法子能找到他?” 燕珩喉头滚了滚,淅淅沥沥的雨雾中,一双桃花眸格外的黑。 傅嘉鱼被他沉酽的眼神看得心头跳了一跳,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从心底迅速攀爬起来。 她下意识想往后退。 却又被男人长臂搂住纤腰,动弹不得。 冰冷的雨落在她脸颊上,她一个激灵,往他怀里缩了缩,扯唇浅笑,“是我太着急了,夫君与废太子从无交集,哪有法子能找到他。” 那么问,也不过是情急之下转移话题而已。 她想过从程令仪入手,从黄暮秋入手,从失踪的霜晨月身上入手。 却从未将找寻废太子的希望寄托在徐公子身上。 燕珩用力将人抱在怀里护着,顿了顿,薄唇紧抿,突然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 这下,轮到傅嘉鱼震惊了。 “夫君这话什么意思?” 燕珩眉心紧皱,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并不想将傅嘉鱼拉进自己这条看不见光的深渊来。 今日去留春堂,与东京徐氏旧部据点驻守的众人商议。 部下大多数人都持赞同意见。 毕竟谢氏财库财力雄厚,若得谢氏拥护,他们暗中筹谋的很多事便能事半功倍。 只是……他的小姑娘一旦上了他这条风雨不定的船,再想下去,便难了。 而他又能给她怎样的前程?
第117章 保住李晚宁 他不忍心将她拉入这个无尽的旋涡里。 他这条命,只为复仇而生,一旦复仇成功,他大概也活不了多久。 傅嘉鱼能察觉出他内心的纠结。 她飞快眨了眨眼,晶莹的雨珠落在她眼尾上,顺着粉嫩的肌肤往下滑。 她干脆站直身子,用力拉住他的拇指,安静的弯起一个笑容,与男人在雨中对视,“我知道夫君聪明,若夫君有什么好的法子,可以跟我直说。我不怕困难,也不怕办不到,凡是能用得上钱的地方,我也绝不吝啬。” 她想过去找程令仪。 毕竟她是话本中第一个发现废太子踪迹的女子。 可自将军崖一役后,程家踩着废太子上位,与废太子反目成仇。 程令仪虽心悦废太子,一心一意站在废太子这一方,但终究抵挡不过程家其他人对废太子的恨意。 她不敢掉以轻心随意去寻她,万一泄露了燕珩的行踪,反而是将他置于危险之地。 傅嘉鱼满心纠结,脑子里无数个法子,空有钱财无数,就是没有使劲儿的地方。 燕珩亦抿唇不语,一脸凝重。 傅嘉鱼静静的等待着,望向男人带着水汽的眉眼,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急,一切等夫君下场考试之后再说也不迟。” 燕珩定定的凝着小姑娘善解人意的笑脸,苍白的脸色泛起一阵病态的潮红,“好,到那时,我定替昭昭想法子。” 他喉咙发痒,忍不住狠咳了几声,咳得薄唇失了血色。 “怎的又开始咳了?夫君是不是忘了喝药?” 傅嘉鱼哪还有心思问他见废太子的法子,忙扶着他往徐家小院方向走去。 屋檐下,雨帘如幕,古朴的木质窗棂映着灯光。 屋子里几道人影谈笑风生,热闹不减。 寒意随风钻进人衣襟里,傅嘉鱼缩了缩脖子,俏丽无双的小脸微微扬起,“这雨越来越大了,夫君,我们赶紧进屋去吧,吴伯伯他们还等着我们一起吃饭呢。” 燕珩在小姑娘的拉扯下穿过院子,有些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吴青柏在廊下热情的招呼他进去用饭,“玄凌,今日怎的忙到现在。” 他笑着应对了几句,“几个年幼的学生太调皮。” 吴青柏没怀疑什么,侧过身让他进花厅,见他发髻上沾染着水汽,“先去换衣裳,小心着了风寒,别让小主子心疼。” 花厅里,热气腾腾一桌子好菜。 燕珩扫过那桌子美食,沉默的点了点头,随后拉着小姑娘进了主屋。 过了一会儿,两人皆换了干净的衣衫回来。 恰好,月落收了伞,嘴角含笑,站在门口拂去衣服上的寒气,“哎呀,奴婢回来得正是时候。” 傅嘉鱼高兴的朝她招手,“月落姐姐,快过来一块儿用膳。” 月落从外头走进来,见莫雨疏星都挨着几个主子坐在桌旁,也不客气,笑着坐下。 在国公府里,傅嘉鱼本养成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尤其是与宋氏一道用膳时,几乎上都在伺候宋氏,宋氏不说话,她是一个字儿也不敢多说,她垮着脸时,她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宋氏又是个极会阴阳怪气的主儿,但凡在惠和堂用膳,她的胃口就没有好过。 每次都要回濯缨阁再吃一回才能填饱肚子。 如今,她信赖的人都在身边,大家又难得聚在一处,索性就热闹些,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吃就吃,并未拘束。 “月落姐姐今日出去打探的消息怎么样了?” 月落夹了一筷子热豆腐,含在嘴里暖了暖,叹口气,道,“姑娘,怕是我们这招没能伤着那位大姑娘。” 疏星猛地抬起头,满脸不解,“为什么啊,大姑娘丢脸都丢成那样了,难不成长信侯夫人还能原谅她不成?” 傅嘉鱼并不意外,笑容淡淡,“月落姐姐仔细说说。” 月落倒是沉稳,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悉数讲了讲,“大姑娘被长信侯夫人带回府里后,便被罚去跪了宋家祠堂。宋氏连夜去了一趟长信侯府,漏夜才回。之后,长信侯夫人亲自从大姑娘院儿里选了个丫头背了锅,说是那龟鹤玉雕是那丫头偷龙转凤故意陷害,为的就是嫉妒少夫人,想爬小侯爷的床,才让大姑娘在崔家闹出这么一桩笑话来。侯夫人亲自挑了尊新的玉雕,已经送到崔家去了,又亲自向老太君赔了罪。老太君虽然厌恶大姑娘在寿宴上闹的那一出,可侯夫人亲给的台阶,她也就顺着下了,因而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吴青柏和燕珩都没说话。 后宅里的事儿,他们男人一向不太插手。 燕珩自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虽知道女子之间勾心斗角不输前朝斗争,却也只是静静的听着。 傅嘉鱼长睫微垂,“李晚宁是长信侯府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少夫人,长信侯夫人替她粉饰太平,保她一局,也无可厚非。” 她其实也料到了,要让李晚宁这么快便万劫不复是不可能的。 她是卫国公府尊贵的嫡长女,嫁给宋云峥时,她还在国公府,替她填了好几十抬嫁妆。 她带着那些金银细软,楠木家具,风风光光嫁进长信侯府,这些年也没少用她的银子帮补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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