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是摇头, 眼睛虽然被他捂住, 但目光仿佛能穿透手掌, 落在那条不听话的尾巴上:“尾巴。” 听她提起尾巴, 他心中先是一阵忐忑, 接着化作释然。 终于还是到这一步了吗?互相坦白,然后好聚好散,她不必再...... “想摸。” 她不必再虚与委蛇......什么? 他不自觉松开手,怔怔看着她因压痕微微泛红的眼眸:“你说......什么?” 她不该觉得他的尾巴很奇怪、很恶心,然后像那些人一样对他露出嫌恶的目光...... 闻丹歌轻轻吸了一口气,喉咙里似乎被绒毛搔了一下,痒痒的:“不要把尾巴收回去,我想摸。” 她表情诚恳,目光真挚,语气仿佛在说“苍生大义定不负所托”之类的话。但她居然只是想,摸一摸他的尾巴? 尾巴终于按捺不住,欢快地蹭了蹭她的脸颊。闻丹歌不为所动,眼神坚毅,目不斜视。 不知是不是错觉,应落逢似乎在她额角看到了一滴汗?她为什么紧张?即使与应宗主对峙,他也未见过她紧张。 一个荒唐的想法冒出脑海。 他试探着开口:“那、你摸一摸它?” 总不能是因为怕他拒绝才落汗吧...... 话音刚落,尾椎处传来触电般的触感,他身子一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闻丹歌顺毛的手法很生疏,但很细心,从尾巴尖到末端,一寸不落。五指并拢,蓬松的金色毛发从指缝中漏出,软乎乎地摩挲着掌心,像捧了一朵轻盈的云。这云时而被风吹得四散,时而又被风聚拢,最终被风吹落飘到地上成了一片棉花。柔软蓬松,指尖轻易就会陷进去,绵绵茸茸。 她梳得很认真,表情一丝不苟,严肃得像先生授课。偏偏做的却是、却是......应落逢终于忍不住,“嗖”地撤回尾巴。她捏了捏空荡荡的掌心,茫然抬头,看见一张宛如凤仙花晕染的脸。 他想说些什么,可一松齿就有奇怪的声音飘出来,只得咬紧牙关,企图用眼神让她明白。 闻丹歌: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可爱......但是为什么有水光,眼角还红红的? 难道......“我弄疼你了?”古有叶公好龙,今有闻娘好狐。闻丹歌痛心疾首。 殊不知这句话有多么引人误会!应落逢脚下一个踉跄好险没平地摔,闻丹歌扶了一把,他站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垂首不肯看她:“没、没有。” 饶是他已经竭力维持平稳的声调,语气还是透着一丝丝古怪。声音像一只爪子轻轻挠了下人的掌心,等人去勾,又在大雾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色溶溶,淌过他们的影子。他低垂着头,末梢未干透的发尾闪着一点点光泽,柔顺地贴在他修长白皙的脖颈上。 新月清晕,花枝堆雪。 她恍然中发现,仅仅是半个月,他已经完全改变了模样。 心底生出一股小小的自豪,看啊,这是她亲手浇灌的花。 这一方窄小的天地里,两人气息相近,之中仿佛有大雾弥漫,暗香氤氲。闻丹歌轻咳一声:“外边冷,回去罢。”语毕,一手极其自然地拿过他的包袱,防止他出走的意味不言而喻。 应落逢唇角翕动,想同她解释他已经不会走了,脚下慢了半步。谁知闻丹歌将他的犹豫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她歪了歪头,接着恍然大悟,返身扣住他的手腕。 他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晃了晃相交的两只手,道:“我牵着你,就不会跌倒了。” 想说不用她牵他也不会跌跤,可话到唇边,又化作云烟。 紧紧相贴的掌心,会否将他渐快的心跳声传过去? ———— 屋内亮如白昼,东海夜明珠重新亮起,甫一进去晃了眼。闻丹歌觉察到这点,挥袖熄了两盏,应落逢眼睫颤了颤,终于能够适应室内的光线。 一进屋,她要开灯,两个人的手便松开。他以为就这样了,如往常一般相对而坐。可才熄了灯回来,她挨着他坐下,复又牵起手。 她的神态太自然,自然到仿佛他们当真是一对成亲已久的小夫妻,牵牵手、说说话,无尽亲昵。可今夜之前,哪怕是今天白天,闻丹歌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几个时辰过去,他暴露了狐妖的身份,她反倒更亲近了? 这是什么原因?应落逢百思不得其解。闻丹歌收紧五指,抿唇道:“不要走好不好?” 她不知道这之中出了什么差错,以至于他迫不及待想离开她。她自诩是个会反思的人,可思来想去,从还在方寸宗的时候到缥缈山的一点一滴,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因为假装没看见尾巴和耳朵吗......如果是因为欺骗,她无话可说。 但是......“能不能,不要走。” 应落逢从未见过这样的闻丹歌。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她就是强大的、不可撼动的,就像她手中的迎魁宝剑,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但现在,宝剑为他悲鸣。 “为什么会这样想?”他用另一只手抚上她的眼角,低低笑出声,“这话该我对你说才对。能不能让我留下?” 很轻很轻的叹息,轻到一阵风都能吹散、一声蝉鸣就能掩盖,但她还是听见了。 她一怔:“为什么不能?这里是我们的家,想住多久都可以。” “我们的家”四个字戳中了内心柔软的地方,他默了一瞬,忽然生出坦白的勇气:“阿鹤,我骗了你。” 闻丹歌摇头,晃了晃相依的两只手:“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他苦笑道,把自己最不堪的身世血淋淋扯开给她看,“......我有一半的狐妖血脉。” 他是世人口中的杂种、是不该出生的孽障。母亲没有错,狐妖的血统也没有错,他曾无数次幻想如果自己是一只妖,那么他也认命了。 但偏偏,他的父亲是人类修士,他读过圣贤书,知晓廉耻,因此作茧自缚。 从前生存就足够困难,这份更奢侈的痛苦暂被搁浅。但缥缈山的岁月太闲适,慢悠悠的光阴里,在她干净得像天池湖水的眼眸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再澄澈的眼波也掩饰不了,他卑劣的血脉, 他本以为听了这番话,她会震惊、会愤怒、会露出嫌恶的表情。但闻丹歌没有。 她只是平静地眨了眨眼,平静地开口:“我知道。” 语气之平淡,仿若谈论今晚谁洗碗。 这下轮到应落逢震惊了。他猛地站起来,因为手被她牵着身子微微前倾,一脸焦急地解释:“你知道?你知道我是狐妖还......你没听说过吗?狐妖......”“可是尾巴和耳朵,真的很可爱。”她由衷道。 他怔在原地,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后,“怦”的一声,尾巴和耳朵都冒了出来。 “你......什么、什么时候知道的......”分明羞得连话都说不清,尾巴倒是很诚实,高兴地左摇右摆,时不时蹭一蹭她。闻丹歌趁机吸了一把狐狸毛,坦白:“嗯......去方寸宗送义绝书的那天。” 如果是那天的话,倒也有可能。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暴露了......他一时失神,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尾巴被某人摸了又摸。直到尾椎再次传来那股酥麻的感觉,他才惊醒。 闻丹歌飞快收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干。 应落逢:“......你......算了。但不止这一件事。”接下来他要说的,才是重中之重。 至于坦白之后她打算将他怎么办......都不重要了。今夜势必要做个了断。 她点点头:“你说。” “我......”才起了个头,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泄去一半。他缓缓阖眼,不敢看她知晓真相后的眼睛,“我是炉鼎体质。” 传说中放/当、阴/乱,人人想要却都装作嗤之以鼻的炉鼎。 讨厌他吧、抛弃他吧,他都能接受...... “我知道。” 并没有预料中的沉默或惊诧,她的反应平淡到不可思议。 倒是他,比她的情绪更激烈:“你真的知道吗?你......”“落落,我才是那个骗子。” 应落逢不相信,以为她是为了照顾自己心情临时扯的谎:“你不用这样......”“落落,你听说过‘镇’吗?”她道。 镇?他茫然摇头,依稀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出一点信息:“闻迎前辈?” “嗯。我们一族,生来拥有旁人终其一生无法企及的力量。也因此,天道为了平衡,在我们身体里种下刃毒,二百岁时不解毒,就会走火入魔。” “千百年来,只有一种解毒的方法。” “找到星人。” 她说得简洁,应落逢却能从中提取关键信息:“星人?” 闻丹歌耐心和他解释:“在凡俗里,星人或许可以理解为,伴侣。” “落落,你是我的星人。”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他有些难以理解,闻丹歌静静等他消化完。片刻后,他缓缓摇了摇头,低声:“不必用着这话搪塞我。” 哪有这么玄而又玄的解毒方法? 知道他轻易不会相信,闻丹歌也不再多做解释:“你知道星人是如何解毒的吗?” “不......”未完的话,融化在两片温度里。 【📢作者有话说】 白色情人节快乐?感谢在2024-03-13 20:36:10~2024-03-14 20:2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读书真的会发疯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洗髓 ◎亲吻的下一步是什么◎ 春日的夜里微凉, 但闻丹歌身体康健,终年有如火炉,于是连两瓣唇都带着夏日悬日般的滚烫。她喜欢吃甜口,方才席上也一直青睐糖羹, 是以唇齿濡沫间, 像含了一块融化的方糖。 两人都不擅此道, 唯一的尝试就是仙子湖那晚不能称之为吻的吻, 经历了最初的不出所措后,还是闻丹歌率先迈出一步。 磕碰,酥痒,不知是谁先耐不住, 低低的喘着。一声声犹如沙场上振奋士气的擂鼓, 稍有退意就被另一方摁回。相贴, 厮磨, 那股温度自唇向四周蔓延,目光溃散, 天旋地转。 眼前升起水雾,应落逢眨了又眨,乌黑的长睫被水汽蒸腾,如一从新生的水仙笼着底下湖面。她在他碧波荡漾的眸底,看见了自己的眼睛。 死水般的黑色深渊中, 闪着一点一点属于情欲的光。 “等、等一下......”闻丹歌只知道占领制高点,然后死守, 根本不给他和自己喘息的机会。应落逢被亲得晕乎, 口中氧气逐渐稀薄, 不得不伸手推了推她。她顺从地向后退了半步, 眼角和他一样泛着薄红, 唇上水光点点,还有几处不规则的咬痕。 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借此用手指点了点唇角。她也回敬了几口,咬得比他更狠,都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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