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一边找雷池堂,一边想办法吧。”他们又不是真的来给二堂主当外甥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现任魔尊。擒贼先擒王,可事到如今,现任魔尊仍旧没有露面,一直是蛇长老二堂主在外行动。闻丹歌合理猜测,这位魔尊很可能和前魔尊巫魏一样,因为某种原因法力受限,无法现身。 “绝地谷的封印不可能无缘无故损坏,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付出了某种代价,以此为钥匙打开了结界。”代价究竟是什么,很可能关系到重新封印的手段。 闻丹歌下意识屈指敲了敲脑袋,刃毒很安静,仿佛从没有出现过。天道降下的刃毒解开了,但那个藏身于她体内的魔呢?也随着官琰的死亡而消失了吗?她有理由认为,它没有消失,并且和迟迟不现身的魔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应落逢凭借流水般的紫水晶,很快打听到雷池堂的具体位置,除此之外还额外获得了一些情报,譬如魔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具体是多久......“尊主总是在闭关,可之前再久,一季总会出现一次。但从大概一年前开始,尊主就一直借着蛇长老代传消息。”一年前......闻丹歌眸光微动,那正是她踏入方寸宗,准备追求“星人”的时候。 跟随守卫的指引走到所谓“雷池堂”,面前匾额上出现了三个扭曲的大字。闻丹歌和应落逢同时脱口而出:“雷池堂。” 闻丹歌微微诧异,她认识魔族的字体是因为,阿娘曾经教过她。落落为什么会识得?难道前世他落的那种境地的时候,依旧在竭力寻找方法自救吗? 她刻意不去想他曾经受过的伤害,但那些苦痛总是从他不经意间的动作中流露出来。她知道那是一种烙印,即使他们都很努力地想让伤痕变淡,但它始终在那里。 不过没关系,消灭不了记忆,可以消灭痛苦的根源,闻丹歌承认有时候她的解决方法简单粗暴,甚至有些粗俗。但那又有什么关系?管用就行。 “雷池堂”附近有一二守卫,见来人是他们,神态自若地打过招呼,俨然一副熟识的模样。应落逢便趁机多问了几句:“这么晚还在执勤?两位大哥辛苦了。”说着十分顺手地递过去两块紫水晶。那俩人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办法,上头这么吩咐了,全体戒严,我们还能抗旨不尊?行了你们也别光在这里站着,二堂主近来心情不好,你说话放尊重点,别惹他老人家生气。”另一人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二堂主怒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们。” 全体戒严......闻丹歌在心底把这几个字来回咀嚼,忽然耳朵动了动。应落逢忙问:“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离开煞魔堂时,闻丹歌顺便留了一片小纸人在那窃听。因为远比不上阿南聪慧,众魔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耳中传来。闻丹歌一面听一面复述:“两日后...封印彻底...尊上...与仙盟开战。斩杀镇者,为下一任魔尊。” 应落逢默了片刻,手摸到腰间的令牌,问:“那边暂时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吧?” 闻丹歌凝神静静听了片刻,点头。应落逢吐出半口气,仔细端详起令牌:“你发现没有?这下面的花纹和雷池堂牌匾下的花纹一样,像是魔族的‘禁’字。而其他屋子的牌匾上并没有类似的纹路。” “你的意思是...雷池堂里还有需要用到令牌的地方?”她看了眼外面的守卫,压低声音,“会不会就是二堂主说的老地方?” 应落逢点点头:“你的原身是他外甥,去老地方肯定有自己的手段。但我们来得匆忙,没有时间搜寻芥子袋,或许他藏在别处也未可知。如今这一遭,倒是阴差阳错。不过也能理解为何绿发魔这么轻易就把东西给了你,因为原本你也是进出自如。” 只是绿发魔没想到,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他”。 “要先去里面看看吗?”“为什么不去?来都来了。” 进入雷池堂,借着微弱的光亮,应落逢看到闻丹歌一路摸索。分明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却熟悉得像进了缥缈山。忽然,她在碰到书架上的一个瓷瓶后停下。伴随着细微的、陶瓷旋转的声音,漆黑中露出一层更深沉的黑色。 应落逢小小惊呼一声:“这里有密道吗?” “嗯。”她欲走上前,却被袖子牵制在原地。应落逢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警觉:“下面的路应该不太好走。” “有石阶,小心。”她提醒。 不知道这个守卫的魔从前是什么性格,衣物瞧着与旁人无异,里头却是繁复的层层叠叠,实在不利于行走。特别是在黑暗中,他必须把衣摆。提到膝盖才能下去。且密道的台阶很高,他须扶着墙壁小心试探再下脚。 “你走慢一点...”哪怕闻丹歌已经刻意放慢速度,还是远远把他甩到身后。他刚下完一个台阶,再抬头时人不见了,难免害怕。 模糊中,应落逢看到闻丹歌站在那里,身形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身姿挺拔,悄无声息,像陪葬的将军石佣,守候着永远不会醒来的君王。 她向他走来,脚步声很轻,却莫名让他的心平静下来。应落逢因为站在更高一级的台阶上,视线落在她发顶。这是种很新奇的体验,他从来没有,俯视过她。 “下面是水。”她说。 或许因为视线不再如往日般齐平,她的声音不再像白天那样带着来自高山的清凉旷远。他稀奇地凑近了些,提出在别人看来古怪的要求:“能再说些话吗?” 闻丹歌复述一遍:“下面是水。” “哦,原来是回音啊。”听清是回音的作用后,他表示遗憾。闻丹歌不明白为何此时他会有来去匆匆的情绪,眼下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难题。 怎么带他过去。 下面的水必定是有毒的,这里的空气有毒也说不定,所以不能耽误,那就不能等他自己挪过去。 她想了想,开口道:“水有毒,我背你过去。” “可是有毒......你没关系吗?”应落逢问。 闻丹歌转过身蹲下,用行动表明:“无妨。” “我会配解药的。”他看着她易容后略显别扭的宽阔脊背,轻笑 柔软轻盈的躯体覆上来,像一片羽毛落在石头上。闻丹歌平稳地走着,明明无风的密道里,偏有暗香浮动,掠过她的鼻尖。 不是脂粉和香水味,是一股草药的味道。大约是因为兼任病人与医者的缘故吧。这么想着,不免向上掂了掂,得出结论。 还是瘦了。等一切结束,她一定要把他的身体养好。 如果一切能够顺利结束。 【📢作者有话说】 怎么像是flag呢(探头探脑)
第95章 破绽 ◎她并非不可战胜。◎ 淌过水廊, 眼前浮现一扇紧闭的石门。石门缝隙处布满青苔,两边放着油灯的烛台却很干净。闻丹歌旋了旋烛台,“咔哒”一声,石门露出一小块凹槽。 应落逢发现凹槽和令牌的形状十分契合, 将令牌放入后, 石门缓缓上移, 激起一片尘埃。这里空置依旧, 灰尘的味道并不好闻。应落逢不自觉咳嗽几下,闻丹歌便把他之前递给自己的香囊还了回去,道:“退后。” 他略微后退半步,却不肯多退。仿佛在与她暗自较量: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被你落下。 闻丹歌唇边绽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忽然眼神一凌, 挥剑劈开暗处射来的冷箭。应落逢反应过来, 立刻退到安全的地方触发结界符, 尽力自保绝不给她添麻烦。 所幸这几支冷箭并不厉害,迎魁几下便将其击落。应落逢快步走到她身边, 仔细打量起这里,微微蹙眉:“这地方有些眼熟......好像曾经见过......” 闻丹歌没有出声催促他回想,因为她知道,他能觉得眼熟的地方,无非是前世受虐的那几个笼子。思及此处, 她抽出几张炎符贴在油灯下,触碰墙壁的刹那, 炎符归于虚无, 但应落逢还是明显感受到, 空气里的水分渐渐稀少。反倒是地底的岩浆, 更沸腾了几分。 这一路闻丹歌施了不少炎符, 心思也很简单:没有什么是放一把火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放两把火。 她似乎有心培养自己与火道的联系?应落逢抽回思绪,重新把目光放在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势室中:前世二堂主与蛇长老势均力敌,他的血肉也有很大一部分落入他们口中,为了保证“新鲜”,他时常出入他们的寝殿。但对这个二堂主亲点的“老地方”却浑无印象......不、不能说浑无印象,有一点稍纵即逝的灵光,等他去抓记忆,却又了无踪影。 “落落,我们可能要先出去了。”闻丹歌握着手中的小纸人,神情凝重,“那边快要结束了。” 也就是说,二堂主要来这个老地方了。 应落逢咬着下唇,指甲陷入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月牙状印子:究竟是什么地方......快想起来、快想起来...... 他隐约觉得,和这个地方有关的记忆,非常非常非常重要。可他回想的举措无疑触发了内心深处的回避保护机制,那是为了不让他陷入噩梦,身体自发产生的机制。每当碰到这层障碍,心底就有个声音出来提醒他: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那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耳膜深处传来尖锐刺耳的声音,闻丹歌察觉到他的异样,飞快制止他的动作,发现无用后立刻尝试着唤回他的神智:“落落?落落!不要想了,我们先出去。” 然而,应落逢始终闭着眼眉头紧锁,额角留下豆大的汗珠,一副痛苦的模样。与此同时,手中的纸人彻底没了起伏,在纸人作废的前一秒,蛇长老的冷笑在两边重合:“二堂主,这下你可看清楚了?包庇叛徒,按魔律,当绞之。” 原来纸人并不是自然失效的,而是蛇长老发现后命人撕碎的。他早在看到他二人的第一眼就发觉了异样,倒不是易容出了破绽,而因为应落逢的血香。 早在破庙那晚,蛇长老就凭这股血香拆穿了他的伪装。经过洗髓之后,应落逢确实摆脱了炉鼎体质,但别忘了,他还是九尾狐。 蛇长老认得他的气息,即使已经和从前的味道有了很大不同,但在闻丹歌经过他面前,腰间香囊掠过鼻尖时,他肯定了。 这个伶俐的巡逻小魔,就是那只跑掉的九尾狐。此时蛇长老不得不开怀,想起人间广为流传的一句老话:得来全不费工夫。 二堂主当然不会因为一句话认为自己的外甥被人掉包了,可看着蛇长老提起来的行为可疑的传讯纸人,他不得不跟着来这一趟。 石门大开,以蛇长老和二堂主为首,一群乌泱泱的魔列阵排开。而他们这边,应落逢还困在回忆里,闻丹歌一手搀着他,一手作诀,迎魁直立于身前。 蛇长老金黄的竖瞳绽开一道诡异的血光,吐露出分叉的蛇信。华美衣袍下,一条泛着冷光的蛇尾来回摆动,表明蛇尾的主人此时心情大好。二堂主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他沉着一张脸,目光如刀刃一寸寸剜过闻丹歌,仿佛在最后一次确认,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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