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没有回答他的话,眉头皱得愈深。应落逢此时也感到一丝异样,动用并不熟悉的真气,探查着地底的动静。 “咚、咚、咚。” 这是,什么声音? 似是巨兽的脉搏,血液被心脏泵出,一股一股淹向他们。 他用目光询问莫惊春,后者拿出了,一个签桶? 在应落逢不解的目光下,莫惊春竭力保持镇定,但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她什么技能都点满了,会治疗会卜卦,唯独不会进攻。应落逢更不用说了,才入道没几天。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有闻丹歌在前牵制,为什么还是有大家伙盯上他们? 因为紧张,卦签险些跌到地上。奇怪的声音越来越近,莫惊春屏息凝神,将手指从签文上移开。 但凡是个中平呢?是个中平签他们都能活...... “怎么了?”见她脸色瞬间苍白,应落逢忍不住出声询问。莫惊春僵硬地抬头,看着他背后的庞然巨物,瞳孔猛地一缩。 竹签落地,上面赫然写着“大凶”。 ———— 雷池堂密室内,闻丹歌提着迎魁,一路畅通无阻。 鲜血流了满地,蜿蜒成一道小河,在她足下溅成鲜红的花。她步伐坚定,一刻也不曾松懈地走到这里,以为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抬头,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物。 脑中许久不曾出声的“他”再度开口: “很惊讶吗?我的同类。”
第98章 “神” ◎这一次、换我挡在你身前吧,哪怕你会恨我◎ 官琰?刃毒?抑或是, 魔尊。 一道剑气击中石壁,荡开白色雾气。脑海中的声音尤在继续:“不要白费功夫了,你知道我不在这里。” 闻丹歌紧抿着唇,五指死死扣在剑柄上, 似乎要把古朴的纹路磨平。 “不妨猜猜, 我现在在哪里?” 愉悦的、恶劣的嘲弄从脑海转到耳边, 闻丹歌猛地睁开眼, 在幻觉出现的同时将剑尖抵上他的心口。下一秒,锋利无比的剑尖刺破幻觉,然而黑雾散开又重新聚拢,官琰出现在她身后, 面容与胜迎会时一般无二, 唯独胸口那个硕大的血窟窿暴露了他已经是个死人的事实。 闻丹歌还是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突然爆发出金色光芒, 法阵重开,剑雨从地面冲出, 再次把官琰的身影击散。 如此反复十数次,官琰终于维持不住嘴角嘲讽的笑,不得不捂住胸口堵住汩汩不断地血流:“你就不担心你那位‘星人’的性命?他在我手上。” 她依旧没有和他对话的意思,这回迎魁与法阵齐开,剑鸣如鲸嚎, 唤起一波一波金色浪潮。明明置身地底,足下深千尺的岩浆却在这一刻都化作海底风暴。汹涌暗流誓要把所有生命击碎, 包括她自己。 官琰没想到她一句话都不肯听自己说, 竭力在无比逼真海啸中稳住身形:“他才入道不久, 离开你连在绝地谷中待上一刻钟都做不到、不然, 你也不会那么急着把他送走吧?何况九尾狐的血于我们可是大补, 你就不担心在你赶到之前,我已经喝干了他的血?” 风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官琰眼中血色弥漫,放下手,露出一个肆意的笑:“无论你怎么攻击,在你面前的只是我的幻身,根本伤害不到真正的我。” 闻丹歌终于肯分一个眼神给他,官琰唇边笑意更深,以为自己的激将法奏效了,却不料下一瞬,更加猛烈的攻击接踵而至。 海面上沾染月夜寒冷的风浪骤然落下、裹挟烈日光辉的火焰层层涌上,那一瞬间,她破了官琰两重幻身。然而,这场单方面的虐杀远没有结束,随着迎魁披靡的剑气,眼前似乎生出层峦叠嶂、万千峰壑。山川的巨压扑面而来,倒下、坍塌,但在众山之后,隐藏在深林中的古寺荡出杳杳钟声,霎时灵台清明,古寺仙鹤过青霄,带走遮月的云,原本柔婉的弦月露出真面目——那是一柄利剑。 官琰从来不知道,只是一道剑气,他眼前能够变幻出如此多的景象。不、或许这不是幻象,常言人死之前会有走马灯,这或许就是他这重幻身的走马灯。 由闻丹歌亲手打造的,蕴生于死的,高高在上的慈悯——我会让你死个明白。 这一瞬间,他确实窥探到了“镇”的真谛。原来巫魏从前说的不错,盛怒之下的“镇”无法克制自己的力量,那时,被天道偏爱的“道”会从他们的剑气中流露出。即便是身为死敌的魔,也不得不在这刻承认,“镇”才是此间距离“仙”,最近的存在。 但,要怪就怪,他们的弱点也同样明显。 虚影再一次变幻,闻丹歌落剑的手一顿。 虚影中,应落逢长发凌乱、盖过面容,双目无神地“看”向她。 和胜迎会中的幻觉一模一样。 停滞只有一瞬,迎魁依旧锐不可当。剑风落下,幻觉里的人身形一颤,地面多了一滩血。 不对,不是幻觉! 感受到衣襟深处的联络符被捏碎,闻丹歌怔怔抬首,便见幻觉中,官琰捏着她给应落逢的联络符,颇为好奇地吹了一口气:“当真能听到这边的声音?” 这句话她听了两遍,第一遍从面前的幻觉中传出,第二遍则来自联络符。 不是幻觉。 心脏想是被一万根银针穿过,闻丹歌深吸一口气,双手持剑摆出迎战的姿势,沉声问:“你想做什么。” “很简单,你也猜到了吧。”官琰指间把玩着薄薄一张联络符,她曾无数次从符纸的另一端中听见应落逢的声音:唤她回去吃饭、叮嘱她添衣买菜、亦或者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但现在,里面传来的,是他怎么也压抑不住的痛呼声。每听一次,她手背的青筋便凸出一分,几乎要听不清官琰在说什么。 “我需要一副躯体。这里除了你,便是你的星人和一位‘窥天者’。很不幸的事,‘窥天者’一不小心被我杀了,眼下只能在你们两位之中,二选一。” 莫惊春被他杀了?即使只是虚影,官琰仍旧清晰看见她眼底奔腾的怒火。他拂袖幻出一樽香炉,一指长的檀香从顶端开始燃烧,火星点点,犹如黑夜中猩红的兽瞳:“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决定,谁向我献上躯壳。对了,附赠一个不那么温馨的提示,如果你们选不出来,我可否理解为,二位任我挑选?” 闻丹歌的忍耐到了极致,指腹下凹凸的纹路在某一刻变得崎岖。官琰也看出这便是她的极限,秉持着“穷寇莫追”的道理,十分“贴心”地短暂离开一会,留他们两个隔着虚影相望。 “落落!你没事吧?你们现在在哪里、莫惊春呢?”闻丹歌仔细辨认着虚影,试图找到他的藏身之所。遗憾的是,官琰这次更加小心,虚影堪堪呈现了应落逢这个人,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虚影里的人没回答,依旧垂着长发看不清面容。闻丹歌反应过来他可能重伤到无法说话,失控地抽剑在虚空中一斩。 坚硬的岩石四分五裂,岩壁在她手下化为齑粉。然而,这份力量无法扭转局势。 发泄一通的闻丹歌终于找回理智,她凑到虚影前,手指几乎能够摸到他的面颊。但,五指穿过虚影,落了空。 她低垂着眼,声音也一并低落下去:“芥子袋里,有你给我配的药。” 这次,虚影里的人总算给出反应。应落逢缓缓抬头,一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此世布满血丝,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在看见她时重新鲜活:“阿...鹤?” 幸好、幸好。垒在心上的重石落下,闻丹歌连忙问:“你还好吗?刚才那一剑......”刚才她以为这也是她的心障,毫不犹豫挥剑,却没想到剑下真的是他。 应落逢缓慢且僵硬转动眼珠,感受着自己浑身上下的伤痕,却仍然扯出一个笑面对她:“我没事的阿鹤......但莫前辈、莫前辈她”话音未落,他已热泪盈眶,两颊留下悔恨的泪水,“莫前辈为了救我、被、被......”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从未想过莫惊春会和自己一起跳下来、更没想过她会在危险来临的第一刻把活路留给他。应落逢还记得,莫惊春被火海吞噬前对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你必须活下去。 同样的话汪伋也对他说过,在闻丹歌疑似失控入魔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肩负“星人”的使命,他死了,闻丹歌就会失去方向失去船锚。但莫惊春只是因为这个吗?现在刃毒已解开一半,只要闻丹歌心性坚定,她不会那么容易失控。除非,她这句话尚有未尽之意。 人死如灯灭,再行将踏错一步,他们都会万劫不复。 胸膛中燃烧着不死不灭的火,应落逢低咳几声,注意不被对面的闻丹歌发现自己咳出了血,用虚弱的声音转移她的注意力:“莫前辈用她的命,换了我的命。我不能让她、让她白白......” 牺牲这个词仿佛有千钧重,只是含在咽喉里,就有泪水决堤。他重重喘了口气,才有力气接着道:“选我。” 这两个字看似没头没尾,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它意味着什么:让官琰占据他的躯壳。 知道她不会同意,应落逢补充:“你听我说完!我有我的理由。” “他曾经作为刃毒潜伏在你体内许多年,阿鹤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成功。你也提过,他曾经数次在你意志薄弱的时候引诱你开口答应。我想关窍或许就在这个‘开口’上。” “只要你不主动交出身体的使用权,他就不可能成功。那么,如果答应他的人不是‘我’呢?” 闻丹歌摇头,仍然不肯松口:“怎么不是你呢......”“阿鹤!我是重活过一世的人,现在的我,真的是我吗?或者说,这个躯壳里,只有一个‘我’吗?” 重生到底是如何实现的,这世上除了天道,恐怕无人能够给出准确的答案。因此,谁也不能说他提出的假设是错的。 即使他心底清楚,这副躯壳中的灵魂,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 但他也不是全无准备。之前闻丹歌曾经把一滴血毒交给他处理,而这世间若论“血”,恐怕没有谁比他更精通。他早在洗髓之前存储了足够多的血液,并将它们融汇血毒之法封印在筋脉里。刃毒不也是通过血液操控她的?只要官琰进入他的身体,他便立刻打通筋脉,与官琰同归于尽。 至于阿鹤、阿鹤会不会原谅他...... 应落逢回忆起芈信交给自己的,据说是姬霜绝笔的信上看到的话: 彻底解开刃毒还有一个办法,那便是“镇”亲手杀死自己的“星人”。 一千年前的闻迎没有做到,所以她献祭自己也只能布下封印。如果闻丹歌做到了?那她便是“神”的存在,而“神”,无所不能。 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他艰难地启合唇瓣:“如果开口答应的‘我’,不是拥有主动权的那个‘我’,他的算盘不就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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