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独自一人坐在幔帐里,看着桌子上昙清命宫人给她准备好的膳食,想着昨晚的种种,又渐渐红了耳根。那种极致的宠爱和让她喘不过气的力量,回味起来更是面红耳赤,还觉得,陛下不愧是陛下,神仙般的人物哪怕被她诱得堕落神坛,依旧是掌控着她的神仙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尔允才一醒,这整件事就被贞葭知道了。 贞葭正在天禧殿中,同自己的族人朱靥,说着话。 听说昨晚的事,还有尔允现在才醒,朱靥笑得合不拢嘴。她望着天擎殿的方向,对贞葭打趣道:“以前每次办选妃宴,多少神女仙子卯足了劲儿表现自己,都入不了陛下的眼。我还听到有人与我说,是不是自己不够有文采,不够有气质,才教陛下看不上。” 朱靥越说,一双眼睛都笑成了弯月:“搞了半天,陛下是喜欢这一口!” 贞葭也是笑容怎么都褪不下去,她的儿子找到真爱,她自然是无比开心的。她也很喜欢尔允,那孩子心存善念,吃了那么多苦,依旧有一颗赤子之心,又一腔孤勇,敢于向强大的敌人挑战。何况那孩子生得那么美,与昙清站在一起,真真是一对璧人。 贞葭知道朱靥这话开玩笑的成分更多,不过,她作为母亲,见自己一贯进退有度的儿子,竟成了这般纵.欲之人,也不禁想要笑就是了。 “还是尔允有本事。”贞葭顺着朱靥的话,笑着感叹一句。 窗外,那一株被镂月毁掉的木槿花,已经重新抽枝发芽,开出一朵朵新的花来,重新变得繁茂。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婚后,尔允除了承担天后的责任,也经常陪伴贞葭。 贞葭则劝尔允不必太牵挂她,她让尔允多出去逛逛。 对此,尔允是感动的,母后知道她没怎么见过这个世界,便想让她多去看看。 这世间的很多地方,很多精彩,尔允从很久以前,就是向往的,想要亲眼看看,想要体验风土。 如今,她已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走遍天南海北,每一个角落。 尔允在东海边的青山上,看到了一场日出。为了能体验这其中的成就感,她用自己的双脚,沿着青山的台阶,一阶一阶爬上去,和那些爬山的凡人百姓们一起。 在山顶,她也和他们坐在一起,等着日出。当鱼肚白色的远空中,红日像是钻出天云那样浮现时,尔允忘记了呼吸。 在西方茫茫的沙漠绿洲里,尔允拜访了一个叫白獭族的灵族。听说文绮的母后就是白獭族人,不过母女二人一直不愉快,后来一刀两断了。 白獭族的国王与王后,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尔允从他们手里获赠了“白獭香”。这是世间最珍贵的一味香料,只有白獭族有,一百只白獭用一百年的时间,也只能制出指甲盖大小的一撮。尔允获赠了很大的一盒。 在北方的雍州,尔允观看了数个城池对龙君与河神的祭祀庆典。那些凡人祭祀的时候,戴着夸张怪异的面具,亦神亦鬼,手中拿着缀了铃铛的鼓,口中念念有词。 雍州的河神水君们,就带着属官在祭台上收取供品和香火。凡人们看不见他们,尔允却是都尽收眼底,觉得真是个太平又幽默的画面。 行走在南海畔的细沙里,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月光映得尔允的脸莹润生辉,映得细细的沙子像是银色的织锦。赤着脚,踩在沙子里,沙子被阳光晒了整整一天,现在还是热烘烘的。 尔允拎着鞋,远空,明月照耀天地,沙滩上,一道窈窕的身影,长发和袖子被海风吹得张扬在身后。同在身后的,是她踩出的一行足迹。海水涌上细沙,将足迹慢慢地打湿,直到消逝。 尔允还见到了南海的鲛人。他们听说天后娘娘来了,便邀请尔允去他们的住地做客。 尔允知道,鲛人住地时间流逝的速度与外面不一样,这里的一日,是外面的一年。是以她不敢多待,只进去喝了一杯茶。 鲛人们送给尔允几匹新织的鲛绡。 等尔允出来的时候,外界已过去好几天。她回到帝宫,迎接她的是昙清终于放下来的一颗心,和压制在温润姿态下的滔天怒火。 那之后,尔允连着半月,日日睡到晌午才醒的来。人醒了,可浑身都像是被沉重的战车碾压过一样,酸软的一点力气没有,有些地方还破了皮,有点痛。 一连半月都是这个样子,这让尔允无奈。她躺在那里,晒着照进寝殿的阳光,四肢都抬不起来,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快干涸的鱼,娇而无力,致使服侍她的宫女们都压不住嘴角那一抹促狭的笑容。 等昙清某日下朝回来,看见尔允在用她从南海拿回来的鲛绡,亲手为他裁制寝衣。 昙清莫可奈何,似是无声地叹了一下,来到尔允身边,从她的身后将她轻轻抱起,怜惜道:“哪儿还疼?朕替你揉揉。” 尔允丢下手里的剪刀与针线,娇嗔地白一眼昙清,如一只求得宠爱的猫儿般,自己靠进他怀里,手指勾着他的小指,抱怨道:“哪里都疼……” 纵是再气她消失几日没有音讯,这一腔闷气也在她的妩媚撒娇下,化作绕指柔。昙清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亦是气消了,搂着尔允,又是笑着叹一口气,口吻间尽是宠溺:“好,全都替你揉揉。” 他抱起尔允,将她抱去宽大的金丝楠木龙床上,一边对她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朕和母后很担心你。” “是臣妾错了。”尔允垂下眼,妖冶的眼角耷拉一下,认了错。 昙清本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被她吓到了。见尔允软成一滩水,还有些委屈的模样,他心里反倒不好受了,只好哄着尔允,亦说道:“是朕不好。” 为了让昙清别再心有余悸,尔允乖乖在帝宫里待了些日子。在这些日子里,她用鲛绡为昙清做好了一件寝衣,剩下的鲛绡,她又拿着为贞葭做了一件披肩。 贞葭很喜欢尔允送给她的披肩,每每外出见人,贞葭总不忘将这披肩披上。 昙清就更喜欢尔允给他做的寝衣了,晚上就寝,总要穿着这件衣服,再在月色磨人的时候,任着两个人一起,将它脱下来,抛去地板上。 冬去春来,春风送暖入屠苏。 温暖的风吹在尔允的面颊上,卷着一朵朵木槿花瓣,从她的袖口轻轻溜过。 她又走出帝宫,去各地看看。不过这次,为着让昙清和贞葭别那么挂心,尔允没有离开上界。 她去了东方天阙,看过“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的壮丽辽阔。 她漫步于西方天阙的梨花林中,在如雪的梨花间,步入挂满了风铃的繁芜宫,与白帝奚徵共同品尝一杯香茗。 在北方天阙,尔允同玄帝灵罗,一起观赏了落日云海的瑰丽。 在南方天阙,尔允在朱靥的陪同下,见证了火山喷发,将万里流云染成红色。 走着走着,这日,尔允就步入一片竹林。 不知这是上界的哪一处,云雾缭绕在幽篁之中,竹林的深处有淡淡的酒香味,混着露水的清新气息,幽幽飘来。一同传来的,还有隐隐约约的歌声。 有人在白日放歌。二弦琴的声音,伴着他的歌声有一下没一下的传入尔允的耳中,与她踩过满地竹叶发出的沙沙声,交错在一起。 尔允恍然,知道了自己这是来到哪里。 酒神景阮的竹林。 听说,酒神是个肆意畅快的人,大家总是说他无忧无虑,就好像尔允在凡间见过的那些风流名士,纵情于山水之间,梅妻鹤子,归园田居,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尔允继续走着,渐渐的酒香变得浓郁,酒香中也多出了杏花的香气。 尔允的眼前,竹林渐渐到尽头,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粉红色的杏花。她微微倒吸一口气,从前在景颐的梦里窥到过这片隐藏于竹林深处的杏花林,知道那种轻红的美,但还是比不上亲眼看到时感触更深。 落英缤纷,十里艳绝。据说这是温倾时花了九天九夜,用花神的精气,在这里化出的杏花,终年不会凋谢。 尔允的目光穿过重重花雪,看到了正在唱歌的酒神景阮。他的身边,是他的妹妹景颐。 抱着二弦琴的景阮,背靠一棵高高的杏树,未束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半躺半坐,是那样的不修边幅。 绿绮襦松松垮垮穿在他身上,露出大块的胸膛。红白浅色的下裳,束着他的腰,乱水似的泄在满地的杏花瓣上。 他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唱着什么。 景颐先发现的尔允,连忙起身,一边拽拽景阮,也让他起身,共同向尔允行礼。 尔允笑了笑,贴心地对景颐道:“你怀着身孕,不必这样客气。” 景颐真诚道:“礼不可费,您是天后娘娘。何况,我也是因为您才……”后面的话无需说出来,她们都明白。如果没有尔允,景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扶光相认,修成正果。 景颐便邀请:“天后娘娘,要不就同我和哥哥一起在这里坐坐吧。” “好。”尔允自然愿意。 他们坐在杏花树下,看着花瓣如雪,看着艳阳穿过花瓣落下斑驳的光影,交织成一幅清澈又绵绵的画。 景阮手一挥,几盏酒杯便落在三人的面前,有酒壶自己飞过来,将美酒倒进酒杯。 这是款待尔允的,尔允笑纳,一口清酒入肚,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要醉在这浮生半日闲中。 耳畔是景阮清亮的歌声,像是在原野上伴着月色,轻轻击筑。他的歌声恣意又古老,带着几份原始的气息,有着不被任何东西束缚的自由。 尔允饮着酒,听着歌声,在这期间,看到景颐放出去几只用红线变成的纸鹤。 一壶酒饮下半壶,尔允有些微醺时,她看到了三个衣袂翩翩、美貌的女子来到这里。 是宛芍,文绮,和玉澧。 原来景颐的纸鹤是叫她们来的。 “天后娘娘。”她们唤着尔允,一起围坐在她的身边。同她共同饮酒,听着景阮的放歌,感受这样悠闲又恬淡的日子。 “怎么都来了?”尔允有些意外,惊讶了一下,便知道她们也是有话想和自己说的。 她与她们之间素不相识,但却有着与旁人都没有的关系。那或许是命运的线,穿联起她们,又或许是别的什么。虽未与她们促膝长谈过,尔允却已经足够了解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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