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在洞房里陪伴景颐,当听到扶光的脚步声靠近,寒酥识趣地站起身,去为扶光开门,然后向他施一礼,便退下去,把寝殿留给景颐和扶光。 扶光掀开景颐的喜帕。 两个人四目相对,扶光的瞳孔狠狠一缩。 看他的反应,景颐心中喜悦,面上有丝丝羞意。 美人盛装,如怒放海棠。 翠羽扫娥眉,肌如白雪光。 那样的盛大华丽,又是那样的风姿绰约,尽态极妍。 她描着精致的浓妆,穿着艳红嫁衣的样子,简直太美了。 扶光猛然就想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景颐闯入他的寝殿时,便是穿着一身凌乱破碎的嫁衣,美的不可方物。带泪的样子,竟惹人怜惜,勾得人心都发痒。 今日,这身嫁衣,是为他而穿的。而他,已经不只是心被勾得发痒了。 于是扶光同景颐饮下合卺酒后,便抱起景颐,大步穿过重重纱帐,入了洞房。 景颐双颊发红,合卺酒很快就化作热度,从她的皮肤散发出来。 她任由扶光抱她进去,把手勾在他脖子上,小声对他说:“帝君,您待会儿可不可以不要变成蛇?” 景颐觉得,比起那扎人的蛇鳞,还是让扶光就当人比较好。 扶光一口答应:“听你的。” 把景颐放在红床上,他卸下她的钗环,像是打理枝枝蔓蔓的桃花。 只是…… 到后面,景颐实在受不住扶光那热切的眼神了,简直像是要吃了她似的。被那眼神烫着,她心都快化了,觉得自己仿佛要被他吞得尸骨无存。 景颐哭着变卦了,央求道:“您还是变成蛇吧!” 巨大的腾蛇出现,景颐抱住他,摸了摸那片片因兴奋而张开的蛇鳞,热热的。她阖上眼睛,轻声唤:“帝君,帝君……” 良宵苦短。 烟花彻夜。 *** 之后的日子,景颐过得很幸福。 她依然兢兢业业处理红鸾殿的事务,始终是一个备受赞誉的姻缘神。 而景颐在东方天阙也很受欢迎。五城十二楼的掌事人对她恭敬又亲近,东方天阙的臣民们无不拥护景颐,赞誉她的容貌,向往她的能力,敬佩她的责任感。 扶光也很宠她。 每每景颐在扶光面前笑的时候,都如姻缘海上那朵朵美轮美奂的红莲,是扶光眼底最美的颜色,永不凋谢。 执子之手,似水流年,彼此的感情就像是酒一般,时日越是久,越是醇厚香浓。 人生又何必只如初见呢? 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 *** 数年后。 某日,景颐早早就醒来,忙着要起床穿衣。 身侧的扶光因她的动静,睁开眼睛,长臂一搂,将景颐搂回到床上,带着点沙哑的起床气,问她:“今日是有什么事,这么早就急着走。” 景颐推了推扶光,没推开他的铁臂,只好待在他怀里,说:“我和楚娴约好了,今日小殿下归来,要接掌兰台,成为新任兰台神君,楚娴邀请我一起去。” 扶光浅蹙眉问:“这是兰台自己的事,你去做什么?” 景颐振振有词:“我同楚娴约好的,不能食言。再说我当姻缘神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小殿下的风姿。楚娴说小殿下俊美非凡,极是养眼,我想去看看。” 诚实地说完这番话,当看到扶光帝君陡然黑沉的脸,景颐一下子反应过来,完了完了,说错话了! 包裹她的这个怀抱,顿时就变得坚硬且……危险,连同扶光浑身的气场,也变得黑云压城城欲摧,几乎要把她吞掉似的。就这男人说一不二的作风,和那种对她的霸道的占有欲,听她说别的男人好看,她要去上赶着看,他、他…… “哼,”扶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景颐的心霎时就一抖。 “原来是要去看别的男人。”他明明带着笑的,可齿间射出的全是冷意。 景颐慌忙辩解:“我和楚娴约好了,不能食言!” “那本尊就先好好惩罚你,再命人教训楚娴!”扶光说罢,再不想听景颐的辩解,直接用嘴堵住她的唇,将她狠狠压下去。 芙蓉帐里又是春情满溢。 等景颐抵达兰台时,楚娴已然一副已经等急的姿态,正左顾右盼着。 终于瞧见景颐到来,楚娴大松一口气,急忙闪现到她跟前,执了景颐的手,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小殿下都已经随我们老大进去了!” 景颐没法解释是扶光吃醋把她摁着折腾好久,害她迟到。景颐只能干笑两下,一边不着痕迹的拿手在背后揉了揉酸软的腰,“是我来迟,你别见怪。” “行,”楚娴并不当回事,爽朗笑着就拉着景颐的手,带她进入兰台。 在兰台主殿上,景颐见到了楚娴口中俊美非凡的小殿下。小殿下立在如今的掌事人兰台神君身边,神色平淡,宠辱不惊。 而兰台所有的史官都聚集在这里,景颐还看到燕照雪。姐妹两个互相点头,打过招呼。 原来这就是小殿下,景颐的目光穿过众人,在小殿下身上扫过,从上到下看了个仔细。 确实是一副天赐的好姿容,但……怎么说呢?景颐总觉得,小殿下的脸有些……不真实,就好像她和小殿下之间明明只隔着空气,但她却觉得隔了一层薄纱。 景颐看了看周围,史官们大多神色兴奋,对兰台即将更换掌事人这事持乐观态度。 而身边的楚娴,也凑近景颐耳朵,悄声说:“我上次见小殿下,还是数百年前,你不觉得他气质很好吗?” 这个景颐倒是承认。小殿下只是静静在那里站着,就给人一种老辣圆滑、嬉笑怒骂皆是人生的感觉。这和她哥哥景阮那种潇洒不羁的风流,又不大一样。 不过,看楚娴这反应,俨然是没觉得小殿下的样貌哪里不真实。 景颐便也没再胡思乱想,人家小殿下,天潢贵胄。哪轮得到她评论。 说起来,小殿下和西宫的那位帝子,长得有七分像,毕竟是同父同母。生父都是天帝,生母都是如今的天后——从前的天妃。 天后是在先后陨落后,才被立为新天后的。 比起时常活跃在公众场合的帝子,小殿下总是深居简出,就和阴司冥界那位神秘的冥帝一样。景颐当姻缘神这么多年,愣是没见过他一面。 而最近几百年,小殿下更是因身体原因离开上界,被天帝送到某处去化解灾厄。如今归来,想必是灾劫已除,往后无忧了。 说起来,天帝这三个儿子,也只有行二的帝子顺遂些。而那嫡长子,废太子昙清,风华无两,一身赫赫战功,却说反就反,说死就死,临到头晚节不保,落了个消散于天地的结局。 景颐正想着,就听立于台上的兰台神君,向众史官宣布:“从即日起,老朽便卸任归乡了。往后,小殿下便是你们的兰台神君,我祝愿兰台在他手上能变得更好。” 史官们纷纷跪地叩首答是,景颐也向小殿下福了福身。 小殿下遥遥看向她,那眼神煞有玩味,让景颐觉得,这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她也希望兰台能在小殿下手上变得更好。 后面小殿下就要同众史官们说话,景颐作为外人,不便相留,便告辞而去。 扶光帝君来接她了。 景颐有些嗔怨地别扶光一眼,还是把手交到他手里,同他归家。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只留碧海晴空,云丝两行。 *** 碧海晴空…… 别人每日都能触及的碧海晴空,却是她再如何伸长手臂挣扎,也无法抵达的地方…… 一身红衣的女子,坐在葬魂崖的废墟中,正凝望着遥远的天际,眼中的碎光盛满绮丽的空虚。 葬魂崖的风,还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温度,却冰冷到骨子里。 女子的手缓缓抬起,落在身边的一把骨伞上。 骨伞的伞面上,有四分之一的部分覆盖着朱红的羽毛,其余的部分是空洞的伞骨。 不需要用眼睛看,她已经无数次地抚摸,手指可以每一次都精准地落在伞骨上。 手指顺着伞骨,轻轻下滑……片片红色的羽毛,从原本空洞的伞面上生长出来,渐渐地,覆盖掉四分之一的伞面。 这把骨伞,现已是一半的空骨,一半的羽毛。 她敛了敛如血的罗裙,站起身来,持着伞,举过了头顶。 天光照落在伞上,于她脸上形成半明半暗的光影。明亮的那一半,艳尘绝世,魅惑而酥骨;阴暗的那一半,眼角上挑时,惊鸿的一瞥,那是教人脊背发冷的、至妖也至颓的……美。 她抬头望着伞,天空也似被伞面,分隔成两块半圆。一半是苍凉枯槁的天空,一半是妖冶鲜红的鸟羽。 她轻启丹唇,喃喃道:“就快了……”
第72章 蝴蝶公主(1) 火光充斥着视野, 充斥着天与地。 一道道火舌,连绵扭曲,像是无数狂笑着手舞足蹈的鬼影, 在撕扯着九层高台上的男人,在试图吞灭他、杀死他,彻底湮没他安详的容颜。 十五岁的文绮, 立在九层高台下,挣扎着,呼喊着,眼睛死死盯着高台上年轻的男人。 她盯着火海中他清隽的脸,盯着他无喜无悲的黑眸, 盯着他颀长而从容的身影,盯着他赴死时唇角的安详。 “国师!国师!!” 她的喊声穿透云层,穿透整方天地。她想要到他身边去, 她想要他别死,她想要将他从火海中救出,她想要、想要这奇怪的一切能够都停下来! 父王、母后, 朝臣们、宫女们, 所有人都在拉着她。她像是头发了狠的蛮牛般,凄厉地呼喊, 狠命地挣扎, 眼泪流进嘴里是什么滋味她不知道,只是哭着喊着。 可他们却化作一排密密扎扎的无情的牢笼, 将她拉拽拦下,抱着她的胳膊, 抱着她的腰,将她同国师阻隔, 让她只能在这九层高台之下、在这火海之下,绝望地看着他被烧死在眼前! 四周尽是王国的庶民,望也望不到头,像蝗虫和马蜂那样黑黢黢的布满整个地面。 火光染红了天空,也染红了每一张观刑的脸。 天是红的,高台是红的,那颜色像血、像熬干的骨肉。 文绮不明白,那年轻的国师,他们王国最慈悲的英雄,为什么会因犯下滔天大罪而被施以火刑处决。 她不明白啊,待她那样好的人,为什么会是个毫无底线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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