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东岳大帝已经奄奄一息,吊着最后一口气将预言告诉他,并递给他一张画着类似符文的黄纸。 东岳大帝的地位在酆都大帝之上,他的陨落足以对地府产生动荡,再加上预言中“天道崩坏”的字眼,让他瞬间慌了神。 他慌慌张张离开东岳大帝府邸,想要将其陨落和预言一事告诉酆都大帝。 恰好南方鬼帝杜子仁路过,看出了他的慌乱,询问他发生何事。 当时的他没有顾忌太多,一股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杜子仁,并且将符文拿给杜子仁查看。 本想让杜子仁帮忙将预言和东岳大帝陨落一事告诉其他鬼神,但杜子仁却拦住他,和他提出隐瞒预言,成为新神的想法。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的,但随着杜子仁的劝说,他慢慢变得犹豫。 按照杜子仁的说法,天道崩坏不可避免,而作为神祇的酆都大帝也迟早会如东岳大帝一般陨落。 他们身为酆都大帝册封的鬼帝,其鬼神之位与酆都大帝存亡捆绑。 若酆都大帝陨落,他们也将消亡。 面对这样的结局,他何不为自己打算? 预言中说,在天道崩坏之前会有新神诞生,它将继位天道,建立新的世界。 这新神是谁,预言并未说明,既然如此,这个新神有没有可能会是他呢? 就算预言中的新神不是他,只要抢在新神诞生之前成为神明,他就能按照预言所说,继位天道。 对于一个永远待在地底之下,不见光明的鬼神来说,这个诱惑实在太大,大到他选择了隐瞒预言,答应与杜子仁合作。 后来三殿宋帝王余懃加入,他们约定,在杜子仁和余懃助他成神之后,他将以新任天道的名义,封杜子仁和余懃为神祇。 但因为他已有鬼神之位,与神明的神格不符,于是杜子仁提出新世界组织的想法—— 假借救世之名,在人间吸纳信徒的香火与功德,以此创造出新的神格。 这也是为何所有新世界的信徒都拜无脸神像的原因。 因为无脸神像只是一个容器,一个新世界创造神格的容器。 而那张画着符文的黄纸,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符文的内容是什么,于是杜子仁将符文刻在了无脸神像上。 这些年里,杜子仁如同一个军师,为他出谋划策。 他们为了预言谋划百年,但谁曾想,沉睡百年的酆都大帝非但没有陨落,还去到人间跟商秋枝在一起,一次又一次破坏新世界在人间布下的棋局。 眼见三清诞辰将近,他们埋伏阴阳两界多年的根基也被酆都大帝和商秋枝等人慢慢挖出,他们害怕计谋失败。 于是杜子仁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完成神格,让他先一步成神。 原本他还为自己违背与杜子仁的诺言而内疚,可商秋枝刚才的话,却让他心惊。 “反应过来了?”商秋枝瞧着蔡郁垒一会儿白一会儿黑的脸色。 蔡郁垒仰着头,脸色茫然。 的确,杜子仁明明有机会能成为新神继位天道,为什么要帮他? 继位天道和被封神祇,明眼人也知道哪一个更好。 如此明了的问题,可他仍旧选择相信。 是如果他傻吗? 不,是因为他受利益蛊惑。 或许他能够赌赢呢? 也或许,他不是螳螂,而是黄雀身后的蛇。 可如今,商秋枝将他故意忽略的东西重新翻出来,摆在明面上,让他不得不去面对。 他能玩的过杜子仁吗? 新世界从创造开始近百年,每一步棋都是出自杜子仁之手。 他们三人说是合作,实则真正的幕后主使只有杜子仁。 那些信徒口中的大人,也只是称呼杜子仁。 余懃算什么,他蔡郁垒又算什么? 他玩不过杜子仁。 这是事实。 这个认知让蔡郁垒泄了气。 他跪在地上,背脊弯曲,双眼无神,整个人仿佛衰老了许多。 第442章 我的枝枝,不会怕 眼见蔡郁垒没再说话,神荼干脆将自己知道的部分通通告诉商秋枝。 结合刚才的猜想,商秋枝大致了解了目前的情况。 她看着低下头已经不愿再挣扎的蔡郁垒,侧身看向酆砚,“先去抓人吧,蔡郁垒待会儿再收拾。” “晚了。”酆砚淡淡道。 “什么意思?”商秋枝微微一愣。 酆砚看向商秋枝,解释道,“早在他们来的这里时,杜子仁就已离开地府。” 听见这话,蔡郁垒和神荼心下一惊,同时看向酆砚。 商秋枝眯了眯眼,缓慢地说,“你故意放他走的?” 酆砚沉默了会儿,淡淡“嗯”了一声。 商秋枝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扯开嘴角,懒洋洋道,“行吧,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她相信酆砚,他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想法。 得到商秋枝的肯定,酆砚轻轻眨了眨眼,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随后,酆砚自上而下俯视蔡郁垒,神色平静到冷漠,“东方鬼帝蔡郁垒,隐瞒重要信息,无视地府律法,扰乱阴阳,迫害阴魂,妄图私造神格。” “念你在位四千年,功德在身,功绩累累,又心生悔改。特饶你一命,免去东方鬼帝一职,入十八层地狱受刑三百年,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闻言,蔡郁垒缓缓闭上双眼,以臣服的姿态弯下腰,“臣,领罚。”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 免去鬼神的身份,他将彻底成为一个普通的阴魂,在十八层地狱受刑三百年。 而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表示他受刑结束后,将无法得到投胎转世的机会,滞留地府。 但他本就无意投胎,如果可以,他想在受刑结束后去到神荼身边,聆听经箓,洗去戾气,重新积累功德。 这是酆都大帝就他四千年功绩,给出的最轻的惩罚。 他应当感激。 神荼怅然的看着跪拜在地的蔡郁垒,眼神满是无奈与惋惜,但若仔细瞧,还能看见一抹庆幸。 酆砚俯视着眼前这位曾经的得力干将,缓缓抬起手臂,玄妙的符文盘旋而出。 “此为,酆都判。” 话落,符文涌向蔡郁垒,将他全身包裹。 下一秒,蔡郁垒好似听见灵魂深处传来一道清脆的碎响。 那是来自他的鬼神之位。 满身修为在这一刻消散殆尽,象征身份的头冠碎裂,盘起的头发披散。 此刻,他只是蔡郁垒。 …… 待蔡郁垒被神荼送去十八层地狱,东方鬼帝如今只剩下神荼一位鬼神的消息传遍整个地府。 阴魂们大惊,纷纷表示地府微博上关于蔡郁垒要造反的热搜竟然是真的。 而其他收到消息的鬼神们同样表示惊讶,准备一群鬼神暗中讨论到底发生了何事,结果却发现南方鬼帝杜子仁早已不在地府。 结合余懃的事情,再加上嵇康和周乞的点拨,鬼神们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不等酆砚下令,鬼神们自发对内部重新进行调查,凡是与杜子仁和蔡郁垒麾下有过接触的鬼差阴兵,皆被带走审问。 与此同时,酆砚带着商秋枝抵达了第十九层地狱。 瞧着四周漆黑一片,还未说话,商秋枝便听见清脆的响指,下一秒,束束火光燃起,照亮了脚下的路。 商秋枝安静的跟在酆砚身边,沿着古路一步步往里走去。 他们停在一扇青铜制的大门前。 “这是第十九层地狱入口。”酆砚说着,抬手搭在把手上。 刹那间,万鬼的哀嚎从门内传来。 感受到哀嚎中的痛苦与挣扎,商秋枝抬起头,对上垂眸看着自己的酆砚。 “怕吗?”酆砚问。 商秋枝没想到酆砚会问她这样的问题,眉尾一扬,反问道,“你觉得我怕吗?” 酆砚盯着她的脸,认真而骄傲的说,“不怕的。” “我的枝枝,不会怕。” 闻言,商秋枝咧开嘴角,眉眼飞扬,“既然如此,还不给我打开?” “遵命。”酆砚笑着,推开大门。 门内,正准备开始嚎叫的恶鬼们看清楚来人,当即闭上嘴。 老天爷,酆都大帝怎么又来了? 不对,这次怎么还带了个女人来? 商秋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被关在铁笼里的恶鬼,心里一个接一个将它们与曾经看过的书籍中的恶鬼对上。 这时,商秋枝被酆砚带到中心区域停下。 她惊疑的打量着眼前被黑色藤蔓包裹的巨石。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阵眼?”商秋枝问。 酆砚“嗯”了一声,“三界诞生至今的阴煞鬼气皆在这里。” 第443章 如果有,我也不介意审判天道 闻言,商秋枝若有所思的绕着巨石走了一圈,这巨石的外表并不平滑,充满了不规则的起伏和裂缝。 它的外表是一种古老的灰黑色,在火光幽幽映射下,表面呈现出微微的光泽。 粗壮的藤蔓沿着巨石从地底攀爬而出,将其紧紧包裹,似是想用巨石将阵眼死死堵住。 但即使如此,也有一缕一缕的黑气从巨石与阵眼之间的缝隙中冒出,萦绕在四周。 商秋枝仔细打量着藤蔓,的确发现它们有着明显的裂痕。 “上一次我来看时,裂痕并没有今天多。”酆砚说。 商秋枝抬头,对上酆砚晦涩的眼眸,“这是因为……天道崩坏?” 酆砚沉默几秒,淡淡点头。 “我之前曾和你提过,一百年前祸乱发生,阵眼上的藤蔓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巨石与轮回镜一样,同为天道所赐。轮回镜负责三界轮回,六道运转;巨石则负责镇守阴煞鬼气,稳定地府。” “巨石之下发生异变,藤蔓出现裂痕,很有可能是天道的能力无法再继续镇压阴煞鬼气而导致。” “一百年前,我曾取一半修为强行修复藤蔓,以此保证巨石镇压的稳固,一百年后,即使我重复当年的法子,怕是也无法达到当初的效果。” 就算能够重新修复藤蔓,也只是暂时镇压。 他要的是以绝后患,让三界得到长久的安稳。 酆砚直直望着商秋枝,束束火焰跳动,洒下一道又一道闪烁的黄光。 “如果真的有新神诞生继位天道,可以抢救这岌岌可危的三界,枝枝,我没有理由阻拦。” “所以,你同意让杜子仁成神?”商秋枝绕过巨石,站在酆砚跟前。 “不。”酆砚轻轻眨了眨眼,深邃的眼眸中带着郑重,“我只同意天道认可的新神。” 商秋枝偏过头,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天道在位上万年,三界一举一动皆在它眼中,即使如今的天道已是强弩之末,但它到底是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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