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已经很克制自己的声音了。 江辞握着玉牌,靠墙坐下,压下杂念,不再继续暧昧的话题,沉思道: “秘境虽是年轻弟子试炼的场所,但其内不乏危险四伏之地,你昨日途径荒原古域,刻意避开了一切关键试炼点,故而没什么坎坷,可若非了解秘境,误入多重试炼节点的可能性很大。” “而秘境空间时常变动——你昨天和今天感知到的方向是否一样?” “一样,方向距离都一样。” 燕回从溪流边站起身,仰头看了看海岛上空的明媚阳光,随手拨了拨身边垂落的枝杈: “我记得师尊提起过,秘境中只有那几个禁止踏足的险地空间位置不会变动,所以燕及大概一脑袋撞到那里去了。” “死倒没有死,不过应该也没好到哪去。” 她单指挂着玉牌,拎到眼前说:“趁他还能喘气,我早点找到他早点回来,有师尊在我总会分心,所以昨晚抽空捉了一个秘境本土的妖来引路,现在完全不需要师尊了。” 江辞眉心一跳,预感不好,立刻出声:“等等,至少让我叮嘱几句,你先别切断——” 手中玉牌一暗,来自燕回那边的声音彻底消失。 “……” 他捏了捏玉牌上的红络,轻笑一声。 能看得出来,以前不算亲近时,她在他面前装乖卖巧,事事恭谨,忍耐得到底有多辛苦了。 不过,江辞大致回忆了一下秘境中那几块划分出来的禁区,心下略有隐忧。 阿回性格稳重,能力出色,手中应该有不少护身的法宝,按理说,就算是禁域,也足够保护自己了。 可独自一人进入,终究还是不放心。 更何况还要再带一人出来呢。 时间还早,他把玉牌悬挂在腰封上,敞开窗户通风,将房内所有凌乱的痕迹都收拾了一遍。 收拾完房间后,他总算想起还有玄空这么一把剑,打开剑匣,将其拿出。 玄空嗜杀,被封在剑冢内多年,上次魔气暴动,算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开杀戒。 如今剑身尚且萦绕着淡淡血色,嗡鸣阵阵。 江辞握上剑柄。 【你弑父了。】 玄空剑身微颤,【手段居然还挺残忍——血液滋味不错,我被禁锢的力量又恢复了一些,再挑几个曾经落井下石的小人杀了呗。】 江辞用巾帕慢慢擦拭剑刃,掀起眼帘道:“没这个能力。” 【虽说这么想不太好,但你体内的魔气根本没退回封印里,你现在完全可以使用魔气力量的吧?】 【那天我看到了,江辞,拥有魔气的时候,即使你有意抗拒,但展示出来的力量也不逊于你当年大乘修为的实力。】 【如果不是阵营不同,以及会给你的带来难以愈合的伤痛,魔气那么强大的力量,似乎也不错。】 江辞擦剑的手一顿,低眉凝视玄空片刻,将它丢回剑匣。 “是,确实不错,”他淡淡的说道:“后山禁地存蓄了不少魔气,这么好的东西,你快去试试。” 玄空打了个滚,从剑匣中飞出来,绕着他转了两圈。 【啧,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小子怎么还变着法的坑害老搭档呢?】 【噢噢噢——我算是看出来了,江辞,你这就是属于窝外横,平常跟人家小燕讲话温声细语,一换人就夹枪带棒是吧?】 “没有的事。” 江辞起身,神色如常:“你但凡正常点,我闲得发慌才刻意针对你。” 【呵,还不承认,】玄空甩了甩剑柄。 【我最近在专心消磨禁制,但躺在剑匣里还是能听到一点点声音的,哈哈哈哈哈你昨晚是不是没出息的哭了,妈耶,以前别人不是总说你什么不近人情吗?现在这么大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哭,这事儿我能笑话你一辈子!】 江辞眉眼情绪平淡:“你还听到什么了?” 玄空不假思索:【还能有什么,哼哼唧唧,一个劲的叫阿回呗,怎么了?】 “没什么,”江辞道:“就是剑匣旧了,我加封一下隔灵的法阵,以后你和重明一起躺着作伴,没事的时候不用出来。” *** 午后阳光不错,燕观澜躺在凉荫下的躺椅里,手中捏着一枚存灵石举在眼前看。 听闻声动,他随意瞥了一眼,将手中的东西随手抛过去。 江辞接住:“这是什么?” “啊,这是记录了那个叫齐渊的弟子供词的存灵石,”燕观澜两条腿随意交叠,慢条斯理的解释: “此人身份特殊,号称来自一个什么组织,身上附带的叫系统的东西能预知世界线的未来走向。” 燕观澜觉得挺有意思:“以掠夺各世界的气运为生,属于异世入侵者,那什么系统畏于天道发现,不敢多做挣扎,暂时还寄宿在齐渊体内,你该看看,他们陈述的事很有趣。” 江辞捏着那枚存灵石,微微蹙眉。 齐渊此人他稍有印象。 出身望星谷一脉,是个温吞诚恳的弟子。 很多年前,齐渊当时大概刚刚入宗不久,尚且局促拘谨,见到他时认真叩首行礼,拜谢他前段时间顺手搭救之恩。 按辈分算,齐渊应当称他一句师叔。 再见是几个月前,大雨倾盆,清竹峰三楼,齐渊不掩恶意,拔出匕首,意图取他性命。 当时魔气暴动,他记得自己亲手折断了齐渊的颈骨。 这样的伤势,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说,现在寄居在这个年轻人躯壳中的魂灵,有能力夺舍躯体,更有能力死而复生。 逻辑上讲,是有些可信。 而死而复生,如此悖逆天道规则的存在,一经发现,会立即遭到抹杀。 江辞敛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燕观澜伸了伸懒腰,直起身,站在阴翳竹影里,身姿沉稳挺拔。 “翻看了齐渊的记忆,所言属实,但不能全信。 毕竟修真本身就是逆天而行,我们这些修士,哪个会轻而易举的信命认命,连天命都要去违逆,又怎么会甘愿接受话本戏说一样的命运。” 他可不信命。 修士步入大乘之境,大多都能就道之无形产生一点自己的体悟。 这个世界浩瀚无垠,壮阔神秘,从千里冰封的北境大洲,到辽远蔚蓝的南境汪洋,千万年来,人族修士足迹遍布山川河海,尚且没能完全领略它的风光与底蕴。 这样生机蓬勃的世界,这么多能人辈出的灵慧山河,怎么可能如同扁平的纸片一样,存活于一个狗血虐恋故事的字里行间。 甚至人物的生死都显得可笑和怪诞。 尤其是江辞。 他这些年活在无人关注的角落,残了腿,盲了眼,断了灵脉,确确实实成为了一个废人,但对于燕观澜而言,无论现实如何变幻,私心里,他都是足以受到尊敬的对手,是曾经并肩前行的同伴。 最初和江辞结识是在年少时的四方会试上,五洲天才云集,当时庚辰仙府在中洲盛极一时,而江辞也还是那个没长嘴的自闭少年。 燕观澜那时候仗着自己天资卓越,背景强横,起初根本没把在场任何人放在眼里。 直到和这个没一点眼色的愣头青打了一架,两败俱伤。 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缠着阿蘅为自己包扎伤口时,江辞这玩意儿拒绝了庚辰仙府其他人的好意,独自坐在角落里自己给自己上药,投来的冷冷淡淡的一眼。 那双眼睛漆黑幽深,宛若长夜中的静谧古井,里里外外写满了不理解。 后来当年的四方会试,这玩意儿和自己同列第一,再后来,修为精益,几乎是一前一后迈入大乘境的门槛。 江辞确实是一个够格的对手,虽然不怎么顺眼,但他此前行为中规中矩,不算穷凶极恶的罪人,当然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正因为如此,燕观澜才觉得,供词里所谓的,他入了魔,经历百般痛楚后,罪有应得的死法过于弱智。 知道他混得惨,怎么混着混着还成阻拦人家虐恋情深的反派了。 剧情里所谓的男主不也是魔,怎么他就没罪有应得? 怪可笑的。 燕观澜打量江辞几眼,想到自己这笨蛋朋友在剧情里的定位,一时间父爱泛滥,慈祥的怜爱道: “小江啊,可怜见的,供词里那个弱智结局不用当真,现实走向和系统预测根本不同嘛,以后你来西洲,我和阿蘅一定像关爱燕回和燕及这俩孩子一样关爱你,弥补你可怜巴巴的童年,绝对不偏心。” 江辞扫了燕观澜一眼,冷漠的转开视线。 他短暂的查看了一下供词,神情不变,点了点存灵石,指出关键: “容烬,倘若真如齐渊所言,此人成魔,想方设法寻找混元之灵,又气运加身——这样一个人,目的可不会单纯。” 燕观澜点头:“那个小姑娘腹中确实是魔胎,我翻了翻她的记忆,发觉有禁制保护,禁制术法独特,强行查看大概会惊扰到此人,暂且搁置,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有,”江辞在石桌旁坐下,斟茶慢饮道: “但你先联系一下阿回,她独自进入秘境,大致察觉了燕及的状况,不是很好,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燕观澜躺回躺椅,随意晃荡着:“你是不知道这俩小混蛋有多皮实,习惯了就好,他们俩只身犯险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五十,现在不也活蹦乱跳吗?” “还是要联系一下,我不放心。” 燕观澜挑眉:“我一个当爹的都没说不放心,你这个没名没分的倒是开始乱担心了——诶不对,你手里不也有一枚玉牌,你怎么不联系。” 江辞饮茶,全当没听见。 燕观澜恍然大悟,随即笃定道:“闹矛盾了?那一定是你的问题,我家阿回多好一孩子,从不跟人急头白脸。” 他翻出水镜,点触法阵后丢到江辞怀里,不忘以过来人的口气多嘴一句:“我教你,这种时候一定要放低姿态……” 话没说完,那边的江辞已经起身大步离去。 燕观澜自讨没趣的闭上嘴,窝在摇椅里躺了一会儿,把混元之灵薅出来,臭不要脸的诓骗:“吃了我那么多糕点,把我吃穷了,现在就开始打工。” *** 水镜接通,入目就是燕回那张白皙姝静的脸。 她此刻不知道钻到那个犄角旮旯里了,周身一片昏暗,石洞逼仄,几乎需要匍匐才能前进。 顶端石缝内不断滴落水珠,打湿了她乌黑的发丝。 她攀扶着石壁,皮肤湿润,唇瓣淡红。 “怎么是师尊,”燕回弯了弯唇,乌金护腕触碰到石块,发出金属碰撞的清鸣。 江辞望见她的样子顿了顿,立刻道:“你先听我说完,秘境禁区边缘毒物很多,你不喜欢虫子,记得避开南部遍布水泽的区域,从北部的寒石荒地进入,禁区虽然有几个,但它们互联互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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