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却终是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巫祝说你的福命大,你母亲承不起。可这事竟是你母后亡后逼问而出,她竟生生瞒了我7年,当年执意生下你……我若早知如此,宁愿桑儿无病无忧。” 直到父皇一步步走来,她才惊觉眼前丰神俊朗的父皇已经骨瘦如柴。 归鹤帝一步步走向归潮身前,伸出手刚要碰到归潮的肩膀,却又瞬间收了回去,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不不不,你不是我女儿,走开!” “吾曾下令命你今生不能返京,可那群老匹夫一个个言什么你能护国都百年繁华开辟盛世,将旨意追了回来,以命换命啊,你母亲换了你,活着。” “青儿本就身体羸弱,她离世前就一直念叨,她梦到自己身陷沼泽,又说着让我原谅你。” 归帝越说越颤抖激动,瞳孔硬生生出现了几缕红色,眼中只剩浊气,竟有几分疯魔的神色。 “吾便原以为无甚大碍,却不想,今吾坐镇朝堂,想救她却救不了,你告诉父皇怎么救桑儿,啊?!” “你师傅他一定能让她起死回生,父皇请他出山千次,他总是拿人各有命!搪塞吾!” “你不是他最看重的弟子吗?吾拿你胁迫,吾不信他连面都不愿露!”主公看着归潮,眼中亮起了急切的光芒。 归潮一步步半跪着后退,撑住烛台立稳,喉头丝丝腥气翻涌上来,她用手指快速击打穴位,封住了那股血腥气,字字泣血。 “斋月有罪。”噔的一声,她重重磕在了殿前,众臣无不涕泪沾襟。 “斋月未能及时……替母妃守孝,也未能尽孝道守在母妃身边,是为一罪。”这第二头磕下去,额间猩红已现,长生默默攥紧了拳头却又无能为力。 “斋月生来克母,害父皇伤悲欲绝视为第二罪。”她垂下了头砸在地板上,血滴顺着额头彻底滑落。 “但斋月接下来的话,还望父皇海涵,先视为第三罪,斋月!以下犯上!”她再次重重磕在地面上,这次她没有抬起头。 她想着那个深山和蔼的老头,又看着眼前冲昏头脑的父皇,荒诞笑到自己现在唯一的用处竟是,威胁师傅他老人家。 记忆中的母亲只剩背影,父皇也只剩眼前的模样,她的手刚刚被烛泪烧灼,却远比不过心上被撕开的一道道裂痕。 归潮跪在那里,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自己要喊醒面前被冲昏头脑的父亲,她把头贴着地面,感觉到血珠滚烫的流动,气息微弱却不容置喙的说道: “父皇,强行逆转不和因果,母妃或许已然轮回往生,不得强行逆转六道…起死回生。” “都给朕滚!你真真是那老头养的好徒弟,这可是你母亲!你竟一点也不想再见到她,来人把归潮送回宫殿,从即日起封锁斋月殿!” 掌事大监惶恐的声音响起:“公主,咱家得罪了。”说完就找人扶起公主。 归潮被扶起,却还是固执的看着高台上的人摇着头。 “父皇,不可能的。”发丝凌乱贴面,恍惚下,她看到父皇掷出了酒杯,那个不认识的好心侍卫侧身挡住了那重重的一击,她几乎呼吸一滞,却只能在被带走出宫门的路上频频回头,看着那人承受君主的暴怒,以及义无反顾的那一眼。 或许,自己是曾经帮助过他吗?要不然他不会无端替自己承受君王的怒火。 曾经师父问过他,你相不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徒,她说人心最是难测,可那一眼,分明充满虔诚,现在她或许有点相信了。 宴会还在继续,丝竹之声中,众人瞧着主公的脸色,不敢作声,先后崩殂前,陛下滴酒不沾,如今却沉迷醉酒,大臣们无可奈何频频对望。 不一会太监在主公耳前说了什么,只见他猛地起身,疾步出了宫宴。 主殿之外,归潮一步步被扶着走出大殿,风吹的她衣袂飘飘,她却毫无所觉。 刚走过长廊,眼见墙角斋月殿侍女喜儿早早便唤来了轿子,归潮突然挣开宫人的手,向暗处跑去。 “公主!”身后传来宫人的呼喊。 归潮不顾一切的向前跑着,她终于跑到一处开满南山桃花的宫殿角落,听见里面传来两位男子的交谈声。 她正想用灵音听识,刚要靠近一点进去,踩到了一个腐烂的蜜桃,啪叽一声响,里面声音戛然而止,一个嬷嬷惊慌的在拘束的宫裙限制下快步挪来,拦下了归潮。 “未经皇上允许,公主不能踏入先后宫殿一步。” 奶妈高声侧身对着门内喊到,又快速转身心疼的用左手拉过了归潮的指尖,右手摸了摸她手上虎口的茧。 奶妈看了归潮苍白中冻红的鼻尖和未干的泪痕,叹了口气,小声劝说道: “多年未见,老奴惶恐在此给殿下请安了,殿下离境多年有所不知,皇后娘娘薨逝那年,皇上满京城的找皇后找了三月有余,谁拦着跟谁急,老奴也差点没命。” “那时殿下还在仙观修行,皇上得知娘娘瞒了七年的实情,竟当着群臣面说要亲手……了结您。” “后来皇后遗体被送回宫殿,竟是……哎荒唐……没有下葬……皇上下令任何人不扰皇后,自此之后,皇上倒也是接受故去的事实,只不过一夜间像变了一个人,消瘦的不成人形。” “公主你这些年能活命全倚仗当年护国御言,不然早跟皇后一起去了。” “话已至此,我倒是不愿让您为难。” 归潮木然地转过身去,这次任由追过来宫人将她带回宫殿。 奶妈叹了口气,转身向大殿走去,却见四下已经无人。 夜色渐渐深了,奶妈叹了口气穿过雅致的廊桥,来到了主殿,大殿里灯火通明,奶妈迈着小碎步快步走进大殿高大佛像后的暗门,随着通道逐渐明亮,眼前赫然是另一个大殿。 摆设不多,唯有一床一桌还有一口巨大的冰棺。 纵使与先后多年情分,这大殿她倒真是不愿久留,阴寒冰冷。 主公向她招了招手。 她立刻走到主公身边,主公缓缓开口:“她刚才在后殿外没听见吧?”。 奶妈摇了摇头:“殿外虽没有值守宫人,但公主并未听见什么,只是哭着要见皇后娘娘,老奴劝了公主几句她就走了”。 “看好潮儿,这事我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归鹤帝转着酒杯,喝的正是归潮娘亲酿的仅存三壶的秋月白。 奶妈嗫嚅了一下双唇,想劝解一二,终究还是咬牙走了。 月光如水,银辉洒满大殿,归鹤帝倚窗独醉,三千墨发散落,如瀑布般流淌。 归鹤帝抬手轻抚窗棂,仿佛能抚摸到桑儿温柔的脸庞。 他想起桑儿曾经的笑颜如花,想起她温柔的拥抱,想起他为她煮的酒,他们的每一个天,都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可是现在,她已经离他而去,他只能一个人面对这空荡荡的大殿。 她总说他笨,只会治理朝政不会享受生活就算了,连酒都沾不了一点,总让她独酌没个酒伴,现在他会了,她再见之时会开心吧。 归鹤帝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 “桑儿,你将四郎一个人丢下了,你食言了,那我便也任性一次,江山我不要了,我们睡一觉回到最开始好不好,找个村子平静的生活,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嫁人好不好……” 他的脸庞依旧俊朗,但眼中的神采却已消失,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无尽的哀伤。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如此孤独,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繁华都与他无关。
第4章 长生之法(上) 他抬起手,颤抖着端起酒杯,饮下那最后一口秋月白。 然后,他将酒杯缓缓放下。 他离开的背影延伸尽头,月光浸透了桃花树,映照着雨后一地零碎为泥的花瓣。 一只小鹿从树后探头探脑想要跟他离开,却只能在桃花林中原地踏步,随后它不甘的眼中五光乍现,万风朝拜!所有风狂烈的被调来,却只是温柔的朝着一个方向吹了过去。 风起,吹不起他潮湿的衣袂,但吹散了满地的哀伤和尚且干燥的花瓣飞向他的身后,直到再也没有桃花可以被卷走。 归鹤帝的身后桃花瓣铺成的一条小路,随着他的走动蜿蜒,那小鹿也跳着脚踩着桃花路前行,直到再也无法移动半寸之地缓缓消散,又在桃林中凝聚成了形,可那酒醉的人却一点也看不见…… 归鹤帝在宫中东倒西斜走着,身上还沾着花瓣,静悄悄在夜光中前行,直到走到归潮的宫殿前,他脚步虚浮,酒意上头。 夜色如墨,月光洒在归潮的宫殿上,归潮早已睡去,他示意宫女不要出声,守夜宫女见是他来了,又听得白日前庭的传闻,身子跪拜着抖个不停拼命用恳切的目光看着他摇头。 他的眼前浮现的是归潮儿时稚嫩的脸庞,那时的她总是笑着跳着向他跑来,甜甜地叫声父皇。 他忍不住低声呢喃:“潮儿,父皇……” 窗外的狂风已经停了,他曾经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不顾青娘的意愿,将归潮送去仙观炼成那所谓的通天之体,让她小小年纪就承受离别之苦,还使得青娘抑郁寡欢伤了身。 如今,他将她接回宫,却还是要利用她来威胁她的师父,这才是他的悲哀。 “吾知你应是不愿为难你师傅,吾不逼你,今夜你和我一同去找你母亲好不好?” 归鹤帝站在归潮床前,眼睛突然泛着红,低头看着归潮紧闭双眼,发出一声悲叹,他双手附上归潮脖子,捏着归潮的脖子,手却僵硬着就像一个被线牵动的木偶。 归鹤帝痛苦的摇着头,流苏砸在归潮苍白的脸上。 今夜归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眼前是白日里父皇痛苦的神色,耳畔仿佛响起父皇痛苦的声音,她的心如同被撕裂开来,疼得无法呼吸。 归潮在梦中挣扎着,她的身体如同被黑暗的旋涡吞噬,无法动弹。 不知过去多久,白光闪过,挣扎着的她突然温顺了,她看见远处的身影虽然模糊,但那一定是娘亲,娘亲站在她最喜欢的桃花下,轻轻地朝她招手。 “娘…娘亲……” 归潮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扑入那个温暖的怀抱里了,娘亲却轻轻一挥手,一阵劲风逼的自己阵阵后退。 娘亲笑着摇摇头,说了话,是好好活着,自己离娘亲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不!娘亲!你带我走吧,求求你了…潮儿求你了。 归鹤帝的双手在听到这两个字后,伏在归潮的脖子上不停颤抖,那双曾经在朝堂上杀伐狠厉指点江山的双手,此刻却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归鹤帝的手在归潮的脖子上停留了许久,最后他痛苦的闭上眼睛,甩袖离开,宫女颤抖的大口喘气伏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归潮惊醒过来,满头大汗,她看着窗外,仿佛看到了娘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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