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暮泽乖乖闭上眼睛,不敢偷看。 苏忆桃用纸符边缘刮了刮暮泽的眉心,蹭了点血。 以血为媒,观君过往! 手中纸符从上往下开始燃烧,很快就化作点点灰烬,飘飘洒洒落在地上。 感受到火焰燃烧带来的炽热感,暮泽下意识睁眼,却被苏忆桃强行制止,“不许睁开!” 暮泽闭着眼睛,不安地摩挲着指骨,不断在脑海中想象她这会儿究竟在做什么。 代符纸燃尽,苏忆桃用指腹碾了碾手中的灰烬,紫瞳运转,溯本求源。 原来如此—— 祝家稳坐皇位千余年,祖上气运果真 不凡。 不是苏忆桃看他像只小狐狸,而是因为他就是一只狐狸,一只毛都没长齐,且跟她颇有渊源的小狐狸! “啧~” 祝家身负上古狐族血脉,虽然稀薄,却也有气运在身。 可惜……置身迷雾的苏忆桃,受到限制,无法推算出她们究竟出自狐族哪一脉。 暮泽还不知道,他现在在苏忆桃心里,已经彻底跟狐狸画等号了。 平展的眉心一点朱红,让暮泽的美多了几分妖魅。 人间一抹嫣然色,玄天谪仙沉沦间。 苏忆桃沉默几息,俯身吻上他的眉心。 舌尖轻轻扫过那点狭长的红色,吻去血丝,抹平伤口。 闻着鼻尖淡淡的冷香,暮泽心头一颤,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她绝美的轮廓,在不知不觉中红了脸。 苏忆桃满脸餍足地坐回床榻,手指在他眼眶上画了一个圈,笑着挑逗道:“阿泽,紧张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可以睁开了。” 他略显迟疑地睁开眼,目光微转,就看见了地上烧成灰烬的符纸。 这是白日,床榻附近既没有点灯,也没有火盆,她是怎么将纸符点燃的? 火折子? 可她手里空空如也,刚才也没有听到吹火折子的声音…… 暮泽没有接话,只是把她没用完的东西收起来。 “妻主。” 苏忆桃枕着自己的手臂,“嗯。” “你不会……真的会算卦吧?” “真的啊!千真万确,是你自己不信的。”苏忆桃没好气地说。 暮泽一边翻书,一边说:“所以,妻主是算卦算出我的身份的?” “是啊~”苏忆桃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至于最后暮泽到底信不信,由他。 回想起东宫偏殿发生的事儿,暮泽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那偏殿是随机挑的,当时,他挺绝望的,真的没想过她会来救他。 此前,苏忆桃也提过她会算卦,甚至还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物什。 若她不会,又何必费尽心思伪装——意义何在? 没有意义。 燕朝并不兴牛鬼蛇神之说,她做这些事毫无意义。 再联想皇太女被人皮灯笼吓得日夜梦魇,而他也做过噩梦,难道……她真的懂玄术? 可这也说不通啊! 她怎么会突然精通这些了? 看到他满脸困惑,苏忆桃戳了一下他的膝盖,“怎么不说话了?小狐狸又在想什么?嗯哼?” 暮泽回过神来,不知该不该回话。 她的声音裹挟着几分威压,“说话~” “苏碎月手里沾满鲜血,并非胆小懦弱之辈,她半夜梦到恶鬼索命,是你做的?”暮泽说话很直白,也不怕触怒她。 弯弯绕绕,他也绕不过苏忆桃,还不知单刀直入来的爽快。 “是!” “不过话说在前面,你做噩梦这事儿,可跟本宫没有关系。”
第38章 恩威并施,环环相扣 暮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忽然咧嘴一笑,“我相信跟妻主没有关系。” “真乖~” 少年用一双明亮的眼眸温柔地看着她,有些期待地问:“那妻主还算到什么?关于我的。” “就算与你有关,卦象里算出来的,那也是天机,怎么能跟你说!” “好了,算算时辰,沉星应该快回来了。下午让他教你念书,本宫要休息会儿。” 就算她自愈能力再好,挨了这顿,也得躺好几天。 再者,她还要装给外人看,不在床上躺个两三个月,怎么对得起自己? “好。”暮泽翻了一页书,继续看着,没有追问什么。 苏忆桃懒起来,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想说,这不纯纯浪费精力嘛? 短暂的风平浪静,只不过是为了迎接更猛烈的狂风暴雨。 自从苏忆桃受伤,绶安宫就变得十分平静,再无波澜。 话说那两位谋取横财的施刑女官,当天夜里竟突然暴毙。 陛下还专门请了仵作,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只得判定为正常死亡。 从那以后,宫里便传出一些流言蜚语,说三皇女苏忆桃乃是天命之女,情根深种,为夫报仇,理所应当,陛下的惩罚有失妥当,女官也是因为替陛下挡了天罚才暴毙而亡的…… 苏忆桃卧床养伤,暮泽攻读群书,偶尔听几位姑姑谈论朝堂大事。 暮去朝来,时光已旧。 草长莺飞,转眼间百花复苏,到了初春之际。 不知道什么已经痊愈的苏忆桃,这会儿还在装病。 弹劾厉曌的折子,这段时间也陆陆续续送到了皇帝案前,想来事发。也只在这一两日了。 坐在梨花树下出神的苏忆桃,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往外走。 正在整理书桌的拢春刚好瞧见,准备放下鸡毛掸子跟上去。 “你忙你的。” “是。” 分明是很正式的流彩暗花罗裳,却在她身上穿出来一种飘逸的感觉。 绶安宫上上下下有百余间屋子,苏忆桃大约走了一刻钟才到地方。 池水绕楼,碧草茵茵,风景雅致,洒扫公公正在清理落叶。 “殿?殿下!” 苏忆桃轻轻抬手,“不必通报。” 公公只能轻手轻脚地退到一旁跪着,直到她进屋,才敢跟旁边的人小声议论。 “殿下怎会来我们这?” “殿下不过是跟咱们小主闹矛盾,这可不就和好了!” 戏风当众挨打后,娇纵的性子有所收敛。面容有些憔悴,再加上早起并未梳妆,更显病弱。 但苏忆桃此行,绝不是来怜悯他的。 无端的怜悯并不值钱。 她曾在玄灵界为很多人指点迷津,但是到头来,万族围剿,却无一人替她说话。 终是卦仙寒了心,不许人间有真情。 这辈子,苏忆桃再也不会去做无用的慈善,凡事都要讲究利益。 感情容易变质,但利益却能长久。 一场彻头彻尾的挫折,真的能让人性情大变。 苏忆桃抬手敲了敲门板。 “叩叩。” “谁?”戏风猛地转头,在看到苏忆桃的一瞬间,脸色变了又变。 他起身跪在地上,“妻主……” “起身吧。” 戏风慢吞吞地站起来,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很是拘束。见识过苏忆桃的冷血无情,他再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苏忆桃挑了个凳子坐下,手臂搭着桌沿,视线瞥向摆在桌上的几幅画。 满院杏花落雪图、岐山飞鹤图、落日残虹图……大多是些笔力娟秀的风景画。 正当她要去拿垫在最下面的那幅画时,戏风却紧张地张了张嘴,“妻主!” 画中是红墙绿瓦,美人站在梨花树下。虽是背影,却不难看出画中女子其实就是“苏忆桃”。 戏风吓得脸都白了,又匆忙跪下求饶,“妻主恕罪!奴家画技不精,辱了妻主!” 苏忆桃没有用手搀扶,而是拿起手边的笔挑起他的下巴,“抬头。” 戏风被吓得不轻,眼中雾水朦胧,似乎随时都有哭出来的可能。 “可恨本宫,当众罚你?” 他总归是要脸面的,那件事后,虽然宫人没有苛待他,日子却也过得抬不起头。 “奴家知错,不敢怨恨妻主。” 一个嫁为人夫的男子罢了,在这京城有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母家八成也不会再管他,他只能依附苏忆桃而活。 干净的毛笔扫过他的脸颊,带起来丝丝痒意,戏风端正地跪着,不敢动弹。 “妻主,奴家知道错了……” 戏风虽然骄纵,可是该有的觉悟还是有的。 苏忆桃没让他起来,反而是饶有兴趣地问:“那你可知,戏尚书早已与五皇女结盟?” “啊?什、什么?” “怎么会?我娘不是跟妻主……” 苏忆桃笑着,继续施压,“知道本宫为何会被罚百杖吗?就是因为你母亲带头进言,要求陛下严惩不贷。” 这些话显然是戏风第一天知道,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跌坐在地上,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怎么会这样?” “你当真以为,身为庶子,能被母亲宠爱有加?还为你谋了一份这么好的婚事?嫁入皇家?” 毛笔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滑,直到笔尖落在他心口处,苏忆桃才悠然开口。 “你不过是戏紫虚暗度陈仓的棋子。” “她将你嫁给本宫,不过是为了让本宫放松警惕,好让她和苏安然有足够的时间商谋权事。” 戏风哭得唏哩呼啦地,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 “不会的!母亲不是这样的人,不不不……这不是的!” 苏忆桃正在逐步击溃他内心的防线,“你长在深闺,又怎会懂官场上的算计?” 她随手把毛笔扔在他腿边,无形的压迫感让戏风有些喘不过气来。 “醒醒吧,若戏紫虚真的在乎你这个儿子,你受伤后,她又怎会不闻不问?” 苏忆桃布局,从来都不着痕迹。 她确实性情暴躁,但也不会因为一点儿过错而大打出手,一切都是为今日做铺垫。 “呜呜呜……”戏风又不是傻子,这段时间的怪异之处,他怎么可能分毫未察? 他只是在不断地自欺欺人,觉得母亲一定是朝务繁忙,才忽略了他的…… 可事实被苏忆桃明晃晃地摆在桌上,他又不得不信,他就是一颗被废弃的棋子。
第39章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妻主要如何处置我?” 戏风心如死灰,连自称都变成了“我”。 虽然戏风情绪崩溃,但是脑子还没有坏掉。苏忆桃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俨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他终究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遇到事情,也拿不出什么法子。 苏忆桃用指尖挑起他的下巴,故意用冰冷的声音吓唬他,“怕死吗?” 戏风身体一颤,狼狈地坐在地上,没有说话。 “问你话呢?怕吗?” 戏风知道惹怒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能咬着牙关说:“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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