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是不是他想抢了你‘朝中第一爱妻’的名头,你心生不满了。” 江端鹤复又舀起一勺粥,放入口中,略笑了笑,道: “倒也不是,这个他还是抢不走的。” 却倾也说: “我想也是呢。” “我是想着啊,那小子先前也算是个花的,一娶了媳妇,倒是收敛了许多,闻说近日连花酒都不去吃了。” 却倾则义愤填膺道: “这叫什么话,难不成‘吃花酒’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们女子,真要是嫁给这种人,那才算是误了终生。” “是我说得不好。” “哪里是你说得不好,不过是自古的男人都是这样想的,我只是替我们女子说话。不过我也只能说上这几句了,实在也改变不了什么。” 却倾说到最后一句时,竟有几分难掩的落寞。 江端鹤看不穿她其中的心绪,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淡淡说道: “却倾不必改变什么,只消做好自己便是了。” “不过他如今新鲜劲不过,想必待他夫人也是极好的。” “我瞧着倒也不怎样?” “怎么说?” 却倾偏过头,同你江端鹤眨眨眼。 ——院中人寂寞,也就只能听些琐碎的轶事,好打发时光。 “我瞧着他有几日,总是闷闷不乐,想必同夫人也多有纷争口角。不似我们,自婚后,便没再争吵过。” ——他说了的,是婚后。 “依我瞧着,这口角上的争斗,实在算不得什么的。反倒是他旁的事,如若有所隐瞒,那便不好了。” 她眸光垂下,其间透出几分不曾有过的黯淡。 “这夫妻间的事,面上的争吵是最算不得什么的。只这暗处,偷着藏着的,隐而不发,不显山露水还好,凡要挑到面上了,那再深再久的夫妻之情,也不过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 江端鹤举起调羹的手微微一滞,只轻轻应了一声,便说着要去庖厨处瞧瞧,离开院中。 尹却倾偏过头,望向他的背影,倒沉寂了良久。 * 一方小窗,摆了花草,都绽放在斜阳之下。 窗外,落叶归根,旧景不复。 ——故人亦不在。 尹戴华拖着脸颊,目光长久地滞在窗前落寞的光辉之上。 “呀,汤又撒出来了。” 她一时不注意,炖煮的汤水便扑出盅盖之外。 若是却倾还在家中的话,定会立刻便上前,帮她打开汤盖。 然后,她会…… “真是好香的汤。” 尹戴华舀起一勺,盛在碗中。 ——却倾每回用汤时,都会挨了烫去,因此她习惯了每次都另舀出一碗,晾着。 可如今,她也是实在不必如此了。 尹戴华端着汤碗,沉默了半刻,还是将汤碗搁在一边。 她反是直接从汤盅从舀起一勺,直接放入口中。 “嘶,真是好烫。” 也不知怎么的,她浑身微微颤动着,竟俯下身。 “却倾……” 她满面涕泪,嗓眼里像是堵住了,哽咽到近乎无法发声。 “我分明,分明是为的留住你们,才成为人的,可为何……” 时光荏苒,往事依旧如新。 其实却倾离开过后,她便再没炖煮过羊肉汤。 非但是因着羊肉价高,也是却倾一走,她便再没心思处理这些个耗费心思的东西。 ——尤其是衣食住行这些上的。 她分明是为着自己好好过下去,才炖的这汤。 身为母亲,女儿便是此后所有半生的羁绊。 “娘,娘,是你吗?” 身为女儿,母亲亦是终生的惦念。 尹戴华手中的汤匙顿时落入汤中。 这一年里,她何尝不是日日夜夜怀念着这从前总是萦绕在她耳畔的嗓音。 “却倾,是你吗?” “娘,远远的,就闻见羊肉汤味了。”却倾想笑一笑,但很快便随着酸痛的鼻尖更变了面色。 “我刚刚……我还不信。” “却倾。” 尹戴华再等候不住,直向前奔去,与却倾紧紧相拥。 “娘……” 尹戴华替她抹去面上零落的泪水,带着泣音说道: “却倾,不用说了,什么都不必说了。” 却倾走时,残阳如血。 再重逢,也是那般的一抹夕阳。 依旧如活络的血色一般鲜亮明艳,却已不再残缺。
第34章 自信大男孩江某 “走水了, 走水了!” 宫人近乎是哀嚎的声音,在各处各地响起。 正殿中,哲元帝端坐龙椅之上, 面色和缓如常。 他身后放有一张硕大的屏风, 近乎将其后的一切,都笼罩在精描的工笔画之下。 刘公公颤颤巍巍地闯入殿中,一个不慎,便跌跪在地面。 “陛下, 宫里人都闹起来了,您还是早做打算吧。” 哲元帝双目紧闭, 只淡淡吐出一句: “急什么, 皇后眼下如何了?” “回禀陛下, 大皇子寻不见了,皇后娘娘正亲自领了许多人去寻呢。” 刘公公嗓音中, 夹杂着微微的颤动。 ——在宫里头待了多年的老人了, 竟也会有如此不安定的时刻。 “寻不见了?”哲元帝骤然睁开眼, 沉声道: “罢了, 让她不必去寻了,恐怕再寻不见了。” “马飞鸣, 马大将军呢?” 这是哲元帝的第二发问。 “回陛下, 马大将军……他半年前便上过书,如今已告老还乡。” 哲元帝听得清明,一时却并未回答此言。 ——沉默将光阴都拖延得漫长。 “刘佑,你说, 朕可已是年迈, 连此等要事都记得不怎样清楚了。” “陛下,您如今, 还是保全自身要紧,暗卫已在宫中脚门等候了,您还是快些走吧。” 刘公公浑身都抑制不住地发抖。 ——他恐惧,可压倒他的,已不是眼前的皇权。 权力从来落不到刘佑这样的人身上。 ——它只是反反复复,在相似的人中间,相互传递着。 “‘脚门’?呵,刘佑,看来你也老了,朕是天子,天子怎能从脚门通过,逃出宫门,宛若无力蝼蚁。” 越说,哲元帝便更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到最末几句时,甚至激动地奋力拍向桌面。 但很快,哲元帝便安定了下来。 因为大殿中。 ——再不只有他们两人。 “你到底是来了。”哲元帝沉吟道。 “江端鹤。” “咚,咚——” 随之传来的,是头颅落地的声响。 ——沉闷,而绵长。 哲元帝目光便落在那落地的头颅之上。 那头颅的主人。 他比谁都更清楚,更知晓的他的身份,也最明白他所下的命令。 “张先仁原是不必死的。” 江端鹤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宫室之间。 地上的头颅翻了几番,朝向哲元帝的那一面,露出一张狰狞的脸。 ——其上仍生有大猫金黄的毛发,和银白的胡须。 哲元帝两手撑在桌面之上,仿佛还是铎朝当之无愧的帝王。 ——只他颜色上虽看不出什么,口中却是实实在在地深吸了一口气。 “江端鹤,朕栽培你,还真是不错。你果然建功立业,一步一步,竟也走到这个位置。” 江端鹤淡淡撇了他一眼,只是抬起脚,轻轻踩在张先仁的头颅之上。 “陛下以为,这一个‘朕’字,还能够自称多久么?” 哲元帝将殿中的一切都看在眼中,淡淡说道: “是啊,我朝君主权位,到底是要落在外姓手中了。” 正在此时,一直瑟缩在殿中柱边的刘公公忽然冲向侍卫中间的江端鹤。 两个侍卫忙用长枪抵住他的脖颈。 刘公公则是跪下身,匍匐而来,口中长唤道: “江大人,啊,江,圣上,奴才一直等候着,就看您何时入主了,还请您疼奴才。” 江端鹤挥挥手,只轻声道: “他的命我不要,留给阎王吧。” 闻言,刘佑立刻便慌了神 “江,我……” “咚,咚——” ——又是沉闷而绵长的声响。 哲元帝一只手已然收回衣间,他扬首,紧紧阖上眼。 “给我一个缘由吧。” ——事到如今,他所能求的,不过是一个体面的离去。 “其实谁做傀儡对于我而言,都是一致的。但你,管得,也太多了!” 哲元帝近乎是屏息,面色也渐渐涨得赤红。 “谁来坐这个位置,都会如此,况且朕也并不曾贬黜过你。” “是啊,你们中的谁,都是一致的,包括你们的无能。也正是因此,你们才不该,违逆我。” 江端鹤缓缓走至帝王案桌边,拿起一只毛笔,放在手心把玩起来。 “江端鹤,我只恐怕,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哲元帝凝神望向江端鹤,细细打量起他。 江端鹤无言,只是与他平视相望。 “你或许,不是凡人。” 哲元帝压低了嗓音,以唯有他们二人可以闻说的声音说道。 江端鹤略笑了笑,方道: “陛下,您手下的,哪有几个凡人,连您后宫中的妃子,也有一只孔雀。” “你都知道了。” 哲元帝不禁避开他的目光。 ——他撇向角落,不知在看些什么。 “我一早便说,你管得太多了!” 江端鹤一字一句,从口中倾吐而出。 “你来犯我朝,究竟有何目的?” “您真那么想知道么?” 江端鹤望向他,怜惜地笑了笑。 哲元帝有意出语激他。 “江端鹤,好歹君臣一场,你该不会连这个机会,都不愿给我吧。” “陛下,或许铎朝还不曾存在之时,便有江端鹤了。” 江端鹤边说,边在面上显露出蛇的形态。 他眼睛狭长,瞳仁金黄,似是蒙上一层红纱,鼻梁也化作圆顿的蛇鼻,唇角展开,吐出细长的蛇信子。 不知怎么,哲元帝骤然起身,指着江端鹤,破口大骂道: “江端鹤,大胆狂徒,你竟敢擅闯此地。” 江端鹤并未太注意他的举动,反是向一边望去。 ——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 江端鹤只略顿了顿,便向屏风后走去 “江端鹤,你……” 哲元帝一闪身,挡在他身前。 江端鹤一抬手,臂上的鳞片展开,只插入哲元帝的脖颈中。 当下鲜血横飞,泼洒向他身后的屏风之上。 ——鲜艳的血迅疾漫开,将屏风染成赤红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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