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睡着。” 婶子:“……?” 婶子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这晨起的朝阳,又低头,看了看旁边穿戴干净一丝不苟的雪白大氅公子。 侍女比公子起得还晚? 婶子笑:“公子当真宽恕。” “?” 酆业只需瞥一眼,就能看透这妇人心里所想。 他莫名生出些不悦。 于是魔纡尊降贵地替小蝼蚁说了句—— “不怪她。她昨夜累着了。” 结果话一出,就见婶子愣住了。几息后,婶子涨红了脸,讪讪摆手:“这,这样呐,是我误会两位了。” 说完,不等回话,妇人迅速回了屋里。 酆业:“?” 于是。 半个时辰后。 离开前的时琉站在门口跟妇人认认真真道谢,却只换来妇人语重心长的一句:“女娃,听婶子一句,你不能一辈子跟着你家公子,他这样的你留不住。还是找个合适的人家,早日嫁了吧。” “啊?”时琉听得迷糊,但分辨得出善意,“啊,嗯。” “……” 几丈外。 酆业垂着大氅,懒洋洋转着手里的长笛。 等到少女低着头茫然走来自己身旁,他才淡淡落下眸:“听懂了么,你就嗯?” 时琉摇头:“没懂。” “她当你是我娈养的外室。” 时琉想了想,还是问了:“何为外室?” 酆业:“。” 一两片树影儿勒过白衣清隽眉目,藏得他眸目极深。 阴翳里,魔似乎笑了。 “没有名分的夫妻。” “?” 时琉怔了一怔,然后点头。 难怪婶子让她早日嫁了。这样误会,实在离谱。 见时琉竟没什么反应,酆业微一挑眉:“你在想什么。” “嫁……” 时琉思索时本能张口,说了单字才觉得不妥,又咽回去。 酆业:“你还真想嫁人?” 时琉迟疑,仰头看他:“给你做侍女,不能嫁人么?” “…能。” 酆业掀起点薄凉的笑,舌尖抵了抵薄唇间那一隙雪白森戾的齿尖,“不过我的侍女,要嫁,也要嫁我亲自替你挑选的夫婿。” 时琉想说她没那么高要求。 但魔应该不听她的。 于是少女点头,安静应:“好,你挑。” “……” 魇魔谷忽然开谷的消息,不到半日,就传遍了整个幽冥。 刚从幽冥天涧东北方向的迷瘴里走出来,时家队伍也很快就收到了相关剑讯。弟子第一时间将消息禀报给家主时鼎天与几位时家耆老。 原本在为被魔头戏耍而恼火的时家队伍,登时被转走了全部注意。 “什么,魇魔谷开了?” “怎么可能!” “魇魔谷千年一现,现在距上回现世还不足三百年,定是谬传!” “可西南方向,天地间确实有大波动,若不是魇魔谷出世,还有什么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 时家耆老们争论不休。 时璃随父亲参与这临时小型族会,听得惊讶,仰头看时鼎天:“父亲您说过,魇魔是万年前酆都帝麾下的第七殿阎罗,这样的上古大魔,怎么会突然现世?” 时鼎天抚膝,眉头紧皱,“她确实早该避世不出了,此事必有内幕。” 时璃见父亲沉思,也不好打扰,竖耳听着旁边耆老争论。 “传闻中,魇魔谷里有酆都帝留下的无数至宝——那可是三界至恶、幽冥之主,他留下的宝物,谁不动心?这样的时机,错过是要遭天谴的!” “可魇魔的幻境,年轻弟子谁能确保离开?我不同意,太危险了!” “三界史书记载,过往魇魔谷现世,每年都有从凡人一跃成为天境甚至化境修者的,这等机遇,确实不该错过。” “有命拿宝,也得有命离开!” “……” 时璃听得心神摇曳。 时鼎天瞥见女儿神态,不由笑道:“你也动心了?魇魔谷里再多法宝,再大机遇,你天生剑骨也不需要这些外力。” “不是,”时璃回神,“是秋白师兄,他为长辈寻天檀木而下幽冥。那魅魔是魇魔手下,通天阁里又有天檀木气息,想来天檀木在魇魔手里的可能性极大。” “那便去吧。” 时璃意外:“父亲答应了?” “本就要去,”时鼎天笑意一沉,“从迷瘴出来后,我观追魂定位,魔头余孽应当就在魇魔谷附近。” 时璃一顿:“父亲…”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时鼎天幽幽叹出口气:“阿璃,你只需知道——时家数千年的清名与基业都已与你的紫辰命数息息相关,除魔卫道,这件事不容有失。” 说话间,中年男子眼神闪烁中慢慢坚定,冷毅。 “那些会使时家清名受污的,即便是血脉至亲,为父也绝不容恕。” “……” 此时。 同一片幽冥长空下的魇魔谷外,已经聚集了大批从幽冥各地赶来的修者凡人。 酆业作为始作俑者,自然早有准备。 他与时琉是第一批抵达的。 魇魔谷正式开谷时间还有一炷香,时琉在附近转了几圈,听了不少消息,就回到谷外支起的茶铺下。 她到桌前,学一副乖巧小侍女的模样,弯腰附耳给酆业传信。 “酆都留下的至宝?”酆业拈杯的指节一停,“酆都帝的东西怎么会留给她?” 时琉回忆:“他们说,魇魔可能是酆都帝的遗孀。” “遗——” 咔嚓。 薄胎茶杯在玉白指骨下多出了两道裂纹。 酆业冷漠地放下茶杯:“小蝼蚁,你少去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也不怕听坏了脑子。” 时琉:“可是,确实每次魇魔谷出世,都有人得至宝、获际遇。” “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天檀木有何功效了?” 时琉一怔。 垂眸思索几息,少女恍悟,眼睛都微微熠亮起来:“自生幻境,化虚为实?” 酆业懒应了声。 时琉:“那,岂不是在其中所想,都能变成所得。” “能,”新茶杯遮住了魔薄勾的讥笑,“前提是,他们醒得过来。” “啊?” 酆业垂手,随意点了滴茶水,在桌上缓缓书写—— 三日不离,至死为伥。 “……” 时琉微僵。 酆业察觉她反应,薄薄一嗤,随手轻拂,桌上水痕顿时烟消。 “怕了?”他懒洋洋问。 时琉眉心轻蹙:“伥鬼,听着比死了还可怕。” —— 她最怕被关着锁着了。 “那你便活着出来。”酆业垂眸,漠然饮茶,“记住。欲望须有穷尽,你若欲壑难填,此生便出不来了。” 时琉认真想了想,点头:“你进么。” “不进。” 不等时琉问,酆业冷淡起眸,望向茶铺外的山谷,“我进也无用。魇魔的引梦之术,对我不起作用。” 时琉一怔。 不等少女言语,旁边路过的一个大汉停下,冷笑着扭头看过来:“笑话,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上古大魔的引梦之术对你不起作用?这种大言不惭的话都能出口——你怎么不说自己是魇魔的主子、幽冥之主酆都大帝转世呢!” “?” 时琉蹙眉望向大汉。
第20章 魇魔梦境(四) ◎是不好看,但我喜欢。◎ “哎呦这位客官,在魇魔谷外,那位的名讳可不能乱提的!” 茶铺里的跑堂闻言一惊,连忙过来好声劝着。 大汉被这一提醒也是脸色顿变。 他忌讳地扭头,看了看不远处藏在晨雾里形状诡谲的山谷,气不自觉就虚了三分。等转回来,他清了清嗓子:“咳嗯,我也是好心。这少年,小小年纪说话就如此猖狂,不得个教训,今后还不知道得吃多少亏……” 跑堂的陪着笑脸,连连应是。 酆业却无反应,他甚至懒得看对方一眼,就垂着长睫,冷淡又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一个小玩意。 时琉就站在他身后,看得分明。 一根很不起眼的折枝,枝上缀着两颗细芽。 ——天檀木碎片。 几日不见,它好像又长得细长了些。 时琉正想着,听见肩披大氅的魔背对着她开了口:“过来。” 时琉迟疑了下,从后微微探身:“我吗?” “……” 酆业侧回身,眼神冷冷淡淡的,却仰起来望她:“我面前还有其他人么。” 时琉一默。 —— 他面前的魇魔谷外明明人山人海,不远处,茶铺跑堂还在为他的话好声好气地哄劝那大汉。 只是他目下无尘,眼眸里更像只盛了一抔远山雪夜,凡俗沾不得那双清寒眸子,他也惯了视而不见。 该说是魔的眼里只有蝼蚁、不见凡人吧。 但时琉安静走到他眼皮底下,顺着他:“没有了。” “过来,抬手。” “哦。” 时琉只觉得手腕一凉,她低头,就见酆业修竹似的玉白骨节微屈着,懒懒环扣过她手腕,浅褐色折枝在他掌中柔软服帖地弯起来。 然后酆业指腹轻抹。 折枝首尾两端相触,自觉交缠在了一起。 酆业松开她手,“好了。” 时琉勾起手腕来看:“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话里问着,时琉还是下意识摸了摸它。 她天生亲近灵物木植,对天檀木这样有灵性的灵木更是喜欢。之前知道要还,便压着性子故意不去理它,现在失而复得,自然从心底里忍不住。 晨光正好,洒过少女长睫,揉得浅色眸里清亮温软。 从鬼狱出来以后,酆业还是第一次见时琉这样眼神。 他薄唇微勾,又抑回来。 “蝼蚁太多,看得人心烦,给你做个标记。”酆业抬杯抿茶,“免得你出来变了副模样,叫我还要费神分辨。” “好。” 时琉悦然应着,一心看着天檀木折枝手环,然后才反应过来:“啊?我会变模样吗?” “有人想做绝世美人,只要醒得来,出得谷,便能变。” 时琉惊讶回头看那山谷:“这么厉害?” “?” 酆业抬了一半的杯子停了,他皱眉,偏过脸扬眸睨她:“你也想?” “会有人不想变得好看、被人喜欢吗?”时琉轻声问,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疤。 “好看和被喜欢有关系么。” 时琉:“当然有关,世人皆如此。” 时家的人也是如此。 “是俗人都如此,”酆业冷嗤,眼神嘲弄,“俗人的喜欢,你要来万千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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