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胤又道:“顾夫人,即便您不愿意伤害顾诸仓,那也该离开顾府,先活下去再论其他。” 顾夫人踟蹰道:“可我一个弱质女流,带着孩子又能去何处安身立命?回娘家更是给父母蒙羞,无异于杀了我。何况,健儿是顾家的嫡长子,怎可流落在外?” “顾夫人若是不嫌弃,寒舍愿意暂时……”李时胤一句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顾夫人急道:“多谢小郎君好意,可妾身乃是有妇之夫,怎可这样寄人篱下?若此事传出去,定会有诸多非议,您不必为妾身做到这个份儿上。” 小嬛嗫嚅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李时胤沉默。 如果寅月在,看到这一幕,她一定会讥诮一笑,然后阴阳怪气辱她:当然还是要原谅他了,怎么能和离呢?和离了,可就没人打你了呀。 顾夫人哭道:“郎君不知为人妇的苦,其实这中间颇多无奈,也颇多曲折……” 李时胤已经懒得再理她,只抬手,修长的手指舒张,掌心升起一团赤色华光。那华光深处,乃是一粒殷红似血的丹丸,其上红光潋滟,很是妖异。 他屈指一弹,那丹丸就悬停在了小嬛身前,道:“去往生罢。” 小嬛伏地叩首,恭敬道:“多谢李郎君。” 旋即便吃下血丸,化成烟消失了。 不多时,李时胤便回了李府,天色暗下来,一天又过去了。 又过了小半个月,秋高气爽,正是踏秋的好时候。 李府后院。 李卿乙近日去了白鹭书院读书,傍晚散学回来之时,听闻了一件大事。她连忙跑到李时胤跟前,竹筒倒豆子般说起了此事。 “顾诸仓今日匆忙娶了新妇了!!” “那以前的顾夫人呢?” “死了。” “死了??” “顾夫人投湖自尽,那顾家小少爷哭天抢地,也晕死过去好几回了。” 李时胤叹息,沉默。 白溪有些难过,便道:“您上次不是去了顾夫人家中么,怎么没救下她?” 李时胤道:“若有心求救,我才能施救。若是无心,旁人如何救得了?” “啊?” 白溪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传有妖邪作祟么?” “是有妖邪,不过妖邪在人心里,我却没有办法。” 李时胤垂首,继续翻看帛书,“顾诸仓心里有鬼,所以作恶;顾夫人心里也有鬼,所以懦弱、逃避、推卸责任,继续纵容了顾诸仓心里的恶,才酿成了如今的大患。” “我实在是不懂。” 白溪挠头,“她既要求救,可为何又不愿意接受旁人的搭救?” “不难理解。” 李时胤沉吟道,“顾虑多,什么风险也不愿意承担。或许过惯了那种陷在泥泞里的日子,便觉得自己只配陷在泥泞中。见到旁人伸出的手,心中忐忑又害怕,根本不敢奢望能被搭救。” 李卿乙问:“可怎么说白溪也难以理解,顾诸仓对顾夫人那么坏,她怎么会对顾诸仓这般死心塌地?难道离开了他,就活不下去了?” 李时胤叹息,“人在那样一个封闭的环境里活久了,总免不了精神脆弱,也免不了觉得自己就该活在那样的地狱里,因为从前也没人告诉她,她值得更好的。” 李卿乙明白了,“顾夫人在顾诸仓身边多年,一定是被规训成了那样。要她重新站起来,却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李时胤若有所思地盯着莲池,道:“可惜一切都很迟,或许这也是天意罢。她纵容着他害了两条人命,总要去偿还该偿还的。” “阿兄。”李卿乙忽然唤道。 “怎么了?” “阿姐什么时候回来?” 李时胤沉默良久,压低声音道:“快了。” 所以寅月,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第104章 东极归来 夤夜,李府。 寅月撤法落地,院中灯火葳蕤,山月皎如烛。 长长的楠木回廊上,一道熟悉的月白色背影缓缓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少年郎怀里抱着漆黑的胖猫,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胡噜着它的脑袋。 “还没睡?”寅月脱下蟾衣收起来,隔夜的衣服,和人一样力倦神疲。 她缓步向他走去,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轻声问,“在等我?” 李时胤绷着脸,目光落回了衔蝉身上,态度冷淡,没有说话。 寅月在他身旁的蒲团上坐下,一绺乌发滑下来,切过精致的下颌,带出浓浓的倦意来。 她声音近乎嘶哑,“我累得很。” 李时胤这才抬眼,深深看了她一眼,“厨房煨着合莲盅,我去拿来给你解解乏。” “好。” 李时胤起身大步往厨房而去。 寅月逗了逗大肥猫,伸手熨帖着它腹部的软肉,听着它震天响的呼噜声,终于从东极之巅的恐惧里回过神来。 李时胤丁零当啷布好了杯碗盅碟,端坐在对面,看着寅月进食。 她吃得津津有味,他看着也觉得很有食欲。 其实不过十天未见,却仿佛暌违了好久好久。李时胤忍不住伸手,将她腮边一缕发丝掠到了耳后。她抬眸看过来,眼神无波无澜,却莫名显出一股倦怠的媚态来。 风尘仆仆的,定是累极了,到底是去忙什么了? 话没问出口,唇边却递来一只舀了汤的银勺,他摇了摇头,示意没心情,但那勺子倒是执拗地举着,仿佛不领情她就要这么拗下去。 他倾身过去,那银勺却调转势头,一口喂进了对面人的嘴里。 李时胤被这个幼稚做派气笑了,起身作势就要走,冷不防被一股神力握住了身体,直直按回了原位。 “来来,这次不骗你。” 李时胤迟疑了半晌,观察了她的神色,这才凑过去。 明珠的光晕莹亮,静静地照亮了满室的温柔与缱绻,两人一勺一勺地分食完一盏汤,都没怎么说话。 待李时胤收拾完杯盏回来,寅月仍旧坐在廊庑下,手兜着黑猫的脑袋,侧影温柔而平静。 听见他的足音,寅月抬起眼来,轻轻唤了他一声。 李时胤快步走过去,将一人一猫都抱在怀里。黑猫被勒得喘不过气,蹬着腿跳到了他肩头,伸出粉粉的舌头去舔寅月的脸。 下一刻,一只手伸出来,将它推了下去。 “我送你回去。”李时胤用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其实不过几步路罢了。 “好。” 两人起身往绣楼走,很快就到了,李时胤托着她的手,握紧,“好好睡一觉。” 寅月颔首,化成烟消失了。 回到绣楼,撩开罗帐正准备躺下,窗户上投出一道人影来,然后响起了“咚咚”两声。 她身形一晃,便凝聚在窗边,推开窗,“还有什么事?” 李时胤沉吟了片刻,“这十几日,我回了一趟衍门,查了各处铺子的账。对了,顾夫人投湖自尽了。快入冬了,家中也要开始清账盘点,其实我也很忙……” 他顿了顿,目光清澈,又问:“你呢,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我也想你。” 寅月端详着他,少年郎刚刚沐浴过,身上还有澡豆的清香,一袭月白长袍清爽而闲适。然后,她舀了一勺汤,送到他唇边。 李时胤垂眼,迟疑了一下,才接受了喂食。又继续拿幽深的眸子盯着她看,于是她只好又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 李时胤盯着她,耳边所有的喧嚣都停歇,只剩下整颗心在狂跳。她总是轻而易举就能摸到他的七寸。 但这话没安慰到他,只将他连日来的脆弱情都释放了出来。 “那怎么去了十几天都杳无音信?” 其实他才是那个满腹闺怨的。 寅月没有理会李时胤抱怨的内容,也晓得他不一定要知道原因,但她理解了他不安惶惑的心情。 “帛镜会不会用?” 寅月随手一划,一幅五尺见方的清光镜就浮现在二人身前,“这个可以随时联系到我。” 李时胤道,“那是仙门的高等术法。” 寅月手腕一转,掌心便横卧出一只精致小巧的法螺,“那下次用它找我。” 不知她又从哪里摸出一根银链,然后穿入法螺,示意他伸手。 李时胤垂眼看她动作,银链幽幽泛着柔和的光,法螺形状别致,心中也松了口气,“那你睡吧。” “好。” 窗户合拢了。 然而她还没转身,另一扇洞开的窗户前,又凝聚出那道熟悉的身影来。 “下次你要走,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 李时胤近乎哀求。 其实寅月本想说“这次我本以为当天就能往返,所以没跟你说”,但最后还是应了声:“好。” “那我走了。” “嗯。” “我走了。” “明天见。” 寅月站在原地,目送那道身影消失,才关上那扇窗户。 正转身抬脚要往里走,余光却粘在最后一扇洞开的轩窗上,她想他最好不要回来了,但又隐隐期盼。 果然,一道白光亮起,也跟着点亮了她的眉眼。 寅月朝他走过去,“要不要进来,和我一起?” “你今天很累。”听起来不像拒绝。 “我不累了。” 李时胤踟蹰了一会儿,“万一等下会很累。” 寅月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了句荤话,“那你反反覆覆勾引我干什么?” 李时胤清冷的视线瞬间变得灼热起来。 月光落在他身上,半明半昧,那双妙目深邃而灼热,将寅月紧紧锁住。 李时胤喉头耸动,眼睛雪亮,“我想你,很想。” 寅月阔步过去,微微踮脚,伸手勾着他修长的脖颈,叹息似的,与他额头相抵。 李时胤顺势箍住她的腰,将她压向自己,一垂首,忍不住吻在她修长的脖颈上,迫切地寻找最贴心的慰藉。 他的动作甚至称得上有些粗暴,一路吮啃着找到她的唇,带着狂风骤雨般的急切,向她索吻。 寅月只觉眩晕,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直挂在他怀里,铺天盖地全是橙花与澡豆混合的香气,邀人堕落。 李时胤撑着窗户跃进屋内,将她打横抱起,两人不由分说滚到了榻上,缠吻在了一块儿。 时间过了一息,又一息。 再一息。 李时胤摩挲着她的腰,再度吻住她。 湿热甜腻的气息萦绕在账内,乌浓的发散在身下,像生机勃勃的海藻。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刻,寅月被人抄过后腰,镶进了一个火热的怀抱。 湿热缠绵的吻再次落下来,从面颊到脖颈,再到精巧的锁骨……他隔着薄薄的衣料摩挲她的腰腹,仿佛永远不餍足。 “别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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