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脚步一转,走进茶肆。 樊尔紧跟其后走进去。 要了两份茶水,两人径直上了二楼,走进尽头角落里的一间小房间。 商贩很快命人将热茶送上来,带着微甜的温凉茶水很适合在秋日饮用。 琉璃捧着耳杯抿了一口,刚想出声,便听隔壁房间隐约传来谈话声。茶肆墙壁隔音很好,但仍旧逃不过鲛人敏锐地听觉。 “大王本就不喜公子,公子近来还是顺从一些为好。” 一声嗟叹穿过墙壁传入主仆俩耳中,紧接着一道温润男声响起:“身为王室公子,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韩国,他其实一直都明白,只不过是因为不喜我罢了。纵使我百般讨好,他亦不会有所改观。” “公子身为王室子孙,凡事还是装糊涂为好。” “我又何尝不知藏匿锋芒才不会被百般防着,可乱世之中,家国弱小极可能会被吞并,秦国想要灭六国之心昭然若揭。倘若秦国实施灭六国计划,韩国绝对会是他们首先要吞并的国家。” “公子怎知… … ” “地理位置,只有先灭韩国,才能更容易吞并另外五国。” “秦国虽能人居多,但公子的聪慧又有几人能及,公子能考虑到的,秦人不一定能想到。” “秦人是否能想到,我尚且不知,但我的师弟李斯一定会向秦王进谏先灭韩。” 李斯? 琉璃和樊尔无声对望一眼,均都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上午刚想到韩非,便如此碰巧在茶肆遇到,看来城东不愧是城东,王室公子都能轻易遇到。 隔壁二人还在谈论政事,琉璃倾身凑近樊尔,无声问他是否好奇韩非长相。 夹杂着温凉淡香地气息扑面而来,樊尔喉结不受控制动了两下,静默摇头。 看出他的窘态,琉璃坐直身子,讪讪摸摸鼻子,她差点忘记樊尔曾在自己面前坦白过心意了,看来日后还是要把他当做男鲛看待才行。 不知为何,主仆俩一时都有些别扭,各自捧起面前茶水,默默喝着。 “其实,我更建议公子去秦国谋仕途。身为楚王之子的昌平君都能坦然效力于秦国,公子只不过是大王的胞弟,又何必那般坚持。生在乱世,我更希望能有一方强国早日结束乱世。” “我又何尝不希望无战争,可我更希望是韩国去完成那一切。” “公子爱国之心,我能理解,但韩国和秦国之间实力悬殊实在太大。” “这便是我坚持变法的原因,奈何… … 兄长想不明白,始终认为我若威望过高,会影响他的王位。可他永远不懂,我更在乎的是亲情,是韩国的未来。” 听到这里,琉璃心底按下的苗头再一次升腾而起,秦国重法,她很想说服韩非入秦,嬴政极其欣赏他,定然会对之重用。 只是,听韩非方才语气,应该很难被说动。 樊尔一眼看出琉璃心思,他放下耳杯,轻声提醒:“我们此次是来寻星知和子霄的。” “这并不冲突。” 嘴上虽如此说,不过琉璃并未真起身去隔壁结识韩非。 茶水饮尽,隔壁房内许久未再传出谈话声,主仆俩先后站起身打算离开。 两道门同时打开,双方均都下意识转头去瞧,四双眼睛碰撞在一起,韩非身旁的那名男子看到容貌惊艳的主仆俩,禁不住瞪大双目。 韩非则是不动声色打量二人,一闪而过的眸光很快被他压下。 琉璃同样好奇打量韩非,剑眉瑞凤眼,驼峰鼻,嘴唇薄厚适中,唇角微微上扬,有些似弯月,大大减弱了那驼峰鼻的凌厉,让他看起来脾气似乎很好。年龄约莫有三十多岁,没有李斯年龄大,不过也能理解,当初李斯拜入荀子门下已至而立之年。 有时候真是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每个人长相和声音仿似是提前搭配好一般,先前只听温润嗓音,琉璃便觉得韩非应该是温和长相,果不其然。 双方静默半晌,樊尔先主动抬起双手辑礼。 韩非与身旁男子怔愣一瞬,纷纷回礼。而后都看向琉璃,不明白她为何端着一副上位者姿态,无动于衷。 在鲛族,都是别人对琉璃行礼,来到陆地,在邯郸接触的人不多,到咸阳后,她作为君王之师,也几乎都是他人对她行礼。早已习惯的她,此刻面对两双狐疑眼神,微微蹙起细眉。 双方僵持片晌,韩非含笑颔首,转身欲要离开。 “韩非!”琉璃清冷空灵之音阻止了他的脚步。 愕然回身,韩非警惕问:“你认识我?” 琉璃诚实摇头,“不认识,但我认识你的文章,你的那些著作,我几乎都看过。” 韩非更加惊诧,放眼七国,能有条件读书识字的女子,几乎全是王孙贵族出身,细看对面少女,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上位者气质,的确像是出身贵族,难怪方才不愿屈尊行礼。 迟疑稍许,他试探问:“二位不是韩国人吧?” “我们是效力于秦王的卫国剑客。”琉璃用捏造的人族身份糊弄。 听到秦王‘二字’,韩非神情一凛,不由剑眉颦蹙,原本温和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琉璃浑然不在意,语气幽幽道:“别如此警惕,我们不是坏人,此次前来韩国只为寻人,无关国事。方才之所以喊住先生,只是想结交而已。” “结交我作甚?” “先生才华斐然,我亦欣赏之。虽我们是剑客,但对诸子著作也颇有研究。” 听闻此话,韩非上下打量琉璃一番,对方看起来不过是刚及笄的少女摸样,他不相信她在剑术与学术上能有多高造诣。纵使五岁开蒙,十年时间,兴许能有所成就,但剑术学术交替学习,比之只学剑术亦或学术之人,定然有许多不足。 琉璃并不惧那道打量视线,清冷目光直白凝睇着对方。 “秦国变法成功后,一直遵从法家治理之道,才有今时之实力。我知道先生亦是重法之人,既然各国挑起战争都是为了还世间一个太平,先生又何必在乎是秦国还是韩国。”她本不想说这些劝解之言,但真正面对韩非,她又下意识脱口而出。语毕,才反应过来。 这番劝说寓意十分明显,韩非不是听不出来,但韩国是他的母国,他又怎能轻易弃之。当初在稷下学宫,楚国公子熊负刍一直有拉拢之意,他也明白楚国远比韩国强大得多,但韩国是生他养他的家国,他异国求学,也不过是为了学成归来,效力于韩国。 “你是替秦王入韩的?” “自然不是,我方才已言明,只为寻人,秦王并不知我来了韩国。”琉璃顿了一下,继续道:“秦王读过先生所有文章,对先生赞誉颇高,曾言明,若能有幸见先生一面,此生无憾。人生在世,能遇到懂得欣赏,见解相同之人不容易,还望先生慎重考虑。”
第141章 嬴政娶妻 所著文章能有人赏之, 韩非是欣慰的,但身为王室公子,他不能因为秦王与自己见解相同便弃韩国于不顾。眼神复杂凝视着对面少女, 他有些怀疑对方不是简单剑客那般简单, 倘若他是秦王身边的小小剑客, 定然不会去帮着拉拢人。 犹疑稍许,他浅笑道:“多谢好意, 不过,我是韩国人。” 猜到韩非会很固执,琉璃未再过多言语, 只是道了一声‘明白’。 双方道别后,韩非先行转身离开。 不多时, 琉璃便听到与他同行的那名男子惋惜道:“多好的机会,你为何要拒绝?韩王不懂你, 秦王懂你啊!” 而韩非只是幽幽回应一句:“你不是韩国人,你不懂。” 主仆俩默契对视,琉璃出声道:“走吧。” 暮去朝来,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 琉璃和樊尔已将城东搜寻大半, 这日两人不知不觉走进一条小巷,小巷尽头有一家十分雅致的酒肆, 虽然隐蔽,但客人不少, 几乎满座。里面似乎有人在大肆谈论对各国局势的看法,引得一阵附和与掌声。 只纠结一瞬, 琉璃脚下步子便转了方向, 樊尔抬头看向酒肆名字,没有迟疑, 跟了进去。 出入酒肆的女子不多,再加上琉璃和樊尔容貌过于惹眼,两人一进去,便有人转头打量他们。 自动忽略掉那些视线,主仆俩走到角落里的空位坐下。 一名酒家佣很快为两人送来一份酒水,酒气扑鼻,隐隐带着一股香甜。 秋季的酒水不用炭火温热,琉璃斟了一觞推到樊尔面前,随即也为自己斟了一觞。 樊尔压低声音提醒:“少主,饮酒不好。” “已给了钱币,不饮用岂不是浪费。” 琉璃单手拿起,抿了一小口,入口辛辣,后味有一丝甜意,味道不如秦国酒肆里的酒水,也不知为何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此处。嫌弃放下酒水,她最不喜味道辛辣之物。 瞧见琉璃紧锁的眉头,樊尔微微浮动唇角,大致猜到酒水味道不好。 被众人围在中心的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络腮胡,浓眉单眼皮,脸部线条硬朗,看起来像是那种以自我为中心之人。 他见众人听的入迷,故意停顿须臾,转而神秘道:“诸位可知那吕不韦为何而死?” 一时间,周围有人摇头,有人追问。 琉璃预感那人接下去要说的话,绝对语出惊人。 果不其然,那人大掌用力拍在案几上,同时冷嗤一声,道:“当年秦王年少即位,全倚仗吕不韦尽心辅佐,才能稳坐王位至今。谁也想不到,去年秦王加冠亲政后便罢黜了他的相邦之位,勒令他迁居封地河间。纵使那般,秦王仍旧不肯罢休,几个月前又下一道敕令,命吕不韦迁去贫瘠的蜀地,逼得年过半百的他服药自尽。依我看,那秦王就是羽翼丰满,想要扫清障碍罢了。” 那人话音未落,便得到不少附和声。 “分析的有道理。” “对对对,秦王还是太过年轻气盛。” “吕不韦虽然商贾出身,这些年对秦国的贡献,诸国皆知,秦王这是得鱼忘筌呀!” … … … … 附和声此起彼伏,琉璃神情逐渐凝重,置于案几的手不自觉蜷缩收紧。这些人明显是在抹黑嬴政。吕不韦被处置,最大根本在于他将假寺人献给太后,造成了后来地谋反。所有与谋反有牵扯之人均都被处死,唯有吕不韦是罢黜官职,迁居封地。 而几个月前,之所以有那道敕令,是因为吕不韦不安分,频繁与诸国使臣来往。他自己造就的因,就应该承受相应的果,贫瘠之地亦有人在其上生存,他无法接受即将面对的生活而选择自尽,在外人眼里,一切却全都成了嬴政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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