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另外一个一直没有开口的人突然道:“好像不止子霄一个,那些术士先前便抓了一个人打算炼制丹药,那个人好像和子霄认识,我们猜测子霄之所以那般急着去纪山,就是因为自己的同伴,我们三个起初还以为被抓得是你。” 同伴?星知脸色煞白,子霄不会无故跑去危险重重的纪山,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感知到了纪山有蝾螈气息,并且认为那个蝾螈是自己。全族上下都知道人族术士可怕,从来不会轻易来陆地,十几年来,只有二兄长因寻她而上过岸。这次被困纪山数月,没办法传递消息回太月古城,二兄长情急之下,定然会上岸来寻。 联想种种可能,她瘫坐在地,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幼时母亲曾告诉她,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之间有一条无形的亲情纽带,无论任何一方出事,都会被感知到。昨日心里的不安,她以为是因子霄而起,没想到竟是因为二兄长,难怪昨日会突然转阴降下暴雨。 为了樊尔,她不顾危险一路追来陆地,终究是她的执着害了子霄和二兄长。 琉璃和樊尔得知消息,也很快赶了过来。 主仆俩走进大殿,看到的便是泪水潸然的星知,苍白唇色已经被她咬出了血痕。 “发生了何事?”琉璃快步走过去,蹲在她身边,用袖子帮她擦去泪痕。 星知眼泪更加汹涌,哽咽出声:“不止子霄,好像我二兄长也遭遇了不测。” 扫视一眼三名伤痕累累的将士,琉璃宽慰她:“还没得到证实,兴许是误会。” “子霄不会无故去纪山的!”星知双目红肿,没了往日神采。 樊尔缓步走近,弯身蹲下,屈指生硬帮她擦去一滴泪珠。 星知赌气打开他的手:“我阿父说得对,我们从来都不可能,强求不得的缘份就不该硬要强求。” “对不起!”樊尔低声道歉。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他们。” 星知用袖子胡乱擦去脸上泪水,爬起来便要走。 琉璃及时拽住她的袖子,紧跟着起身。问:“你去哪?” “去纪山报仇。”星知用力甩开她的手。 樊尔闪身挡在她面前,蹙眉提醒:“凭你一己之力,去了也是送死。” “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让开。” 此刻的星知眼中再也没了欣喜爱意,成长的代价过于沉重。她是喜欢樊尔,可他从来没想过会让兄长和子霄付出生命的代价,若知如此,她从一开始便会控制自己的感情,逼迫自己放弃。 端坐上首,始终没有言语的嬴政看到这里,微启薄唇,清澈声音响彻大殿:“他们三人并未亲眼所见,所说不一定属实。还有,你又怎知那个同伴是你兄长,兴许是其他同族也未可知。” 星知倏然转身,“子霄与同族对我一样重要。” “寡人并未说子霄和同族不重要,只是你如此莽撞跑去楚国冒险,岂不是辜负了子霄拼命将你护送回来。没有十足把握,冒然前去报仇就是愚蠢。” 嬴政没有计较她的瞪视,起身缓步走下主位,行至琉璃身边站定。 “他们杀害大秦近一千将士,寡人自会遣人前去调查,你安心等着便是,若有消息,会及时告知你的。” 星知静默凝视他须臾,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去。 琉璃用眼神示意樊尔跟上去安慰安慰。 樊尔平时本就话少,又哪里会安慰人,不过他没有拒绝,顺从颔首,快步追出去。 嬴政命宫正将三名将士带下去诊治。 宫正‘诺’了一声,吩咐候在殿外的卫戍军抬着三人跟他走。 大殿内很快只剩了琉璃和嬴政。 并排伫立许久,嬴政低沉嗓音轻飘飘响起:“实则你们和星知不是同族吧?” 琉璃隐在袖中的双手蜷了蜷,唇瓣紧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没有等到回应,嬴政侧头看她,无奈一笑:“看来你愈发不信任寡人了。无论解释,亦或发誓,你都会有所防备,我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彼此信任的。” 他最后一句没有再自称‘寡人’,就如同年少初即位时那般,只在琉璃面前自称‘我’。 好像一切都悄无声息发生了改变,琉璃垂眸盯着脚尖,感喟一声,极细极低,身旁人并未听见。 “我自然是信任你的,只是… … ” “寡人明白。”嬴政打断她,转而道:“寡人谨记你的嘱咐,已妥协娶妻,本来王祖母择定的是芈檀,她无故失踪,寡人执意选择郑云初,王祖母拗不过寡人,只得勉强同意。” 听嬴政亲口说出来,琉璃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酸的,不过她很快压下那些不适,浅然淡笑:“我在韩国有听说过,只是你为何选择郑云初?而不是妫西芝?” “因为郑云初听话,没有背景靠山,不会向寡人索要王后之位。”嬴政狭长眼眸深不见底,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琉璃却有些惊讶,不解问:“你既已娶她,为何不给她王后之位?” “一个国家是否有王后并不重要,世人只需知道大秦的王是谁便可。她想要一个长久的靠山,寡人需要一个人来应对满朝文武,王室宗正,以及王祖母。” 嬴政之所以态度无所谓,只是因他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 琉璃一时哑然,不知该说什么。郑云初的父亲牺牲,吕不韦也是饮鸩自尽,她若想在后宫安然无忧,确实需要一个更大的靠山,而嬴政是不二人选。 人族真是无法理解,就连婚事都可以被当做交易敷衍了事。 “无论如何,你既然选择她,便好好待她。” 嬴政没有承诺什么,更没有拒绝。 看不下去的武庚,缓缓飘到琉璃身边,语气幽幽:“我觉得你们相处不如以前自然了,恩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分别这些时日,恩人是不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不悦睃了一眼身旁魂魄,琉璃没有搭理他。 嬴政顺着琉璃视线看向那空无一物之处,吓得武庚立时噤声。
第152章 认错母亲 星知勉强忍回泪水, 加快步伐,没有理会跟在后面的樊尔。 樊尔不紧不慢,始终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 他不会说那些哄人的甜言蜜语, 也说不出口, 唯一能做的只有默默跟在后面陪着她。 内心愧疚与爱恋交织的星知,听着身后脚步声, 愈发难受烦躁。 “不许再跟着我。”语毕,她捻诀消失。 樊尔久久凝视着无人甬道,萧瑟秋风掀起他的衣袂, 月白袍子漂浮不定,如同夏日在海面觅食的海鸟。 郑云初带着子婴前来为太后求情, 琉璃自觉不便,主动离开, 武庚悄无声息跟在后面。行至殿门,一只小手突然拽住她的衣摆,她驻足回首, 对上一双明亮清澈的双目。无论任何种族, 孩童时期的眼睛都是最纯澈的。 子婴松开衣摆,怯生生抬手抓住琉璃手指。 分别半年之久, 琉璃没想到这孩子还是如此喜爱亲近自己,宠溺揪揪男童的小发髻, 她掏出一块糖递过去。 长睫垂下,子婴瞅着那块糖, 没有伸手去接。 琉璃以为他是不好意思, 主动递到他嘴边。 子婴张嘴含住,并未言语。 嬴政凝睇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语气柔和提醒:“小孩子吃糖不好,以后还是不要这般惯着他了。” “偶尔一次,无碍。”琉璃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闻此话,郑云初才反应过来孩子已不在自己身后,她迈着碎步走过去,弯身打算抱起男童。 走路已经十分稳当的子婴闪身躲到琉璃身后,一把抱住她的腿。 郑云初有些尴尬,这些时日,她时常抽空照顾子婴,但孩子始终与她不亲近。 嬴政见状,正欲开口,却听琉璃道:“我带他出去玩,你们继续。” 眼睁睁看着琉璃抱着孩子离开,郑云初咬紧下唇,没敢言语。须臾,她走到嬴政面前,双手虚于身侧,低身行礼。 “我知大王肯让太后回咸阳已是开恩,但太后毕竟是你的生母,若禁足之事传出去,定遭世人非议。” “寡人若是怕遭受非议,早在雍城时便会下令杀光所有知情黔首。” 嬴政脚步沉重走回上首主位,盘膝而坐,拿过面前奏章展开,似乎并不想继续谈论此事。 一边是太后的嘱托,一边是君王的冷漠,郑云初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双手死死揪住衣襟,干脆直接跪在坚硬冰凉的地面,表情有一种战场赴死的执拗。 “我明白大王心里藏着她人,也明白大王娶我不过是因我无依无靠,掀不起任何风浪。可是,我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是有血有肉有独立思想的人。大王只知我想要在后宫有立足的底气,却从不试着去了解我真正的心意。” 想到当年初见,郑云初唇角扬起优美弧度,苦涩却爬上眉梢眼角:“哪个少女不怀春,犹记得当年在华阳宫初见,大王少年时期的眉眼还没有如今深邃凌厉,当时我便想,大王大概就是少年最美好的模样了。你对琉璃那份毫不犹豫的维护,让我羡慕至今。我知道自己作为亡国之女,没资格奢望任何,可我也是会难过的。成婚至今,大王从不去我所居寝殿,更是时常借口处理政务,不愿见我。是,在成婚之时,一切都说好的,我不该有情绪,不该怨怪,可我真的会难过。” 嬴政长睫一颤,视线从奏章上离开,落在下方那张姣好无暇的面容上,“你说这些,意欲何为?” “我只是想让你正视我一次,也正视我为太后求的情。” 鼓起勇气说出这些,郑云初心脏脱离正常频率,几乎要跳出喉咙,她双目直直盯着嬴政,大气都不敢出。 “既然明白自己身份,便不要置喙寡人做的决定,太后只不过是无法走出棫阳宫而已,你若想去见她,无人会阻止你。”嬴政疲倦捏捏内眼角,“行了,你先下去吧!” “诺!” 郑云初起身行礼,退出大殿。她没有第二次挑战君王耐性的勇气,太后嘱托固然重要,但惹怒君王更加不可。 琉璃抱着子婴走下石阶,弯身将他放在地上,而后伸手在他面前,示意他握住。 男童紧紧握住那只手,笑出一口小乳牙,咬字还不甚大人那般清晰:“谢谢母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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