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尽全力的琉年,终于控制不住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来。 樊胤惊呼一声:“君上,您的毒… … ” “本君无碍。”琉年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异常。 “该死!”万君暗骂一声,粗壮蛇尾向两人横扫过去。 岸上看热闹的武鸣谦走下礁石,纠结着要不要先离开,看情况,中毒的鲛皇似乎也不好对付。踟蹰半晌,他还是决定留下来再观察一会儿,若是蛇妖败,他就抓紧时间离开,倘若鲛皇败,他就主动去搭把手。 天色渐晚,海面上依旧打的难舍难分,武鸣谦等的都有些犯困了。 白日晴朗的天气,到了晚间却骤然狂风暴雨,昏昏欲睡的武鸣谦被惊得困意全无,捂着脑袋冲进了山洞。 雨水浇得人睁不开眼睛,不止琉年和万君,没有中毒的樊胤也负了伤。 万君浑然不在意满身伤痕,仍旧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冬雷轰鸣,似是要将天劈开一道口子。 鲛人耳力灵敏,琉璃睡得很不安稳,她裹紧衾褥,捻诀封闭听觉。纵使如此,她仍旧睡不踏实。因上次拒绝求情,近来太后暗中鼓动臣子逼迫嬴政下令让她和樊尔搬出章台宫,不知是不是因那件事情,她近来一直心神不宁,说不上来具体原因,就只是感到不安。 她对搬出章台宫并无意见,奈何嬴政不同意,君王若不松口批个住处出来,她和樊尔也无处可搬。 在暗夜中叹息一声,琉璃默念法诀强迫自己入睡。
第161章 梦魇心悸 卯时末, 天色微亮,风雨早已转为风雪,早晨温度似乎比之夜里更加寒冷。 一夜未睡安稳的琉璃, 在朔风凛冽的早晨裹着衾褥从梦中惊醒, 看清殿内熟悉陈设, 她无声松了一口气。燎炉里的炭火明明灭灭,似有熄灭之兆, 她坐起身,指尖轻动,炉内霎时火苗窜动, 传出轻微‘噼啪’声。 心慌的感觉并没有因梦醒而消失,琉璃揪紧衣襟静坐片刻, 而后起身披衣,撑开牗扇。寒风夹杂着雪花呼啸而过, 扬起她鬓边发丝飞扬,一向怕冷的她将双手揣进袖中,不想钻回褥子里取暖, 冷意可以让她暂时忽略心底不适。 雪飘如絮, 咸阳王宫白茫茫一片,身披蓑衣的将士不畏严寒, 仍旧在尽职尽责。这个时辰,嬴政应该已经在议政殿与诸臣商议国事了。 举目望向议政殿方向, 琉璃突然发现,入秦这么久以来, 她从未踏足过议政殿。说实话, 她有些好奇人族的议政殿与鲛族的万华殿有何区别,听武庚说, 议政殿有二十四根雕龙中柱,秦国图腾为玄鸟,她不明白中柱之上为何雕刻的是龙,而不是玄鸟。 就在她想东想西之时,隔壁殿门应声而开。 “冬日严寒,为何这么早起来吹冷风?”樊尔说着,大步走过去侧身挡住寒风。 闻此话,先前不适再次袭上琉璃心头,她轻微皱了一下眉头,未做隐瞒:“不知为何,从昨日起,一直心神不宁,梦里也极其不安生,梦魇惊醒后,困意全消。” 樊尔神情紧张拉过琉璃手腕,脉搏平稳,并无异样。 “我身体无碍,只是莫名心里不安,像是失去了什么。”琉璃缩回手,重新揣进袖口里。 失去? 主仆俩视线相触,异口同声惊呼:“该不是星知… … ” “不对… … ”琉璃紧接着否认:“我与星知的交情还没到能心灵感应的程度,她若真出事,也是想办法托梦给心心念念的你。” 樊尔面色一僵,“少主莫要拿我开玩笑。” “这不是玩笑,蝾螈比鲛人更加畏惧严寒,星知能在陆地坚持这么多年,完全是因为对你的倾慕。” 说实话,琉璃很钦佩星知那些不管不顾的坦率与执着,作为继承者,束缚与责任注定让她比常人更加冷静自持。眼底失落一闪而过,她很快恢复如常。 樊尔将她的失落瞧得清清楚楚,欲言又止几次,才艰难开口:“少主若是真放不下,何不把星知给你的那颗避水丹赠予嬴政。” “不可!他若长生,便会打乱人族朝代更迭的秩序,后世有帝王之命的人,将再无机会。” 早在嬴政好奇长生之术时,琉璃就考虑过此事,但理智让她终止了那个想法。 纵观人族历史,王朝崛起,衰败乱世,是亘古不变的规律。嬴政一心想要扫平山东六国,结束乱世,他若因避水丹获得漫长的生命,那统一后的新王朝将会数千年不再更迭,如此一来,人族朝代秩序便会被打乱。 更重要的一点是,人族帝王若长生不死,便会助长国人对长生的贪念,待到那时,不止蝾螈族,整个深海都会被搅乱,她不敢轻易冒险。 明白琉璃真正的顾虑,樊尔未再多劝,抬手设了一道结界挡住风雪。 寒意顷刻消失,琉璃扬起眉梢,“近来,修为精进不少。” “修为不可荒废。” 自从成蟜自刎屯留,樊尔彻底闲下来,平时不出宫时,他就在殿中修炼术法。将来要继承父亲的位子,他若修为不够,又怎能守护无边城,守护琉璃。 想到近来因心态而懒散的自己,琉璃讪讪摸摸鼻子,“说得对,修为不可懈怠… … ”话音未落,心口又一次传来刺痛,她下意识揪住领口。 见琉璃突然眉头紧锁,脸色泛白,樊尔紧张握住她手腕,脉搏仍旧无异常。无暇探究原因,他忙输送灵力过去。 然而,琉璃不是受伤,那些灵力并不能让心头不适有所缓解。她按住樊尔手臂,摇头拒绝:“没用的,别枉费灵力了。” “你可是因嬴政才… … ” “与他无关,兴是这两日风雪大,冻着了。”琉璃及时否认,她既清楚种族差异,便不会执着平添烦恼。 怕樊尔再胡乱猜测,她退后一步,合上牗扇,借口道:“我有些困,想再睡会儿,朝食不必叫我。” “是!” 樊尔又哪里不明白,琉璃这是在逃避,对历练考题产生不该有的想法,确实会很烦恼。 从前,他羡慕南荣舟,而今,他羡慕南荣舟和嬴政。他无数次幻想过,倘若当初鲛皇没有选中自己会如何。在成为继承者亲侍的第十年,大长老曾无意中同父亲提起,整个无边城与琉璃八字最合适的实则是他,只可惜他已是少主亲侍,注定要成为下一任将军。 历代鲛皇与将军都只能是君臣关系,樊尔自小受父亲影响,既以被鲛皇选中为荣,又惋惜自己错过了和琉璃相守一生的机会。人心是复杂的,总是既要又要,在得到的同时,又不甘心所失去的。也是因为明白那些道理,他才能克制自己。 天色似是亮了一些,他解开结界,驻足在阼阶前,任由寒风扬起浓密长发。 风雪渐弱,殿内炉火正盛。 端坐于王位上的年轻君王,静默凝睇着殿外随风飞舞的雪片。 今年冬日,似乎雨雪尤其多,秦国与齐国之间的战事也被迫暂止。当年吕不韦主动找上齐国,游说齐王把妫西芝送到秦国,并且再三保证,必让齐国公主成为大秦王后。而今,吕不韦身陨,嬴政娶了一个亡国之女,虽未册封为王后,但也足矣让齐王脸面无光。 妫西芝不愿做侧夫人,执意要回齐国,齐王自然不同意,于是便遣使臣入秦。使臣觉得秦王掌权不久,人又年轻,定然是好拿捏的,便在议政殿当着文武诸臣的面提议,让嬴政休妻,改娶齐国公主为正妻,并在大婚当日册封其为正妻,否则齐国大军便攻打秦国。 即位以来,嬴政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嚣张的使臣,他非但没被威胁,反而欣然应下,甚至还向使臣保证会尽早安排秦军到边境等着齐国大军。 使臣威胁不成,提心吊胆回到齐国。 本没想与秦国开战的齐王,气的差点吐血,可又不得不应战,使臣代表他出使秦国,说出的话,自然也会被认为是他授意。 就在齐国大军出发的那日,使臣悄无声息死在自己府上,人人皆知原因,却无人敢过问。 闹了一场,妫西芝无颜回齐国,更不可能继续待在秦国,与嬴政道别后,打算去卫国。年少时,她因喜欢卫国风土,曾命人在卫国买了一处宅子。 对于齐国公主,嬴政一直是欣赏的,在妫西芝离开当日,他私下遣了几名暗卫暗中护送。 当年一同入宫的五人,只余了郑云初和芈清。 芈清执意留下来做侧夫人,华阳王太后也多次找到章台宫,朝中有一半势力为楚系,嬴政只得勉强答应。 其实,于嬴政而言,没脑子的芈清是最好应付的,她不像郑云初那般心思敏感。 自入宫以来,芈清最讨厌两个人,一个是琉璃一个是妫西芝。妫西芝走了,她心安一半,而今正在想办法赶走琉璃。近来,就是她日日去棫阳宫撺掇太后施压君王的。 整个咸阳王宫都逃不过嬴政的双目,他早就知道是芈清在蛊惑太后,之所以没有挑明,只是不屑罢了。 今日,楚系臣子又一次当众提到琉璃和樊尔久居章台宫不合乎规矩,嬴政收回视线,态度依旧,不愿妥协。 见此,阳泉君急了,上前一步,脱口而出:“大王若是心仪那剑客,收进后宫便是,一直不清不楚住在章台宫算怎么回事?” 嬴政深不可测的双目扫视过去,冷眼盯着阳泉君。 陡然对上那双充满压迫感的眸子,阳泉君本能咽了咽口水,却听上首君王道:“他们乃是寡人之师,又曾多次救寡人性命,为何不能住在章台宫?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阳泉君是想让寡人做忘恩之人?” “大王误会了,臣的意思是,咸阳王宫殿宇众多,他们可随意选择。” “章台宫是其中之一,也可在选择之列。” “… … … ” 阳泉君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青。 “若再无要事,便散了吧!”嬴政起身离开,不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 雪已止歇,朔风依旧。 嬴政步履平缓踏在没有痕迹的新雪上,仿若回到儿时,那时每每雪后,他最喜欢在雪地留下整齐有序的脚印。转眼间,他已然成长为一国君王,可却始终没有实现儿时所愿。 身后传来积雪被踩踏的咯吱声,李斯熟悉声音传来:“大王… … ” 驻足回首,嬴政不解瞅着他。 李斯喘了两口气,气息勉强恢复平稳:“臣还有要事,事关统一之策。” 嬴政挥挥手,示意后面将士和寺人不用跟着,而后转身继续踏足新的积雪,低沉之音悠悠传入李斯耳中,“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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