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尔侧身,轻柔将嬴政放到简兮怀里。 这个时辰,巡城军已经换岗。 燕丹婉拒简兮邀请,带着明同与常岳快步向着城北而去。 目送母子俩回到隔壁庭院,琉璃才打着哈欠,裹紧身上狐裘,快步走进院子,钻进正屋。 外间风声大作,呼啸着似是想要挤进每一处缝隙。 赵堰在黑暗中裹着衾褥,缩在床榻角落,眼睛圆睁,那尖锐风声让他无比心慌。 骗燕丹他们进密林时,他是满心欢喜的,可听到林间那凄厉叫声后,他又顿生后悔。 嬴政也就罢了,他本就是被自己父亲丢弃在邯郸的。可燕丹不一样,他是燕国太子,为两国交好而来,若是因此陨了性命,燕国定会借此联合他国讨伐赵国,届时君父定不会再惯着,必会对他严惩。 想到那些,赵堰下意识摸着自己脖颈,不住咽着口水,心里慌得要命。 就在他东想西想之际,外面又是一阵疾风呼啸而过,吓得他一个激灵,身上衾褥裹得更加紧。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终于亮起,赵堰掀开衾褥跳起来,来不及套上布履,便跑了出去,大声喊来伴读屠中,让他带上一支精锐将士前去寻燕丹。 屠中心里亦是后怕,连连点头,转身就跑。若真出事,赵王又不会动自己儿子,到时还不是把罪责都推到他这个伴读头上。 燕国安插在赵国的细作,时刻都在注意着燕丹动向,在他出事后立刻便传了消息回去。 时下乱世,各国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上升到国家层面,更何况燕丹是一国太子。 燕王收到消息后震怒,当即派遣丞相栗腹出使赵国。 赵王宫,恢弘大殿上。 栗腹双手揣于袖中,胸膛挺得笔直,面色十分难看。 “我燕国为两国邦交,将太子送来邯郸,赵国竟纵容公子堰残害我燕国太子,敢问赵王,可是想要撕毁盟约,兵戎相见?” 赵王端坐上方王座,垂眸看着下方栗腹,在听到那最后高声质问时,他抬手摸了摸嘴边胡须。 为在使臣面前不失威严,他故意挑起眉梢,面容严肃。 “丞相说笑了,燕太子初来邯郸,寡人便亲自下召要对太子依礼待之,我赵国上至公子臣子,下至城内黔首,无一不对太子恭敬有礼。” 栗腹脸色更加难看,赵王这话确实不假,当时为表重视,他是亲自下了召。可而今… … “公子?臣子?”栗腹冷哼:“敢问赵王,公子堰设计陷害我燕国太子,是何居心?” 赵王面露不悦,但也没好发作,朝一旁宫正挥了挥手。 宫正会意,立刻小跑着出了大殿。 不消片刻,两名将士便压着屠中走进大殿。 少年面如死灰,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 赵王指着屠中,对栗腹道:“小儿年幼无知,寡人已查明,一切均是这个伴读从中蛊惑,教唆小儿。”
第026章 大殿争辩 栗腹回身向后看去, 那瘦弱小少年正被两名高大将士左右钳制着,因为胆怯而肩膀瑟缩,一张脸毫无血色。 不用想, 他也明白赵王是何意, 可他还是明知故问:“一个小小怯懦伴读, 怎能左右一国公子的言行?赵王莫不是想要搪塞了事?” “瞧丞相这话说的,寡人不是说了嘛… … ” 赵王走下王座, 态度亲和不少。 “堰儿年幼单纯,身边常年跟着这个伴读,没接触过其他人, 自是容易被他言语蛊惑。丞相看看他这贼眉鼠眼相,定是从小就心术不正, 才会做出蛊惑主子之事。” 言语顿了顿,他又道:“倘若丞相不放心, 寡人可将他交于丞相处置,不知丞相意下如何啊?” 听到这话,屠中‘噗通’跪倒在地, 脑门用力磕在地上, 心里纷乱如麻,想到昨日王后的威胁, 他身体颤抖,恐惧非常。 但他还是只能认命大喊:“大王, 我错了!我不该因燕太子让公子在学术上难堪,就言语蛊惑公子陷害燕太子, 此事与公子无关, 全都是小人挑唆,都是小人从中挑唆。” 栗腹眉心沟壑加深, 气愤上前朝着屠中身上狠狠踹了一脚,他自己差点扬倒在地。 一旁宫正忙上前扶稳他。 “你这小崽子!学术上难堪就可害人性命吗?自家公子学术不精,你就教唆他杀人?作为公子伴读,要你何用!” 这一通吼出来,栗腹气的心口生疼,他不得不皱褶一张脸捂住胸口,以防自己气闷之下昏厥过去。 屠中倒地,满脸恐惧看着他,皲裂嘴唇颤抖不止,一句话都不敢说。昨晚王后威胁他揽下所有罪责,否则就诛他全家,起初本就是他出主意让公子整治太子丹,哪里还敢有任何反抗。 事情闹大,屠中心生悔意,也隐约明白自己的下场。此刻置身大殿,年仅十三岁的他,满心只剩恐惧害怕。他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笞刑,还是更重的刑罚,亦或是丢了小命。 栗腹忍不住又踹了屠中一脚,愤怒甩袖,对赵王匆匆辑了一礼,态度强硬:“这伴读固然要惩治,可谋害我燕太子的是公子堰,还请赵王不要拿年幼说事,他不是三岁小儿,更不是痴儿,理应为自己所做之事承担责任。” 赵王神情一凛,眼神犀利盯着栗腹。 胸膛起伏间,他转身大步走回王位,直到坐下,才冰冷开口:“那,丞相想要如何?难不成想要我儿性命不成?” 栗腹刚想张嘴,就听赵王朗声道:“寡人一生有三子,长子已在战乱中陨了性命,暂且不提次子,幼子长到十三岁,从未见识过人心险恶,他又哪里知道后果之严重!燕太子并无性命之忧,丞相在这大殿之上咄咄逼人,莫不是想要寡人弑子?” 栗腹面色涨的通红,上前一步,坚决不退让:“不论是否有性命之忧,亦不可抹去公子堰谋害我燕太子之心。” 赵王被气笑了,苍劲笑声回荡在大殿,一掌拍在面前奏案上。 “看来,丞相是想要逼着寡人弑子啊!若想让寡人弑子也可以,那就请丞相先让你们太子自刎,方可一命抵一命。” “你… … ” 栗腹被气的嘴唇颤抖,却不知该反驳什么。 “丞相莫急,寡人这就为你们燕太子主持公道。”赵王眼神一转,看向地上屠中,声音威严冰冷:“你们两个,把他拖出去斩了。”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 ” 在声声呼喊中,屠中被硬拖出去,最终在一声惨叫后,彻底没了动静。 赵王眼神散漫看向栗腹。 “不知丞相可还满意这结果?” 栗腹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甩袖走出大殿。 赵王拇指与食指捋着嘴角两边的胡须,在后面朗声道:“丞相慢走,寡人就不相送了。” 听到这话,栗腹大力一甩袖子,双手背于身后,脚下步子走的飞快,生怕慢一步会被赵王气死。 城南主道街巷尽头,幽静庭院内。 燕丹端坐在茅亭下,垂眸看着案上简策,午后日头斜斜洒在他身上,照透那对耳朵。 栗腹下了服车,直直冲进庭院。 明同与常岳听到错乱脚步声,同时拔出腰间长剑回转身。在看清是许久不见的丞相时,两人纷纷收回剑,双手虚于身前,恭敬行礼。 “见过丞相。” 栗腹无暇理会他们,随意摆摆手,大步走向燕丹。 燕丹早已起身,身姿挺立站在茅亭下,对着丞相远远行礼。 “公子可有受伤?”栗腹拉起他的双臂左右查看,脸上皱纹皱成一团。 “丞相放心,我无碍。” 燕丹淡笑,颧骨上已结痂的擦伤因那笑容而微微向鬓角拉扯。 栗腹心疼摸向那疤痕,眼露心疼:“为了燕国,让太子受苦了。” “丞相不必自责,作为一国太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在赵国很好,还请您帮我带话给父母,让他们不必为我忧心,特别是我母亲。” 燕丹说着邀他坐下。 “公子放心,老夫定会把话带到。” 栗腹提起衣袍,在对面跪坐下来。 一声长叹之后,他脊背都佝偻不少,花白的胡子轻颤。 “老夫无能,没能为太子讨回公道。那赵王太蛮横,竟拿区区一个伴读性命应付我,想我燕国王室亦是周王族血脉,若搁以前,他赵国算什么… … ” 若搁以前?燕丹唇角不由向下,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诸侯纷争持续多年,周天子形同摆设,更何况是日渐衰弱的燕国。 他很想要劝一劝激动的栗腹,可话到嘴边,又放弃了。丞相年岁已大,让他抱怨一番,总比憋在心里要好。 暖阳下,燕丹但笑不语,静默聆听对面老丞相愤慨激昂。 与此同时,荒凉城北。 “母亲,我学术上有一处不懂,要去隔壁找姐姐请教。” 嬴政抱着一卷简策与木剑,不待简兮应答,便急匆匆跑向外面。 “跑慢一些,别摔了。” 因上次城郊擦破脸颊与手臂,简兮便总怕嬴政再磕着碰着,时刻都要提醒。 嬴政应了一声,身影消失在院外,确定母亲看不见后,他才拿出藏在衣襟里的木剑。 自从上次被救回来,母亲抱着他大哭一场,就开始隐隐表现出不想让他继续学习剑术。他知道母亲是怪他逞强跟燕丹去城郊,怕他学的越多,日后更不懂收敛。 他现在很怕母亲的眼泪,父亲不在身边,他不想母亲再为他忧心。 未免母亲担心,他只好悄悄抱着木剑跑去隔壁院子找琉璃。 嬴政想,待时日久了,母亲总归会释怀,会明白他只是想要有自保以及保护她的能力。 他握住剑柄,手腕反转,蹦跳着向前,使出一招半式。 原本空旷荒凉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三个高大男子。 三人清一色高马尾,青灰色布衣。 领头男子名为星言,生的浓眉大眼,山根挺拔,面庞棱角分明,虽然看起来俊朗不凡,但面相却有些凶。 他远远看到嬴政使出的剑式,脚步一顿,而后快步迎上去。 后面两人反应敏捷,大步跟上。 三人身材魁梧,步履生风,嬴政见他们面容冷冽,不似好惹,下意识后退几步。 星言怕吓到他,咧开嘴角微笑。 那笑容让嬴政心里生寒,他握紧木剑,佯装淡定问:“尔等是何人?” 星言为显亲和,屈膝弯腰蹲下,尽量柔声问:“你这剑术是何人所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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