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王太后冷冷睨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言语。 琉璃理平膝头衣袍, 才慢条斯理回应华阳王太后先前的质疑,“王太后无需多虑, 除非樊尔从这个世上消失, 否则我那位朋友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好!”华阳王太后面无表情,严厉警告:“记住你今日之言, 倘若日后她动了歪心思,本宫连你一起处置。” 星知作为蝾螈少主,就算她移情别恋觊觎嬴政,她的父母兄长也不会同意她嫁一位生命短暂的人族。况且她满心满眼只有容貌俊美的樊尔,不喜欢英气俊朗的周正长相。 “我用性命担保,她绝对不会觊觎您的孙儿。”琉璃起身,问:“我可以离开了吗?” 华阳王太后也不想与她多处,挥挥手表示她可以走了。 大清早饿着肚子被喊来华阳宫,琉璃是越想越不开心,于是脚步一转去了羽阳宫,她今日受的气全是因为星知,不讨回来,着实不甘心。 羽阳宫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十分雅致脱俗,面积虽不大,但该有的一样都不缺,宽窄有度的甬道将几间殿宇连接在一起,形成方方正正的一座宫殿。 子霄敏锐察觉到外间渐近的脚步声,手中双箸停止,“鲛族少主来了。” “来就来了呗,难不成还要本少主出去迎接她呀!”星知咬了一口蒸饼,不为所动。 主仆俩的对话没有逃过琉璃的耳朵,果然不该对张扬跋扈的星知心软,简直是不懂知恩图报。她提衣拾阶而上,径直进入殿内,看到那炭火上温着的甜粥还冒着热气,内心更加不悦。 子霄及时站起颔首行礼。 琉璃没有理会他,转身在星知身边坐下,拿过那碗还未动的甜粥默默吃了起来。 “… … … ” 星知嘴角抽搐几下,握拳提醒:“那是我的。” “我知道啊!”琉璃又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我为了你,一早便被王太后叫去华阳宫盘问,吃你一份粥食怎么了?更何况这粥还是人家秦王宫准备的… … ” 她边吃边唠叨,把华阳宫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全都叙述一遍,末了又道:“我帮你这么多,你就说准备如何报答我吧,不值当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了,免得丢脸面。至少也要是比较珍贵且有价值的,否则都对不起我为你受的那些气。” 因为樊尔的缘故,星知一直不喜欢琉璃,可这一次她不但帮忙劝说兄长,还尽心尽力安排住所。 其实,抛却从前不愉快,她发现自己也没那么讨厌琉璃。默默递了一块蒸饼过去,她语气生硬道:“谢谢你… … ” 琉璃接过饼,打断她的话:“口头感谢有何用,你要诚心实意,用摸得着看得见的东西感谢,才能弥补我受的气!” “… … … ” 星知认为她有些得寸进尺,本想回怼,可转念又觉得她的的确确是因为自己受了气。蝾螈族一向是有恩必报的种族,作为蝾螈三少主,她不容许自己亏欠别人。 “子霄,把我们那些珍宝都拿过来,供她挑选。” 子霄迟疑片刻,解下腰间巨尺袋,施法解开,将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殿中毛毯上顿时奇光异彩,闪的琉璃眼睛疼,她放下粥,随意在各色珍宝里翻了一遍。其中各种宝石,无边城也有,法器与她修习的术法相冲,没有一样能用的到。 看出她嫌弃,星知立时横眉竖眼:“你这是何意?这可是我所有的身家了。” 琉璃指着五彩斑斓的宝石,“这些我都有。”说着她又指向那些稀奇古怪的法器,“那些是会害死我的东西,你觉得我该选哪一样?” 星知哑口无言,鲛族虽然因蝾螈避水丹获得了漫长的生命,但本源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修炼的术法更是天壤之别,那些法器只会反噬鲛人身体。 对了,避水丹!她眼神明亮瞅着琉璃,“你应该没见过蝾螈精血凝结出的避水丹是何模样,不如我用精血凝聚一枚避水丹给你作为报答如何?” 琉璃本能想要说‘我已是能在水中自由活动的鲛人,要避水丹作甚!’可话到嘴边,她却犹豫了,说实话,虽然避水丹对现在的她无用,但她很好奇避水丹的样子,史书中记载的模糊不清,她想象不出。而今能有机会亲眼所见,若是拒绝实属可惜。 “就这么定了,你何时能凝结出避水丹?” 星知思忖片刻,给出答案:“最晚一个月,到时我让子霄给你送过去。” “成交!” 琉璃喝完最后一口粥,拿着啃的只剩半块的饼子起身离去。 子霄将法器与珍宝一一装回巨尺袋中,欲言又止几次,才犹犹豫豫问:“少主真的要给她避水丹?” 星知不暇思索点头:“既已答应,就没有食言的道理,区区一颗避水丹而已,对我没有任何影响的。” 取几滴精血炼制一颗避水丹,确实不会对蝾螈自身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子霄收起巨尺袋,并未劝阻。 在议政殿上顺利解决修水渠之事的嬴政身心舒畅回到章台宫,却得知华阳王祖母一早召见了琉璃。想起上次的刁难,他来不及换下冕服,更来不及用朝食,转身急匆匆便要去华阳宫。 琉璃刚行至宫门外,就见少年君王行色匆匆出来。 “这么急做甚?” 看到台基下神态自若的琉璃,嬴政松了口气,眉眼随之舒展开来。 “可有用过朝食?不如一起。” “我在星知那里用过了。” 琉璃挥了挥手中凉掉的小半块蒸饼,走上台基。 二人比肩走回章台宫,待到无人处,嬴政低声问:“王祖母可有刁难你?” 琉璃摇头:“老人家只是担心星知会觊觎王后之位,我已经跟她解释清楚了,你也放心,她心里只有樊尔。” “我知道… … ” 当年星知对樊尔的死缠烂打,嬴政还记得,那时他年幼不懂,而今细细想来,才明白星知对樊尔是男女之情。 浓密长睫扇动几下,他别扭问:“她喜欢樊尔,你不生气?” “樊尔有人喜欢,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 ”话说一半,琉璃仰头去看身旁少年,啧了一声,纠正:“你这孩子,直呼其名的愈发顺口了。” 嬴政弯了弯眼睛,这次没有强调自己不是孩子。 居诸不息间,冬季悄然逝去,春日来的悄无声息,料峭天气让人很难发觉季节的转变。 春平侯赵屹在立春那日顺利回到赵国,邯郸城众多黔首得知他的归期,纷纷聚集在城门口迎接。 未免出乱子,守城军将领临时调遣了四队精锐将士维持秩序。 城门楼上,郭开站在背阴处,眺望着远处那队缓慢驶来的车马。对身侧将领半开玩笑道:“春平侯在国人心中真是颇具威望。” 那将领假意笑笑,没有接话茬。内心却在惋惜,春平侯一直是国人心中最佳的君王人选,到头来却还是与王位失之交臂。 与此同时,服车上的赵屹凝望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心中毫无波澜。两年多前,他还是赵国无人可以比之的太子,短短两年的时间,再次回来,竟让他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鼎沸之声穿透城门,蜂拥而来。 姚贾捋着胡子,呵呵笑道:“看来春平侯威望不减当年呐!” 赵屹苦涩一笑,什么也没说,双目恍惚无神。 将领见那对车马即将停在城门外,忙大声下令开城门,话音未落,他快步奔下去,甚至忘记招呼郭开一起。 郭开脸色沉了沉,缓步走下城门楼。 赵屹身影刚出现,守候多时的人们更加沸腾。 将士们手持长矛奋力隔挡着激动的众人,震耳欲聋地呼喊,让他们双耳有种短暂失聪的错觉。 车上的姚贾捂住双耳,大声对赵屹道:“托春平侯的福,老夫是头一回被如此欢迎。” 众人不减当年的热情,让赵屹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姚使说笑了。” 街道上实在太乱,一队将士亲自将赵屹送回侯府。 赵王宫内的赵堰得知宫外盛况,不由大怒。 “寡人而今贵为一国之君,难不成还不如他有威望!” 郭开佯装唯唯诺诺,说出的话却是火上浇油:“大王息怒,春平侯当初毕竟颇得人心,又是先太子,备受欢迎亦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那寡人算甚?” 赵堰气急之下,把手中奏章扔了出去,猛然起身,“走,去春平侯府,探望寡人的好兄长。” 挑拨成功,郭开低垂的眉眼间尽是狡黠之色。 春平侯府。 赵屹洗去一身污垢与疲惫,妻子周婉还在哭哭啼啼诉说着委屈。 能不委屈嘛!她差点就要成为一国王后了,结果最后却是空欢喜一场。 “行了!”赵屹捏着酸疼的眉心,颇为无奈:“事已至此,说再多有何用!这种尴尬境地只会说多错多,你以后也少唠叨点,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免不了惹上麻烦。” 周婉擦拭着红肿的眼角,仍旧不甘心:“我哪里有说错,你本就是太子,是他赵堰钻了空子,我一直觉得事有蹊跷,要我看就是他与秦国合谋蓄意夺去了你的太子之位… … ” “够了!” 赵屹脸色铁青,第一次对妻子用如此严厉语气,吕不韦早已告知他赵堰的阴谋,可时下的他又能如何!
第077章 预知梦境 周婉脸色一僵, 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涌出眼眶。 “你凶甚?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了你!” 看到妻子委屈模样,赵屹内心一阵自责, 心疼将她揽入怀里, 低声细语安慰着。 君王銮驾稳稳停在侯府之外, 宿老看到赵堰走下銮车,忙迎上去俯身行礼。 “拜见大王。” “起来吧。”赵堰摆摆手, 径直走入府内,见宿老着急忙慌要去通传,他及时制止:“无需禀报, 寡人想给兄长一个惊喜。” 宿老既害怕春平侯怪罪,也不敢得罪君王, 唯唯诺诺间佝偻着脊背,站在原地干着急。 赵堰越过他, 大步走上蜿蜒游廊,向着后院而去。远远瞧见牗楣下依偎在一起的兄嫂,他朗声笑道:“阿兄与丘嫂还真是一如当年。” 夫妻亲昵被旁人瞧见, 周婉霎时红了脸, 局促站起身,尴尬笑笑, 借口道:“鹿儿吵着闹着要吃我亲手做的糖饼… … ” “寡人也想吃,不知丘嫂可否多做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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