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责指挥,应该不会与敌军正面冲突。”顿了顿,琉璃安慰:“所以,你无需过多担心。” “但愿他能胜利归来。” 只是嬴政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一去,他们兄弟之间彻底缘尽。 驻扎屯留期间,樊於期起了叛变之心,蛊惑成蟜与自己一起反叛不成,便编造谣言,说太后还是吕不韦姬妾之时便怀了身孕,实则君王并不是嬴姓王室子孙。 当年先王薨逝,成蟜还年幼,他记不清生父的音容笑貌,是以也分不清兄长是否真的不是嬴姓子孙,但兄长样貌和吕不韦相差很大,似乎也不像是父子。 樊於期诓骗不成,又拿王位诱惑,更是搬出当年侧夫人的死因。 无论是乱世,亦或盛世,没有人不向往权势,成蟜也不例外,他无数次说服自己不要为了母亲去记恨兄长,因为那件事情本就是母亲有错在先。若说没有一点恨意是假的,母亲纵使千错万错,终究是赋予他生命的母亲。 所以,在樊於期提及生母时,他彻底动摇了。 同样是父亲的儿子,只因为他是次子,就要永远与王位无缘,成蟜并不甘心一辈子做个碌碌无为的长安君。 这些年,樊尔只教授成蟜剑术,从不与他探讨那些所谓的大道理,他那颗原本就不坚定的心,动摇以后彻底失了控。 然而,因为樊於期与成蟜的叛变,前方蒙骜率领的五万大军得不到增援,很快陷入困境。 上将军蒙骜在一次围剿中身负重伤,生命垂危。秦军大败,张唐拼死护送他回去,可他毕竟已年过七旬,能撑着回到咸阳已是不易。 经过医师两天两夜的救治,这位来自齐国的秦国四朝将军最终还是没有撑过去。 在他去世那日,冬日第一场大雪降临,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似乎也在吊唁这位为了大秦征战半辈子的将军。 这一日,嬴政站在上将军府的庭院中,任由大雪落满全身,也没有移动分毫。 当年,初即王位,因为没有实权,他整日郁郁寡欢,上将军把蒙恬蒙毅送到他身边,只是想让他有玩伴后能开心一些,可那般暖心的老者还是为大秦献出了生命。
第093章 讨伐叛军 风雪越来越大, 上将军府忙作一团,蒙武因丧父无暇顾及庭院里的君王。 蒙恬亲自将医师送到府外,回来路过嬴政身边, 犹豫一瞬, 还是回转身, 解下身上狐裘披在他身上。 嬴政回过神,低声道歉:“抱歉, 这件事情寡人也有责任,老将军的亡故和成蟜脱不了关系,是寡人没有教导好他。” 当年侧夫人谋害嫡长子的事情, 普通百姓不知,但王室百官皆都知晓。因为侧夫人的死, 自那以后,长安君和君王关系越来越疏远。不管此次叛变是临时起意也好, 蓄谋已久也罢,严格说来,都不是君王的错。 蒙恬一直是很明事理的人, 当初以侍卫身份在宫里陪伴君王两年, 他自然清楚君王为人。 “此事是因长安君和樊於期战场叛变,与大王没关系, 您无需自责。”蒙恬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示意君王到檐下避风雪。 嬴政挪动冰冷僵硬的双脚,缓步走到檐下, 呼吸之间吐出一口白雾, 深邃黑眸茫然望着随风纷飞的雪花。 “寡人当时不该轻易妥协的。” “决定权在吕相手上,就算大王不妥协, 也改变不了我祖父出征的结果。况且,蒙氏男儿身为大秦将士,为国征战乃是荣幸,祖父临终前并不后悔这次率军伐赵。” 嬴政神情肃穆,郑重承诺:“你放心,成蟜叛变之事,寡人会给你们蒙氏一个交代。” 深呼吸以后,他拿下肩头狐裘还给蒙恬,大步离去。 府外的君王銮驾已积了一层雪白。 候在风雪中的卫戍军与寺人纷纷低头行礼。 嬴政步履生风踏上銮驾,淡漠眼神扫视众人,最后落在一名寺人身上,“你去相府通知吕相入宫。” “诺!” 寺人应下,匆匆行了一礼,转身迎着风雪快步离去。 君王銮驾刚回到章台宫不久,吕不韦便冒雪赶来。 威严依旧的议政殿,十二鼎燎炉同时燃着炭火,轻微‘噼啪’被偌大殿宇放大数倍。 身着玄色衣袍的君王挺然伫立在王位之前,八尺七寸的挺拔身材十分具有压迫感。 殿外吕不韦理了理身上朝服,昂首挺胸走近殿内,手握实权的他并不畏惧君王的威慑力。 嬴政冷眼盯着他一步步走近,直至站定在大殿中央。不待下首儒雅的中年男人开口,他讥讽冷笑一声,双手交叠在身前,居高临下道:“这便是你执意伐赵的结果!” “胜败乃兵家常事,《商君书》曾有言,王者之兵,胜而不骄,败而不怨。此次败了,下次赢回来便是,大王这是在败而怨之吗?” 吕不韦尾音拖长,明显是不满嬴政的态度。 “好一个此次败了,下次赢回来便是!” 嬴政眉头深蹙,一步步走下去,最后站定在吕不韦面前,垂眸睨着他,下颌骨因为绷着而显得面容无比冷冽。 “寡人十分怀疑吕相的真正用意!你明知蒙老将军已年过七旬,却仍然执意派他率军出征,而且只给五万将士,你究竟是何居心?” “樊於期曾是你的门客,他蛊惑长安君叛变,究竟是不是你事先授意的?还有,捏造寡人身世是不是也是你的意思?” “寡人与先王容貌有七分相似,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嘛!”最后这一句出口,他的声音已冷到极致。 在此之前,吕不韦都只把嬴政当做可以随意拿捏的孩子看待,然而此时面对这强势逼问,他才惊觉当初的少年已然长大。 面对面僵持半晌,他捋了捋嘴角胡须,仰起头,坦然直视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君王。 “樊於期曾是我的门客不假,不过早在一年前他就脱离了相府。他这次战场上临时叛变,也是我不曾预料到的,至于他蛊惑长安君的那些话,更不可能是我授意。那种谣言一出,对我亦有影响,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吕不韦面上表情没有任何破绽,不过嬴政并不信他地狡辩。 “一年前脱离相府?想必是早已对你不满,这种时候你给他五万军马,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会叛变?吕不韦,你最不该搭上成蟜,他还年少,你怎么忍心… … ” 吕不韦搓搓冰冷双手,走到最近的那鼎燎炉前,将手置于上方。半晌,突然长叹一声:“大王可曾想过,整个大秦,其实长安君才是你最大的威胁。作为先王之子,他的母亲又为他争夺太子之位而死,这些年他又怎么会甘心,此次不过区区五万人,他都敢起了反叛之心,可见其内心早已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交叠在身后的双手骤然握紧,嬴政喉结滚动,没有为弟弟辩驳,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若成蟜没有那种心思,又怎会被樊於期说动,这些年他们相交甚少,当初那个爱笑黏人的男童早已不复存在。 这一次叛变很难收场,那个唯一的弟弟恐怕是保不住了。纵使是王室子孙,做出这种事情,就算他没有因此害死蒙老将军,也不可能逃过惩罚。 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响此起彼伏,嬴政无声叹息,唇齿间飘出稀薄雾气。 “当时在这议政殿上,寡人便不支持出兵赵国,是吕相执意而为。但凡… … 但凡你换掉樊於期,都不会是这种结果。而今大秦败给赵国,蒙老将军更是为之付出生命,吕相准备如何补救?” 吕不韦将手揣进袖子里,走回君王身边,与他一起凝望殿外大雪。 “自然是出兵讨伐叛军,给蒙家一个交代。” 嬴政双掌收紧,问:“成蟜呢?” “依照大秦律法惩治,天下人都看着,王室子孙也不可能例外。”吕不韦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威严。 没有实权的嬴政明白,这个决定他改变不了,也不能执意去改变。樊於期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不是吕不韦授意,都无法改变成蟜叛变的事实,错了就是错了。 “寡人想亲自下令。” 吕不韦挑起双眉,侧目看了一眼身旁君王,而后点头。 翌日议政殿上,嬴政亲自下令命王翦、王贲、桓齮以及张唐和杨端和共同前去镇压叛军。 五人刚领命,阳泉君便迫不及待站了出来。 “大王,长安君这些年接触最多的便是剑客樊尔,他而今这般行径,定是受了那剑客师父的影响,臣认为,理应连那剑客一起严惩。” 近来,嬴政因为弟弟叛变之事,本就心烦气躁,此刻听闻这番话,脸色霎时阴沉下去。相识十五年,虽然樊尔对他态度一直冷冷淡淡,但为人如何,他还是了解的,那样无欲无求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蛊惑一个少年去叛变,阳泉君这话明显是有意针对。 静默凝视对方许久,他才微启薄唇:“阳泉君应知,长安君叛变乃是樊於期诓骗蛊惑,你牵连无辜之人又是何意?” 阳泉君被问的一怔,他本以为君王会大怒,立刻下令严查那个剑客,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维护质问。 他下意识咽了几下口水,才道:“长安君不过还是少年,若不是有人蓄意教导,他又怎会第一次上战场就倒戈叛变。” 对方的不依不饶,让嬴政很不悦,他眉宇间浮现不耐,屈指叩响案几,大声反驳:“阳泉君也说了,成蟜不过还是少年,轻易被樊於期说动也不足为奇。” “大王莫不是在包庇那个剑客?早就听闻那个樊尔和大王的剑术老师是同门师兄妹,大王该不是因为她才包庇的吧?” 阳泉君的质疑得到很多大臣的附和,有不少人小声议论起来。 吕不韦双手交叠在身前,冷眼旁观下面诸臣子的议论,不打算掺和其中。 嬴政脸色铁青,双掌蜷缩成拳,深邃黑眸冷意更甚。他以为今日议政殿上,众臣会对成蟜之事有争论,没想到竟还有针对樊尔的。 若是下令惩治,琉璃一定会极力维护,而且他也不相信樊尔会劝诱成蟜为争王位而反叛。 下面讨论声愈发激烈,阳泉君底气更加足。 事关父亲蒙骜,蒙武主动站出来,对着上首君王辑了一礼,声音里还夹杂着散不去的哀恸:“那位剑客与樊於期均为樊氏子孙,如此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臣,恳请大王严查此事,给我父亲一个交代。若真相表明樊尔先生与此事无关,臣会亲自向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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