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墨默了默,道:“你也挺会演的。” “是吗?”奚茴颇为高兴。 云之墨更不舒坦了。 手上的汗越来越多,奚茴松开了云之墨的手在腰上擦了擦,没再牵过来。而云之墨垂在广袖中的手还残留着奚茴的汗水,身体里的寒冷重新袭来,冻僵了半边手臂,汗液化作冰霜,被他握于掌心。 - 一夜间百琼楼里失了两个招牌,知道其中一个是狐妖,樊妈妈哎哟了两声说难怪见那新月跳舞身子柔软的程度怎么都不像是寻常人能做到的,分明长相没有季宜薇漂亮却能勾得一众男子为她丢魂。 在知道季宜薇是繁城连环杀人案的真凶后,樊妈妈不敢提季宜薇了。她吓得手直抖,再想起对方蛰伏十年就为了报仇,心里更害怕得紧,于是连忙让人将银妆小城内仙人岛七角楼上季宜薇与新月住的两层全都打扫干净。 该丢的东西丢掉,该卖的东西卖了,免得晦气。 苏怜没想过自己的几句话会造成这般后果,她因心悦黄之谦,所以对黄之谦未婚妻之死也觉得可惜。 她眼见着黄之谦这些年是如何颓废度日的,他于去年鲜活了些,苏怜还以为他想开了。实际上他始终是想不开的,经过季宜薇这一遭,黄之谦这一生都要埋在与曲梦的过去里,再也走不出来了。 满繁城讨论的都是与季宜薇有关的话题,毕竟那可是繁城花魁,银妆小城十年的摇钱树,无数女子艳羡男子倾慕的对象,这样一个漂亮柔弱的女子居然是杀人凶手,直惊掉众人的眼球。 审判季宜薇那日,繁城里许多人都围去了衙门前,审案断案的过程很顺遂,季宜薇几乎知无不言全部招了。 她仍是一副娇弱的模样,纤瘦的身子歪歪地跪坐在堂上,头发散乱,在等待官员来审的这两日于牢狱里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衣衫破落地挂在身上,露出一寸寸被人折磨出伤痕的皮肤。 她身上原佩戴的金银首饰全没了,想也知道是被那些狱卒拿走的。 可如今季宜薇是杀人犯,她的死活官府并不很在意,她刺杀了朝廷命官,自己也逃不过被斩首的命运,许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季宜薇丝毫不反抗。 审案当日多名官员围堂,连死十三人,于繁城、乃至整个临风州七城来说都是不可草草了结的刑案,光是记录的就有三名。门外围着一群人,黑压压的头顶挤在了一起,延至半条街长。 苏怜也去看了,可她没挤进去,后来一个平日与她交好偶尔给人写状纸的书生来她这里与她下棋,倒是提起了季宜薇的结局。 落在她身上的罪状她供认不讳,所有人是她杀的,而陈知州更是死在了她的手里,至于曾经想刺杀陈知州却不成的黄之谦,季宜薇坦言对方是受她胁迫。 “我报仇是为十年前曲氏糖水铺的老板娘曲梦,她与我是同乡,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亲如姐妹,她被屈辱折磨而死,我自是不会让那些人好过。至于黄之谦……他对此毫不知情,之所以会刺杀陈知州也是被我拿住了把柄,我怕我一介女子无法得手便让他出手,谁知他明明是个男子居然如此无能。” 这是季宜薇在堂上说得最长的一段话,后来也都是旁人举证,她说是或不是罢了。 季宜薇死局无解,黄之谦因有她的供词加上他本就是秀才之身,受人胁迫不得已而为,可始终误入歧途,便取消了他秀才的身份,叛牢狱五年。 黄之谦一介书生,牢狱五年与死无异,他若在牢里病了伤了在外没有亲人朋友,是不会有大夫进牢里为他诊治救命的。 苏怜身若浮萍,能为黄之谦做的不多,如今季宜薇之事风波未平,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找黄之谦,只能待一年半载之后繁城人都忘了此事,她才能用银钱疏通,看能否救黄之谦出来。 她不能离开银妆小城亲自去衙门牢狱里见黄之谦一面,便只能让平日照顾她信得过的丫鬟往牢狱走一趟,带些银子先打探一番,只要给黄之谦带一句话,让他还有念头活下去便可。 丫鬟去了很快就回来了,她将苏怜的银子花出去了,也成功见到了黄之谦。黄之谦一人一个牢房,环境很差可他心情似乎不错,也不知是痴了还是疯了,抱着琵琶迎着小窗里透进来的薄弱阳光喃喃自语,掐着嗓子颇富情感地念着话本故事。 可丫鬟又说:“我离开时好似见到新月姑娘了。” 新月为妖的事情到底没往外去说,季宜薇杀人对繁城的影响已然很大,若再让外界知晓繁城里藏了狐妖怕日后再也无人敢来百琼楼,故而对外只说新月是被达官显赫看中赎身做贵妾去了。 丫鬟不知新月为妖,苏怜却是知道的。 苏怜让丫鬟不要声张,心里却想新月出现在衙门难道也是为了黄之谦?她与黄之谦、黄家的关系究竟如何,到底是无人知晓。 在衙门附近见到新月的不止苏怜的丫鬟,还有奚茴。 客栈里的人已经将季宜薇与黄之谦的案子结果告知,繁城的连环挖心杀人案算是彻底结束。沈秋招将此事以信符告知了青梧宫的师兄们,又对谢灵峙等人一番重谢,若不是他们,恐怕季宜薇也不会落网。 最后陈知州或许也只会成为另一个狐妖挖心的对象,流言传开,又因没有下一个受害者而变成悬案,久而久之被人遗忘。 “季宜薇死是好事?怎么你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奚茴见沈秋招表情都松快了许多,便问。 沈秋招道:“杀人凶手落网,自是一桩好事。” “我却觉得,真正的杀人凶手死绝了才是好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季宜薇应当是个好人才对,好人死了,不算好事。”奚茴撑着下巴说出这话,堂内众人一时无言。 没有人附和她的说法,在以往行云州里,这种情况便是奚茴说错了,或许还有一两个年长者站出来斥责她。 “死去的只有曲梦一个人,况且那些人当初是受人指使,折辱曲梦也的确没将她杀死,只是将浑身是伤的她丢在深巷里,恰好野狗经过将她咬死,一人性命十三人来抵,到底过重了些。陈知州早年虽为攀附权贵隐瞒了曲梦死亡的真相,可他的确也为临风州其余百姓谋福,是个名声颇好的官员,便是有罪,也无非包庇,罪不至死。” 奚茴说完这段话,其余人看她的眼神又变了。 奚茴仔细扫了一眼他们的目光,有赞同的,亦有怀疑的,还有应泉与谢灵峙那种微微皱眉不知在想什么的。 “在世活佛啊。”奚茴说完这五个字,展开金边墨扇扇了扇风,朝一行人翻了个白眼大步跨了出去,想去街上透透风。 没有云之墨在,也没人与她站在一边了。 早间奚茴去云之墨的房里想要找他,结果他将房门紧锁,似是有什么要事要办,奚茴拍了两下门,他就将这把扇子从窗户里丢出来,扔到了她的脚下。 奚茴捡起扇子,想他这意思大约是见扇如人?让扇子代替他作陪? 奚茴当时道:“你不如让你那满身眼珠子的手下陪我玩一会儿。” 没人回应,奚茴等了会儿也没见到身边有眼珠子滚动,猜想许是谢灵峙那些人在云之墨的手下不方便现身,又觉得无聊,干脆去前厅听挖心案的后续故事。 于是便有了之前那番话。 奚茴想,若当时云之墨在场必会与她同样想法,挖心算是便宜那些人了,管他是男是女,若是奚茴报仇必会先找些恶鬼也按照那些人欺辱曲梦的方式折辱他们一番,将他们一一丢入巷子里引野狗啃噬而死。 她与曲梦之流是一类,在行云州中亦受过迫害,谢灵峙、应泉、赵欣燕何尝不是那十三个人,他们能对曲梦与奚茴释放的最大的好意便是怜悯。 真是恶心! 街上行人依旧,季宜薇之死也未给繁城人带来多大改变,震撼半日又闲说三日就淡了。 奚茴不知不觉走到了衙门前,便见到了断尾求生的新月。
第50章 琵琶有语:十四 ◎眼之所见,心之所想。◎ 若是碰见旁的行云州人, 新月或许会害怕得躲起来,可见到奚茴她却没那么紧张了。 黄之谦在酒楼里的一段狐妖故事说者有心,听着也有意, 其中唯独奚茴的回答是不同的。她不觉得彼时的狐妖是错,想来也不会觉得季宜薇做错了, 更不会将那十三个人的死迁怒到新月的身上。 “仙使。”新月甚至能与奚茴打招呼, 她能看得出来, 相较于谢灵峙那些人而言, 奚茴的能力还不到能捉住她的地步。 奚茴一开始并未认出新月, 她亦看不到如今附着在新月身上若隐若现的妖气,那是对方勉强维持人形必须散出来保护这层皮肉的。 奚茴眨了眨眼见新月伸手拨弄了一下鬓角的发丝这才认出了对方,因为她记得新月的手腕上有一朵瑰丽盛放的花, 那朵花只有一夜她尾随谢灵峙上了仙人岛,在七角楼新月的屋里偷偷看见过。 “是你,狐妖。”奚茴点破了新月的身份。 索性正值午时, 周围无人, 新月不怕被人听见, 她垂眸笑了笑道:“正是小女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奚茴抬眸才认出自己此刻站在衙门的侧门小巷前,恍然大悟:“你是来见黄之谦的?” “是, 黄家于我有恩, 帮黄之谦也是为了还恩,如今我已得自由身, 也要离开繁城, 日后找一块风水之地清修, 故此特来作别。”新月说道。 奚茴不了解黄之谦与曲梦的过去, 更不知新月与黄家的关系, 但她还记得曾被戚袅袅戴在身上的舍利, 那是与新月给黄之谦一模一样的妖丹,这至少证明戚袅袅的那枚妖丹也是出自新月的身体。 有问题奚茴不喜欢憋着,便直接问了出来,新月微怔,确实没想到她五百年前赠出的那枚妖丹曾被奚茴捡起来过,如今又到了行云州人的手里。 “我与黄家的故事很简单,不过是报恩行错反成祸,被困真身不自由罢了。”新月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奚茴觉得她挺有礼貌的便跟着她多走了小半条街,正好到了一家馄饨摊旁。 因过了午时实在天热,馄饨摊已经收起,唯有两把桌椅板凳和一扇展开的黄油伞遮住半边阳光。衙门附近本就无人敢来,这个时间里更是安静。 新月的声音不大,娓娓道来,亦解了几百年前年城数万人之死的疑惑。 繁城兴荣,由她而来。 五百年前的新月只是一个才出灵山的小狐妖,勉强化成人形天真懵懂,虽是几岁孩童的模样却生得极为灵动漂亮,因单纯险些被人骗了,是黄家的小公子救了她一命。 她当时做出兽形,被束缚于渔网之中,龇牙咧嘴地对着妄图拐卖她的人,獠牙探出薄唇在下巴刺出了血迹,半人半妖的模样惹得一群人要打要杀,唯有黄家的小公子敢上前安抚她,解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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