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师面前,我还是算了吧。”元蔚道。 “不用。”公孙惠轻飘飘开口,“本该如何,今后就该如何。” “是。” 公孙惠蹙眉:“身为太子,不该应朝臣的语论。” 元蔚:“在帝师面前,这太子的架子,撑不起来。” 公孙惠侧眸睨他一眼,随后并未言语,径直出了东宫。 符命抬头看了会儿公孙惠的背影,追上人后,垂首道:“主子可问出什么?需不需要暗影卫拷打一番?” 公孙惠的脚步很着急,罕见地想要远离那片地界。 直到靠近宫门,登上出宫的马车,公孙惠才收敛了全部的戾气。 “元兆麟很聪敏。”公孙惠拽起腰间垂挂的玉牌,指腹在上面不停滑动,“他闭口不谈那日,也果断喝下那碗来历不明的药。” “他在恭维主子?”符命问,“是想投诚?” 公孙惠笑说:“他要是想投诚,就不会装得那么多病多灾了。” 符命想要再问,却见公孙惠阖眼小憩,思虑再三,不再言语。 - 一连三日,东宫大门紧锁,太子重病闭门不出,朝堂之上更是议论纷纷。 公孙惠领命再去看望,还未行至东宫正门,便察觉有异。 在外值守的侍卫小跑至公孙惠身前:“禀帝师,太子这几日不让宫女侍卫近身伺候,白日也是在院中练射弓箭,看似……在强身健体。” 公孙惠一顿,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符命将手中的竹简递出:“主子,这是您要的书。” “看好东宫,十丈之内要是有不长眼的老鼠靠近,砍了就是。” “属下领命。” 公孙惠仰头看了一会儿伸出墙外的枯枝,等院内动静渐小,才抬步走进。 “帝……帝师,”元蔚刚放下弓箭,就看见东宫那处红漆门人影闪动,再正经一瞧,当即慌了神,弓箭拿起也不是,藏起更不是。 “练箭?” “是……”元蔚刚弱弱回答,又突然想起上次公孙惠的叱责,半尴不尬地道:“嗯,本……本宫在学射艺。” 公孙惠点点头:“很好。” 元蔚额上都快滑下五六滴冷汗。 “听听闻帝师能百步穿杨……不知可否能教本宫两招。”元蔚结结巴巴道。 公孙惠放下竹简,“既然天子命我做你老师,自然什么都可传授。” “哦。”元蔚一脸希冀看着公孙惠拿起弓箭。 公孙惠将弓递给元蔚,“先开弓让我瞧瞧你的臂力。” 为了盯着他,公孙惠离得很近,呼吸都打在了元蔚的耳畔。 羽箭还未搭上,元蔚已经独自闹了个大红脸。 公孙惠半搂着他,从他身后伸出右手,递出羽箭,搭在弦上。 “太子还未告诉我,”公孙惠的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扶着他的手肘,一路摩挲至腰际,“为何突然想学射箭?” 公孙惠调整着他的姿势,同时眼睛死死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太子是想……待有朝一日,用我传授的箭术射杀我么?” 元蔚顿时慌了神,急急忙忙从公孙惠怀里退出来,小手在胸前摆动:“不不不不,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哦?”公孙惠疑惑,“那殿下是什么意思?” 元蔚皱着一张脸,纠结说与不说。 微微抬眼看了看公孙惠越来越阴沉的脸,还是心一横:“我只是想练好身体……毕竟上次帝师说我身上二两肉都没有,摸着硌手。” 作者有话说: 520快乐^3^ 本章留评发红包~[截止5.25] 祝大家天天开心!阅读愉快!
第53章 相见欢 ◎(二)他的先生。◎ 公孙惠松开手, 凤眸眯起来,似是被雪灼伤。嘴角噙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微臣何时说过这话。” 她言语间正大光明的试探和杀意,让少不更事的太子殿下愣了片刻。元蔚从心底里泛起惧怕, 双脚磨蹭着往后退了两步,随即踉跄, 被衣袍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元蔚也不知为何,一阵委屈混杂着尴尬瞬间涌上眼底,他没敢看她, 只得低声说道:“既然帝师不想提及那日发生的事情, 我便不提。” 公孙惠长久地看着地上跌坐的人,淡淡扫了一眼, 无奈妥协,伸出手:“太子的胆子,比宫里怕人的狸奴都小。” 说起那日发生的事情, 公孙惠令手底下的人彻查一月都未曾抓到凶手。 无端想起, 心情更加烦闷。 那天,冬月二十五日,元夫易宴请来自关外的异域使臣。 公孙惠原本在府中赏雪品茶,一道圣旨降下,她领命进宫,替元夫易招拢使臣。 品过西域上贡的烈酒,没过三刻钟,公孙惠就觉得头晕目眩、心火焚烧。 她冷眼看着宴会上来往的朝臣, 用随身的匕首在胳膊上划了数道血痕才堪堪保持清醒。 宴会结束, 公孙惠最后离席。 不知为何, 迈出的步子越来越虚浮。公孙惠冷笑一声, 毒都下到这个地步,竟还不出现取她的命。 “今夜不出宫。”公孙惠下命。 符命搀扶着公孙惠的手臂:“主子,宫中人手不够,现在待在此处若遇刺杀,胜算不大。” 公孙惠摆摆手:“我是那么好杀的人?” 符命窘迫:“属下会竭尽护卫主子。” 公孙惠:“替我寻一处偏僻宫殿。” 半个时辰后,公孙惠在揽华殿安置。 火折子吹着,点燃几盏灯烛,符命才察觉手上的黏腻。他的视线立即转向了刚才搀扶过的胳膊。 “主子,您受伤了?!”符命声线不稳,大有震惊。 “嗯。”公孙惠咽下喉中涌起的一口腥甜,心下沉了一寸,这毒还有后招。 从身体某处传来的异样燥热让她不由自主羞红了一张脸,好在符命并未抬头。 “属下给您取药。”符命握着剑出门,最后又将自己的佩剑留下:“至多两刻。” 公孙惠盯着桌案上的长剑,又看了眼窗外易暗沉的天色,撑着手从桌边站起身,走到蜡烛边上,吹灭,仅留了一盏微小烛火。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消片刻,外面竟然卷起狂风。 灯火被风吹灭的那一刻,殿门被人撞开,另一道仓皇的身影淋着雨跑了进来。 “铮——” 公孙惠拔出长剑,遥指着门口猛然顿住的人斥道:“什么人!” “我……我我来抓狸奴。”来人的声音微弱,还带着些颤抖。 太子。 公孙惠的眼神陡然间暗沉下来。 狐狸尾巴果真藏不住了? 公孙惠径直亮明身份:“不知太子的狸奴聪明至此,此处为皇宫中最偏僻的宫殿,吃食及水源什么都没有,不知太子为何会觉得狸奴会逃窜至此处呢……” 又或者,她就是那只他要抓的狸奴。 “你……”元蔚后退半步,感觉随时都能哭出声,“你是谁……” 公孙惠:“……” 元蔚又接着道,语气很着急:“你能不能不要告诉阿耶……就是我父皇,我每日都在很用功地读书,今日真是因为狸奴跑出宫门我才出来寻的,并非是我贪玩……” 他这一连串的话如同炮仗般在公孙惠耳边作响。 平时授课隔着帘,倒不见得太子这么能说。 问其政史要闻,皆是支支吾吾。 授课一年半载,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废物。 刚想开口教育他一番,从下腹传来的酸软瞬间让她软了腿脚。 公孙惠半跪在地上,脱离剑鞘的利剑哐啷一声,吓了元蔚一跳,逃也不敢逃。 很久之后,空气中弥漫起血腥味,死寂般的风吹来。 元蔚顿了顿:“阁下可安好?” 公孙惠死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奈何元蔚成事不足,一边害怕,一边又善心大发往前查看。 一道苍白的雷电闪过,元蔚看清了在地上跪坐的人。 帝师! 元蔚生理性畏惧,却在看见满地鲜血淋漓的场景时软了心肠。 “帝帝帝师……您受伤了。”元蔚颤颤巍巍道,“我……我能做点什么吗?” 公孙惠绷着一张脸,她原本想着既然这太子没认出他,及时离开才是上上策,谁成想竟良善至此。事出反常必成妖,公孙惠才不会相信这皇家能生出一个心肠软的太子。 “过来。”公孙惠压着嗓子道。 元蔚快步走到公孙惠身侧,伸出手想要扶她。 比他的手更快的,是公孙惠的匕首。 匕首抵在元蔚的脖颈处,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线。 “你想杀我?”公孙惠的声音冷淡如冰。 各种情绪混在公孙惠的理智中,让她万分痛苦。 元蔚解释都来不及,弱弱道:“我只是想扶您起身。” 公孙惠的神智也在这一瞬间模糊不清。 元蔚冰凉的指尖接触到她皮肤的那一瞬间,公孙惠失去力气,软软靠在了元蔚的肩上。 少年的肩背消瘦,从出生以来的病弱缠身导致他汤药不断,身上留存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元蔚的脸、耳朵、以及脖子在霎那间红成疹子状。 他又开始结结巴巴喊人,过凉的手也在她的胳膊上来回移动。 元蔚费了好大的力气将人扛到身侧的寝塌。 公孙惠唇齿间破裂出一丝呻-吟。 元蔚一愣,手还没从公孙惠身上抽回来。正当他以为自己幻听时,公孙惠又轻轻哼了一声,整个人缩成一团,和平常衣冠齐整的模样大相径庭。 元蔚都快要哭了,此刻想要抽掉自己的衣袖已经迟了。 公孙惠直接将自己和他的衣袖都卷在了一起抱住。 “帝师……”元蔚抓着衣服,慢慢推开公孙惠的手。 又是一道震天动地的雷声。 公孙惠睁开双眼,扣住了元蔚的胳膊,眼神一眨不眨看着他:“去净手。” “什么……?”元蔚没听明白,净手做什么? 公孙惠催促:“去。” 这荒僻的宫殿连侍女都没有,更别说会有净手的水和盆。 元蔚纠结之际,公孙惠直接将塌上的荞麦枕头砸出去。 床尾的窗户当下便破了个大洞,潇潇冷风灌进来,连同外面的雨水噼里啪啦落在侧殿。 “雨水。” 元蔚哦了一声,乖乖走到窗户边,接着檐下的雨水净手。 原本手上沾染了公孙惠衣服上的血迹,这下都洗干净了。 “帝师,我洗好了。”元蔚仍旧没明白公孙惠的意图。 公孙惠抬眼,眼底浓重的血色被按压住:“过来。” 元蔚听话地走过去,像只乖巧的小狗伸出手让其察阅。 公孙惠径直拽住他的手肘,将其摁在了床榻上。她的眼神落在元蔚单薄苍白的唇上:“宫人可安排太子殿下通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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