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卞听他说完,反而笑了:“说你聪明,你倒愚蠢起来了。” “既然你知道文敏是谁,还敢天天在她面前晃悠,你是生怕她哪天忘记杀你?”祁卞问道,“我还真有点好奇,她会在你和皇位之间选谁。” 元蔚低下头,看着逐渐干涸的血迹,缓缓道:“人往往越在意什么,越会故作不在意地说出口。” 祁卞脸色微变,嗤笑:“将死之人,班门弄斧。” “我是不是班门弄斧只有你自己知道。”元蔚微微笑道,“不过我知道文敏阿姐会选择什么。” “什么?”祁卞觉得荒谬,“你也配知道她的想法?!胡搅蛮缠!” 楼下有小兵上来传报消息。 “将军,慕容知晓太子在我们这儿了。” 元蔚缓步,踩着无数人的鲜血,走到围墙处。 他看着在寒风中摇曳的头颅,伸手,盖在了元夫易的眼睛上。 虽然他这位父皇一向不喜他,立他为太子不过是极力想在朝臣面前证明他是当之无愧的天子,仍旧后继有人,子嗣不断夭亡只是因为人祸。 但毕竟父子一场。 毕竟能让他这残破的身躯留在人世这么多年。 元蔚感觉冬风似乎都被血烘得温暖。 公孙惠曾经问他,想不想要当皇帝。 当时他想不出来这个答案。 可如今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连绵的疆域。 眼前是挥刀直上的兵马,身后是活了一朝又一朝,风雨中飘摇的百姓。 他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他不想当皇帝。 兴许公孙惠比他更适合高位。 他的愿望很小,小到希望自己只是一只蚂蚁,日复一日的出洞寻求食物,不必为了功名金钱厮杀。 “你很想当皇帝对么?”元蔚转身看着他,语气很肯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谁不想要呢。” 祁卞怒斥:“当不当皇帝跟你无关!” 元蔚点点头:“是和我无关,但你的野心很大,你想要将这一切罪名推在她的身上,表面上是想让她在我和皇位之间选,实际上,无论怎么选,篡位、虐杀皇帝遗孤的罪名都会落在她的头上——” “如同我的父皇,就算再多的人宽慰他,这皇位是他应得的,可谋朝篡位之人,心里始终有个结。你想将这疙瘩推脱在阿姐身上,你好干干净净登上皇位当皇帝……” 嚓—— 元蔚飞快倾身,抽出了身侧一名侍卫腰间的佩剑,放置在自己颈侧。 “祁卞,这世间,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事情。”元蔚站上高台,锋利的刀刃将他颈侧划破,“我替阿姐做选择——” “她要皇位。” 冬风似乎吹得更厉害了。 空中盘旋着鹅毛似的雪花,风吹走了血腥味,吹来了花香。 应该是花香? 否则,他怎会在梅花飘落的尽头看见公孙惠的容貌呢。 一辆马车停靠在城门不远处。 胆子大的百姓在那处围成一团,也有小孩看了一眼后尖叫着跑开。 雪越下越大,很快掩埋了地上的余红。 今日,本该是一个风清月朗的好日子。 公孙惠覆住心口,手臂撑在马车侧面,怒道:“人在祁卞那儿?” 符命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符命。”公孙惠猛地咳嗽起来,唇齿间混淆着血腥味。 “我见到……殿下了。” 公孙惠心下微微怔忪,却很快,有种不受掌控的慌乱涌上心口。 她掀开马车窗帘,看向外面站立的符命,“发生何事?” “我……”符命未敢明说。 公孙惠下了马车,看见城楼前拥堵的人群,脚步下意识停顿了片刻。 “发生何事?”她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符命低垂着头,哽着嗓子说道:“是太子。” 有雪花铺面,落在脸上,和肌肤触碰时便融化。 像他大着胆子来吻她。 “……什么?”公孙惠回首看着符命,“你再说一遍?” 符命未再言语。 公孙惠扯着步子往前走。 人群已经被祁卞的兵轰走了。 那个人就躺在血泊里,红的是血,白的是雪。 公孙惠有些不敢靠近,生怕打扰了那人休憩。 也不知城外何处的梅花花瓣吹落,飘飘洒洒落在跟前。 双腿突然疼痛,公孙惠提步上前,却跪倒在地。 明明那么近,却触碰不到。 符命伸手将其揽在怀中,支撑着她往前走。他抬头,看向城口上的祁卞。 那瞬间,符命替祁卞和元蔚都感到惋惜。 明明主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待到元氏族人除灭干净,她便会隐姓埋名,带着元蔚远走。 到那时,她不是当朝帝师,他也不会是王朝储君。 只可惜,只差一步。 公孙惠走到近前,跪在地上,将地上的人揽在怀里。她的手不知该放在何处,元蔚的侧颈被划开一道口子,汩汩鲜血正从中冲破阻碍。 她将袖袍捂了上去,很快被浸满鲜血。 “元兆麟。”公孙惠无措地唤着他的名字,“不要睡……” 元蔚的眼皮已经很沉重了,沉重到他根本不能睁开眼看她最后一眼。 一阵剧烈的抖动从他身上传来,高处坠落摔伤了心肺,他的唇齿间不断涌出鲜血,断断续续的咳嗽让他词不成句。 猩红的雪溅在公孙惠的脸上。 是他残留的最后一丝温度。 怀中的人渐渐失去起伏的呼吸,渐渐变得冰冷。 元蔚的手腕滑落在雪地中,啪嗒一声,对她是惊心动魄的嗡鸣。 万籁俱寂,好似簌簌雪都变成了燃烧的火。 烫得她痛。 公孙惠眉心抵在元蔚早已凉透的额头上,像哄着襁褓中的幼儿一般,晃动着身子,哄着他睡觉。 胸腔传来大刀划过的撕裂痛,寒风股股从心中穿过。 公孙惠哇地接连吐出一大口鲜血,胸口急促地起伏,搂得元蔚越发紧,喉间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总是怕丢了小命的人,是怎么敢从高楼跃下,是怎么敢用刀剑划破自己的喉颈…… 不是说还要给她过生辰么,不是说要和她长久么,不是说很喜欢她么…… 落雪裹住了两人。 长风吹彻。 她终是在这红墙之中画地为牢。 终其一生,都未能等来那阵春风。 作者有话说: 后续情节番外写,比如元蔚来不及送的生辰礼,藏在书册里的信~ 那个时候这剧就播出了,两人一起钻被窝看(试图比划) 《相见欢》副本完。
第65章 坠落 ◎而他,死而无憾。◎ 抢救室的灯在深夜变得格外刺眼。 走廊一片死寂。 明相凡靠在冰冷的墙上, 冷汗淋漓,从未停过。 一想到下午的拍摄画面,她就止不住后怕。 拍摄场地今天下了场暴雪, 剧组正好不用费力造雪,仅用鼓风机吹花瓣。道具组疏忽, 没检查周爱桥的威压情况就从城楼下来。 结果拍摄到坠楼戏份,人明显在空中扯顿了一下,落在地上绿色幕布时,还有较重的动静。 起初众人没有当作一回事, 只当周爱桥入戏帮着明相凡对台词。 明相凡先察觉到了不对, 台词说完之后,周爱桥眉心紧蹙, 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痛苦。 后来她的手在周爱桥脊背上摸到了温热浓稠的血,这才立即叫停,让人叫救护车。 周爱桥的经纪人李哥还有凌杉等人一起赶过来, 陈陈刚好也将任季芳从停车场接上来。 明相凡的手上还有没擦拭掉的血迹, 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任季芳将人搂在怀里宽慰:“没事没事,你有没有受伤,这些血有你的没?” 明相凡无力地摇摇头,想要开口,喉间似乎堵住了什么重物,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你要一直在这儿等着?”任季芳拉着人坐到等待区的椅子上,“楼下已经来了挺多粉丝,保不齐会有人混进来, 看见你这样子, 难免会说三道四。” 明相凡盯着手术室的灯, 直到眼睛发酸。她摸出手机, 在备忘录打下一行字。 他出来,我就走。 任季芳看了一眼后,叹口气没说话,只是坐在原地陪着他等。 李哥已经缴完费用,几个人正在门口了解事情经过,手术室大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名护士走了出来。 “护士,里面患者怎么样了?”凌杉率先走过去询问。 明相凡也跟着站了起来。 护士打量了一下他们几个,还是李哥开口解释:“我是周爱桥的经纪人。” 护士这才开口道:“情况不太乐观,肋骨断了一根,擦着肺部刺穿皮肤。血库目前告急,病人同时也有信息素逸散风险。医生正在全力救治,我要去取血了。” “桥哥是A型血,我也是,我先去献血。”小罗着急忙慌地跑了。 陈陈也和明相凡说:“凡凡姐你别担心,我也是A型血,我跟他一起去。一会儿就回来。” 明相凡眨了眨眼睛,脑袋昏昏沉沉,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看着护士推着保存血包的箱子重新进入手术室,大门关上那瞬间,明相凡眼前一黑,失去意识,滑倒在了任季芳的怀里。 李哥也吓了一跳,凌杉连忙将人抱起来,往急诊送。 明相凡从昏迷中醒来,药剂已经输完,正巧凌杉也过来看她的情况。 任季芳出门接水,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凌杉先开口汇报情况:“事情闹得挺大,热搜拿钱都撤不下去。目前已经有人去剧组闹事,停工半月,你先在医院调理身体。” 明相凡挣扎着起身,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开口。 手指用力揉搓了自己的喉咙,也只能发出几声喘。 “你——”凌杉看着明相凡的动作,犹疑道,“现在不能说话吗?” 明相凡睁着眼睛看过去,却见凌杉眼里除了疑惑,还有震惊。 明相凡点点头。 凌杉坐在旁边那把椅子上,熟稔地将自己手机拿出来,打开备忘录:“你想说什么?可以和我打字说。” 明相凡输入:周 凌杉:“他出了抢救室,但还没醒,人在ICU留观。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或许会醒来。” 明相凡点头,再输入:我现在可以去门外看他一眼吗? 凌杉摇头:“他属于公众人物,所以留观的床位在最里面,隔着外层的玻璃什么都看不见。” 明相凡收回手指,没有接着打字了。 凌杉道接着开口问她:“你不能说话的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相凡看着他,眼神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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