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蹬蹬蹬迈着小短腿跑出去了,没过一会儿,颤颤巍巍的双手捧着个小碗过来,吹了吹,“阿武我喂你喝药!” 武幸看了看药碗,又看了看彭雪奡。 彭雪奡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好像忘了拿勺子,我这就回去拿。” “不用。”武幸阻止了他,抬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彭雪奡惊呆了,愣愣的接回空了的药碗,“阿武,不烫,不苦么?” 武幸砸了咂嘴,虽然她好甜口,可也不怎么怕苦,至于烫,好像是有点,不过也没关系。 她突然想起谢嫦,刚刚烧开的开水,她就能捧着茶杯,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也许她正一步一步的慢慢变成谢嫦。 武幸卧床休养了几天,程砚秋也没闲着,他思来想去,还是先去问了张一徒。 都城卫队已经全线封锁了都城,彻查整个阳安,可依旧没有找出那个黑衣高手。 不过这并不妨碍天家给人定罪,事情起因已经调查清楚,据悉是诚王得知天家十年前秋狩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子嗣,心思便活泛起来,反正天家只有一个嫡子,只要太子死了,天家无子,先帝又只剩下了天家和诚王两个,这皇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便胆大包天的精心策划了这场谋杀,他自知被天家打压多年招揽不到什么高手能对付张一徒和洪天恩,便绑架了孤身在阳安城游玩的太阿门二公子傅爻,威胁傅少衡帮助他谋逆。 傅少衡武功是高,可轻身功夫并不怎么样,他或许可以在诚王府杀个七进七出,却不能保证救出傅爻还能让他平安无事,长辈们都不在身边,傅少衡没有个能拿主意的人,为了傅爻的安全着想,便委曲求全的答应了诚王的要求。 至于那个黑衣高手,则是说多年前曾经受过成王恩惠,闻讯前来报答,但是他也不想为了报恩丢了性命,眼见着事不成,便直接溜了,连诚王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这种事情听起来很是荒谬,可天家说谁是真凶,那谁就是。 诚王是天家眼中钉肉中刺,无论诚王是否冤枉,天家都想要除掉他。 诚王一家满门抄斩,傅少衡本也在其中一例,可念及他非本意,更是为了兄弟情深,天家便法外开恩,饶了他的性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傅少衡依旧关押在天牢里受着刑罚。 这其中最难受的莫过于安宜郡主,天家给她指了婚,虽然对方只是个身无官职的小小世子,可家中富贵又无妾室,人又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撇开权势不谈,安宜郡主对于这个夫君还是挺满意的,可惜的是她嫁衣都绣好了只等着出嫁,未婚夫满门翘辫子了。 安宜郡主欲哭无泪,这可是皇家指婚,为了表达对天家的敬重和对这门亲事的遗憾,她守了三年的望门寡,好不容易又能相看亲事了,却传来满门抄斩的消息,气的安宜郡主当场撞了柱。 都城封锁了七日,在诚王一家全都一命呜呼后,终于解开了封禁。 张一徒年纪比程砚秋稍大些许,入江湖的时间自然也比他早,他思忖了片刻,便告诉了程砚秋,“其实我也觉得那黑衣高手有些熟悉,只是却不敢确定。” “那人不用武器,只凭一双肉掌,且内力绵柔,让我想起一个人来,只是那人行事低调,早些年便已经退隐江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权斗争中?”张一徒百思不得其解。 程砚秋淡淡道,“你当初突然从江湖中消失,也没人想得到你会是为天家做事。” 这倒是,张一徒一想,便觉得有些理解了,可他臣服皇权,是为了家中安稳,那黑衣高手谋逆是为了啥?总不能是图个满门抄斩吧。 张一徒离开江湖多年,对于江湖中的局势早已不那么清楚,而且天家嘱咐了他要与程砚秋交好,他想了想,便将他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程砚秋,“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人应当是柳梦西。” 程砚秋凤眸一眯,竟然是柳梦西。 这人他没有见过,因为在他初入江湖之事,柳梦西便早已退隐,不过他却是听说过的。 宜阳水月洞天,飞花手柳梦西,水月洞天是亦正亦邪的门派,门中之人向来随意妄为,不受任何规矩束缚,只是他们随意惯了,收徒也懒得收,不想收个徒弟被小娃娃拴住了自由身,所以传承到现在,水月洞天这一代只剩下了柳梦西一个人。 若不是水月洞天没落,宜阳丹徒城也不会被林家作威作福那么久。 张一徒继续说道,“我最后一次见柳梦西,是在江道行的婚宴上。” 十九年前,七星剑江道行与娇妻大婚,程砚秋也是知道的,那时他初入江湖,还不怎么认识人,却听说过他的名头。 江道行性格豪爽,为人侠义,最喜打抱不平,也最喜交朋友,太阿门傅成朔,风流剑客李扶忧,抽刀断水张一徒,小邪神赵三千,无常剑客王小各,都是他的朋友。 没想到飞花手柳梦西也是。 “我与他并不相熟,那时他已经退隐江湖,若不是江道行大婚,他与江道行有些交情,恐怕也不会突然出现,他喝了杯喜酒就离开了,没有多做停留,我对他也没什么印象,若不是这次交手,我也许一辈子也想不起还有这么个人来。” 说到这里,张一徒叹了口气,“他的内力很特别,借力打力,这世上也只有水月洞天。” 可也正是因为此,他才不容易被人认出来,二十年过去了,还记得水月洞天,还认得水月洞天招式内力的,这世上还剩下几人? 没想到柳梦西虽然退隐了江湖,武功却从不曾懈怠,到如今,仍是比张一徒高出一线来。 也或许,他从来都没有退隐江湖,退隐江湖,只是他的一个借口。 程砚秋得知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便客气的告辞,还顺便辞了行。 张一徒有些惊讶,“你现在就要回东阳?” 第132章 兵分两路 程砚秋应道,“是。” 武幸已经休养了七八天了,即便没有浮生蛊,这个时间也足够将伤势稳定下来,是以他并不怕人怀疑发现,现在最好是远离阳安这个是非之地,带着武幸回曲塘山才是最安全的上上之策。 以及,他还是要想办法解决浮生蛊这件事情,不然浮生蛊在武幸身上,就像是个定时炸弹,时时刻刻威胁着她身边的人。 程砚秋已经开始有意的不让彭雪奡多接触武幸了,只是找不到一个明面上合适的理由,毕竟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彭雪奡也是这样认为的,武幸原本就是他培养来给彭雪奡的人。 他不想把浮生蛊的事情告诉别人,只想自己暗地里偷偷解决,这样对于武幸和彭雪奡来说影响最小。 可无奈彭雪奡不领情,每次他想要阻止彭雪奡接近武幸,彭雪奡就会立马蓄满了眼泪,眼泪汪汪的控诉他,“阿武都受伤了,这里又没有人照顾她,要是连我都不陪她,阿武该多难受!” 程砚秋无奈,只得随他去。 程砚秋唤来了宋宁也,和几十个圣教弟子前来,有了宋宁也,程砚秋才能松口气,不必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分心费力。 武幸的伤势虽因为浮生蛊的缘故大有好转,可还是需要静养,彭雪奡也不想着坐船了,几人坐马车回去。 没想到,刚出阳安城的门,便有弟子呈上来一封传信,程砚秋将信封抖开,里面有一纸信函,白鹿纸松烟墨,是有些熟悉的味道。 还有一颗圆滚滚的小东西轱辘轱辘的滚到了程砚秋的掌心,是一颗红豆。 他看完了信函,面色有些沉重,武幸不由问道,“先生,怎么了?” “是秋月慈的信函,她说她病重,想要见我一面。”秋月慈当初从东阳离开之时,从她的话语中,程砚秋就已经听出来了她此生都不会用那个留给她的要求,也不会想着有再见之日,她已经是心灰意冷了。 可这信中,不仅是情真意切的想要见他,还使用了那个欠她的要求,更为奇怪的是,她约见的地点是在庐邑的巢湖。 庐邑山清水秀,常阳混乱,关山策自顾不暇,她若真的是病了,搬到不远的庐邑去养病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武幸不易奔波,他把武幸彭雪奡先送回圣教,起码要三天,再改道去庐邑,加起来也要半个月了,若她信中所言是真,也不知能不能撑得住。 仙女姐姐竟然病重到快要死的地步了,武幸觉得有种不真实感,犹记得两年前最后一次见秋月慈的时候,她虽然看起来孱弱,却依旧是身子康健的样子。 不过武幸仍然有些不确定,毕竟她最后一次见秋月慈,是在跟谢嫦一起去常阳之前,她那时曾经问过谢嫦,“谢嫦,你知不知道当初在常阳之时,先生并没有想救你的,是秋月慈向先生下跪恳求他,先生才答应,若你能成功出常阳,便收你入圣教,保你一命。” 谢嫦那时神色微楞,片刻后笑道,“那又如何?” 武幸提醒她,“可是你现在杀了她的母亲。” 是啊,秋月慈的母亲关山月是常阳伯关山越一母同胞的妹妹,她自从丈夫去世之后便一直寡居在常阳伯府深居简出,谢嫦远远的见过几次,却并没有跟她说过话,只觉得那位夫人为人冷淡,目光矜傲,一副高贵的模样。 谢嫦给常阳伯府的人下了改良后的躁蛊,除了关毓清是她亲手所杀以外,其他人都是自相残杀而死,全府上下无一幸存,关山月应该也死的挺惨的吧,只是她没有见到。 听了武幸的话,谢嫦面色阴沉下来,冷笑道,“她以为她对我的恩情能抵消我对他们的恨吗?不可能的,她的恩情,只够救她自己的命,其他人,全都要死。” 被谢嫦杀了她的母亲,秋月慈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很崩溃吧? 虽然谢嫦动手时武幸并没有参与,她那时也是受制于谢嫦无力阻止她做任何事,可不知为何,她心中莫名对秋月慈产生了一丝的愧疚。 回过神来,武幸抿了抿唇问道,“先生想去见她吗?” 程砚秋低头沉思,平心而论,作为朋友,无论秋月慈有没有提这个要求,他都是该去送上一程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实在是走不开。 他有些想去,却又怕见到她时会相对无言。 更怕他到的时候,伊人已逝,只留下一捧香灰吹落人间。 武幸有些想帮秋月慈完成她最后的心愿,见状主动劝道,“先生,有宋宁也在,我们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去吧。” 程砚秋放心不下的主要有两件事,一个是武幸的伤势,一个就是浮生蛊。 阳安离曲塘极近,若是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就能赶到,如今是照顾着武幸的身体才将路程放慢到了三天。 三天,只要小心照看,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程砚秋心下思忖片刻,叫来宋宁也两人到一旁小心嘱咐他,“我不在的日子里,注意些不要让阿雪单独和阿武待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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