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的程砚秋也没有闲着,他拿起一封密信,仔细看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将密信揣进袖里,离开了院子。 走到一处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厅堂内,四周桌椅门窗俱是黑色的香枝木雕刻而成,空旷宽敞到显得有些寂寥,目光顺着大理石的地板一直往前看,中央一个硕大的错金螭兽香炉伫立在那里,燃起袅袅青烟,散发着古味儿的幽香。 错金螭兽香炉后面是三层矮小的台阶,室内的台阶多是象征身份地位之物,没有实际的用处,台阶上一张高约四尺宽约一丈多的宝座,铺着柔软好看的毛皮,扶手上还雕刻了两只栩栩如生的虎头,以此规格来看,不像是什么院子里的待客厅,倒像是一所小宫殿了。 程砚秋青色硬挺的靴子底踏在大理石上,一步一步发出规律的响声,然后站定。 一人从殿后出来,穿着黑色的锦袍,绣着金色的太阳纹,丝线似乎与旁的弟子材质不同,走动之间衣服上的绣纹随着摆动映照出闪闪的流光。 发带未束,衣襟半敞,极为熟稔自然之态,那男子面容清秀,鼻梁俊廷,圆圆的杏眼笑成一个开口栗子的形状,明明已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了,一张娃娃脸却让他浑身一股少年感。 他朗声笑道,“舅兄干嘛不直接进来?都是一家人。” 他一开口,仿佛邻家弟弟般的小奶音,配着那张肤色白皙的娃娃脸,看起来就是让女人瞬间激发母欲的长相,一派天真自然,程砚秋不着痕迹的别过头去,暗暗叹了口气,无论看了多少次还是让人不能够习惯,就是这样一张脸骗的自家乖巧可爱的妹妹一见钟情,恐怕他走出去在江湖上对人大喊我是阴月教教主,都没有一个人会信。 怪道自从他继任教主以来从未下过山,一个是因为没有野心安然自乐懒得下山,一个怕就是因为长相了,堂堂魔教教主,长成一个黄口小儿的模样,一点气势威严都没有。 不过彭泽扬对于自己的容貌倒是挺自得的,旁人若是身处他这个位置,想要气势威严,不得想法设法把自己晒黑,添些刀疤,看起来像个男人般,他却偏不,把自己保养的像个不知世事的小少年,在自己夫人面前跟自己儿子争宠。 若不然怎么能在程砚秋手里抱得美人归呢,不能打不能赶,稍一凶点他就跑去跟妹妹装可怜,明明是从狼窝里长大的武功高强的大男人,在妹妹面前就跟没长大的小奶娃似的。 不过谁让妹妹就吃这一套呢,一看彭泽扬可怜巴巴的说程砚秋打他,就胳膊肘往外拐跟着彭泽扬同仇敌忾,把程砚秋气得头疼,上天作证,他可没动他一下! 时间长了,见妹妹是真心喜欢,程砚秋也没得办法,只好买一送一,一起把自己也“嫁”到了阴月教。 第17章 凡世俗人(打赏加更) 程砚秋见到彭泽扬这自来熟的模样就头疼,连忙说起正事,“江湖上的事就别打扰阿素了,她也不爱听,我们就在这里说罢。” 彭泽扬也就没有强行拉着程砚秋,放开手端正了神色,“舅兄请说。” “上回我从庐邑回来,玉剑山庄虽惧我圣教威仪不敢开罪于我,却也对我不甚怀疑,我当时假做倨傲愤而离开,却暗地里派人悄悄去查,跟着玉剑山庄的人查到了那伤人侍女旧籍在常阳。” 彭泽扬疑惑不解,“常阳又如何?” 程砚秋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原先怀疑兴隆城内伏击我的,与玉剑山庄的伤人侍女是同一拨人,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圣教和其他江湖各派的矛盾,搅起腥风血雨,可我细查之下,却发现两者毫无关系,竟是巧合。” “哦?怎么说?” “常阳是化虚门的底盘,又有常阳伯坐镇,与朝廷关系匪浅,无论谁都要敬他三分薄面,何必要在江湖上惹是生非?而兴隆伏击我的那些人武功高强,训练有素,却在江湖上从未见过,近百高手无一例外,这岂不是专门训练的死士?依我之见,化虚门在朝廷眼皮子底下不敢有这么多死士,有手笔也有这个胆子的,江湖上不超一掌之数。” 程砚秋肯定的道,“伤人侍女一路逃往常阳,且在常阳消失踪迹,若这些事都是同一人所为,那其背后目的恐怕不单单是我圣教,他还想将各门各派都泼上一瓢脏水,让江湖混乱起来,若不是同一人所为,那……”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这其中很大可能朝廷也参与在内,只是不知目的到底为何,彭泽扬这才有些愁绪,“那我们不如关闭山门……” “教主,闭关自锁无异于放弃抵抗。”程砚秋语重心长道。 本来程砚秋来圣教只是不放心自家妹妹,现在好了,越了解这个妹婿他越是操劳,本来只操心一个人,现在要操心一大家子,阴月教声名狼藉,要是彭泽扬把阴月教给经营没了,自家妹妹喝西北风不说还要被人人喊打,真是操碎了心。 彭泽扬倒是对自己的妻子还有附赠的大舅兄挺满意的,本来他就懒得管事,教中事务都分给了大长老和舅兄,可舅兄实在太顽固,有什么大事都要来询问自己的意见,真是,多学学大长老让我做个甩手掌柜好不好?彭泽扬苦恼的想着,不过事关阴月教危急存亡他还是蛮在乎的,“那舅兄你说怎么办?” “最好趁还未事大之前查出幕后黑手,属下愿自请去常阳。”程砚秋拱手行礼,彭泽扬连忙把他扶起,跟大舅兄认识近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严肃,连忙答应了,又犹豫道,“那,早点回来啊。” 程砚秋恨铁不成钢的撇了他一眼,哪有教主对着即将出去办正事的属下这么说话的,要不是他和大长老在外辛苦经营,魔教教主的恶名早就被人踩在脚底狠狠嘲笑了。 拂袖离去,程砚秋越想越不是滋味,大长老一把年纪花白胡子,自己年纪轻轻玉树临风,却要在这里给一个傻子打工! 大长老在圣教五六十年,程砚秋想想自己将来若是跟大长老一样磋磨成这个样子就觉得颇为气闷,人生都看不到出路。 还是自己的鹦哥懂事乖巧惹人疼,可惜……程砚秋伤感了一会儿,又摇头笑笑,阿武也不错,懂事,乖巧,惹人疼。 话说回来,刚刚才答应要教她习武,自己就走了,会不会不太好?骗小孩子可不是他的作风,反正有自己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不如就带她一起,难不成他还护不住一个小娃娃么。 程砚秋完全忽略了武幸还在生病的事情,一个晚上能不能好的了,双手负在身后,披着月色,脚步轻快的回了房间。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早天不亮武幸便跑到先生的院子里,眼巴巴的跟着,一会儿递发冠一会儿递棉巾,亦步亦趋。 程砚秋转身接过细致的将手上的水珠擦净,步履间衣袍下摆拂过武幸的脸,武幸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被先生一把抓住手臂,好笑道,“慢点。” 武幸顺势捏住先生的衣袖,轻轻的很容易挣脱,先生却没动,假装疑惑的歪头看她,武幸黑亮的眼睛里蕴含期待,小声请求道,“先生……” “嗯?阿武想说什么?”先生故意道,白嫩的小脸上一片期待之色,黑亮的眼珠溢满恳求,又薄又淡的唇瓣抿的没了血色,看着有几分可怜,又有几分可爱,先生不由得想多让武幸求他一会儿。 武幸嗫喏着不知道怎么说,沮丧的低下头,先生见状也不逗她了,弯下腰一把抱起,走到书桌前坐下,把她放在自己腿上,翻开桌上的生宣纸,两幅长长的画像跃然纸上。 武幸瞪大眼睛,画上是两个裸露的人像,一正一反,旁边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她伸出自己的右手瞧了瞧,又看了看画上对照着,轻声呢喃,“手少阳三焦经……” 念完才发觉自己昨日脑子不甚清醒,竟将自己识字的事情说了出来,顿时住嘴,有些不自然起来,先生是见过她爹娘的,怎么可能一对要将女儿卖去送死的父母会花钱让女儿读书呢,更何况她才四岁,认识这么多字实属不正常。 武幸的忐忑不安先生仿佛全无所知,泰然自若道,“你既认字我也不费事教你了,把这幅画上的十二经脉全部记熟,我便正式教你武功,不过,人有精神字有风骨,练字,还是要练的。” 先生是忘了吗,也是,她爹娘那样的人物在先生面前不过风中一砂砾,无足轻重,忘了也实属正常,不过…… “先生不觉得我认字很奇怪么?”武幸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若是能得到答案,想必能心安许多。 “这有何奇怪?”先生纳闷道,他也是天资聪慧,根骨绝佳,才会年少成名,性格狂妄,四岁识字虽然有些惊世骇闻了些,可不还有古时神童三岁能吟五岁能诗嘛。 “你若是没有天赋异禀,与这红尘凡世中的常人无一不同,我又何必教你呢?” 第18章 初次下山 武幸有些惊愕,她吸引先生的地方原来不在于旁人以为的怜悯同情,而是她与众不同么。 那她一直以来的掩盖都是错的么? 先生俯首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心性纯挚如赤子,天资不凡非池中物,旁人的流言蜚语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识,你日后的广阔在于天地之间而不在于方寸之地,莫要在意。” 他其实一直有发觉武幸不像普通的孩子,乍一看仿佛有些呆头呆脑,连被爹娘卖了都还一副蠢笨无知的样子,可稍一留意就会发现,普通的孩子不能脚都磨破还能不哭不闹继续走路,不能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和死亡不惊不惧,甚至还能想明白她根本不会死的缘由向他提问,实在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一个孩子罢了,随手一帮何须在意,只是后来那次武幸突如其来的关心,才让他有所注意,这一注意,便让他越发欢喜起这个孩子了。 时间长了,他才知道这孩子就像一个宝藏,每过一天都能让他有新奇之感,暗自感叹,辛好他没有错过这个孩子,谁又能想到呢,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寻觅了这么久都寻不到的合适的人选,就这样兜兜转转落在他身边。 武幸“嗯”了一声答应着,唇角偷偷勾起一抹小小的笑容,在她不常笑的脸上些微显得有些滑稽,她悄悄伏在先生的腿上,不让他看到。 她不知道先生有没有知道全部,但先生能这样将她当做正常人般看待,将她的异常之处都当做是天赋异禀,对她自然而又平常,已经让她足够心满意足了。 “阿武,明日我便要下山去了。”先生状似无意的说道,武幸顿时抬起头来盯着他,眼中有些失望之色。 这才回来几天啊,又要走了。 先生轻咳两声,有些不忍看着她沮丧的小模样,不再逗她,又开口道,“你回去收拾好想带的东西,明日跟我一道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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