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灵枫哭泣到瑟缩的肩膀,顿了顿,又道:“若是我经历此事,那人同样并非钟情于我,是我一厢情愿也好。往后余生,我绝不会再去叨扰他,惟愿那人平安顺遂,若是他能过得如意,我便心安......也不枉我曾喜欢过他一段时光。” 墨阙一怔,捏着若然的手不觉一顿,若然见机,趁他愣神之际,奋力一抽,被他紧握住的一只柔荑终于挣脱了束缚。 若然也不管墨阙会作何想,只不动声色与其保持了距离,面上风轻云淡,隐隐还有些舒爽之意。 墨阙瞧着,邪魅的脸上不觉缓缓荡漾出一抹淡笑来,眸色却不见波痕。 隐在宽袖中的手掌握拳,似在回味掌心残存的温凉细腻柔滑。 一番话下来,灵枫情绪渐渐平复,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渍,抬着一双红润的眼眸,眸色却清明得很,神情也算镇定,望着面前的若然,缓缓挤出一抹诚挚的微笑,道:“谢谢你,若然!谢谢你能同我说这些话......” 无论是当初赠与离魂果,助她能见到心心念念之人,还是如今说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来,她都是诚心致谢的。 想来也是,情之一字,怎会那么容易得到? 若不是要经过酸楚苦涩,怎会明了其中真谛? 数千年的苦等,她终究如愿见到了梦中那人,原本初衷便是要与之见面的,并无他求,如此想来,也并非空欢喜一场。 灵枫想了一瞬,一扫愁云,微微一笑,媚态横生。 若然与之相对视,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想通了便好! 想来灵枫也并非那种沉溺情爱、作茧自缚之人,她能苦等濯盥数千年不间断,定是性格极为坚毅。 既是性格坚毅之人,自然能狠下心来将这段单相思埋在心底,温柔且坚定地为自己活一场。 若然开口诚挚道:“你能想通,我也心安了。你我友人,不必说这番谢话。” 若然与灵枫四目相对,皆是平静无波,却隐隐含着诚挚温情,飘荡在这清冷的密林间,也不觉冷漠了。 若然告别了灵枫,便往青丘赶赴。 墨阙抬步跟在若然身后,欣赏她袅娜娉婷的背影,披散下的乌云墨发,宛若幽静密林间,从涧石上倾泻而下的一壁山泉,随着动作又轻轻摇曳,好似微风吹拂山泉,轻盈灵动。 他加快步伐,与若然并肩前行,妖冶的眸中含着莫名的笑意,好整以暇地欣赏她此刻沉默不语的模样,突然开口问出:“若是他过得比你如意,你该当如何?” 若然闻言一怔,一张清灵的小脸微微轻扬,神色清冷艳丽,眉宇之间闪现柔韧冰冷之意,斩钉截铁:“绝无可能!” 墨阙邪恣一笑:“你这丫头的脾性,倒是很对本君胃口!” 外柔内刚,刚柔并济,天真烂漫却不痴傻,拎得清局势,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该干什么,清灵时如同瑶池绽放的昙花,纯粹无暇,冷艳时如同冥界盛开的冥花,绮丽妖媚,确实很对他胃口。 胃口? “你怎么还想着吃我呢?” 若然一惊,连连往边上靠去,壮着胆子威胁:“别忘了,你的心可还在我手中捏着呢!若是惹恼我,我寻了机会定要将它扔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融了!” 墨阙似乎很无奈,轻咳:“本君说了,本君不吃人。” 若然不信:“你先前对我的所作所为,甚是怪诞诡谲,可不是轻飘飘几句便能令我打消疑虑的!再者,魔君大人杀伐果决,什么骗人的把戏没有使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可不会轻易信你!” 她不要命了招惹上风流鬼,不过是想让魔界能与天界交好,以此加固如今的三足鼎立之势。 这点小心思,风流鬼昨夜也同她质疑过,证明他心中是清楚的。 能让风流鬼乖乖参加太子殿下生辰宴,不过全凭她手中偷来的一颗心罢了,她也相信,他很需要这颗心。 雪族如今出了这等子事,她会想法子帮助落絮,六界局势,不能乱。 至少当下,不能乱。 墨阙静静望着面上神情镇定,实际却思绪万千的若然,眸中平静了无痕,无一丝杂色,情绪忽明忽暗。 墨阙一直未语,若然竟有些捉摸不定,到底他如今是个什么心思。 若然足足盯了墨阙好久,也瞧不出他神情中一丝破绽,只得敛下心神。 一切需得从长计议。 墨阙静静伫立原地,望着彼此间极大的距离,眸波渐渐浮现阴翳的笑意。 “本君实话同你说了吧,本君之所以呆在青丘不走,是因为弘桑近来动作不断,本君不在魔宫,他才能更放心大胆地搞小动作,也好让本君抓住把柄,以待时机,将其一举擒获。” 若然蹙眉:“魔君大人为何将此事告知于我?” “弘桑,也就是那位给本君下毒之人,也就是你口中的‘魔界老头’。” 墨阙淡笑,眼角却泛着冷意。 “你无意撞见他的谋划,你以为,凭他那个多疑宁可错杀不会放过一个的性子,他会放过你?” 墨阙垂眸,淡淡望着与若然相距的地面,突然发觉,凭这点儿距离,似乎并不遥远。 “本君如今同你,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本君需要你为本君解毒,助本君重登巅峰,而你,需要本君为你杀了弘桑。” 若然呼吸一紧,心尖微微一沉:“其实你知晓是弘桑给你下的毒?只是,碍于时机并未成熟,才却并有所动作。” 同时,若然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脱口问出:“为何偏偏是青丘?” 而不是冥界?妖界?或者人界? 偌大六界,任其穿梭,为何非青丘不可? “这是个好问题。” 墨阙抬眸,魅惑的脸上满是笑意,妖冶的眸中隐了些若然不懂的情愫:“来青丘,自然是因为你啊。” 若然一怔:“什么?” 墨阙眸中笑意不减,顿了顿,道:“因为本君没什么朋友,只认得你一个,故此,不得不选择青丘。怎么,你还想赶本君走不成?” 若然松了口气:原是如此? 风流鬼杀伐果决,浑身戾气,不拘一格,肆意放荡,在天界联合其它三界一同打压魔界之时,他仅凭一己之力重振魔界,以凶险魔障与诡异法阵震慑六界,将魔界守的如铁桶一般。 如此浑身流露肃杀之气,又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之人,怎会有什么朋友呢? 少些人想杀了他,都是万幸了。 能选择来青丘,怕是他最后的退路了吧? 诶,说来也是可怜,这样一位令六界闻风丧胆、令天帝头皮发麻的人物,千防万防,有朝一日还是中了魔界暗涌势力中宵小之辈下的黑手,不得不委曲求全,跑来请求她这位涉世未深、无权无势的小丫头相助。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这位堂堂魔界魔君,手握雷霆实力,狂傲一世,自然不舍得如此轻易便丢了性命。 若然骤然生气悲悯之心,望着墨阙的眸子,也染了些刺痛的伤春悲秋之意。 墨阙一怔,随即羞恼:“你为何这样望着本君?本君看起来,像是那种可怜之人吗?” 若然不言不语,望着墨阙这般抓狂的模样,心中哀叹:傲娇一世之人有朝一日身陷囹圄,自然是不愿意被人瞧见他狼狈模样的。 他如今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示弱罢了,无非想她共情,好同他上一条贼船。 若然叹了一口气:念在他为她修补蛀牙的份儿上,姑且帮他一把吧! 再者,弘桑还想着杀她呢,白递上前来的一把利刃,不拿白不拿。 墨阙看着若然一脸怜悯神色,又听闻她重重叹息之声,俊颜一沉,咬牙切齿。 这死丫头,竟敢对他露出这种悲悯的表情来,他堂堂魔君,在她眼中,混的有那么可怜吗?
第七十七章 :救治南陌 御风赶赴青丘的路上,二人一言不发,若然察觉出墨阙心间郁闷,她表示十分理解。 青丘,王宫。 若然与墨阙还未踏进宫门,远远便瞧见花辞神情焦躁,慌乱难耐,急急迎上前来。 还未到跟前,便气喘吁吁道:“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若然见状,心底“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妙,蹙眉问道:“何故如此着急?” 花辞终于站定若然跟前,急急道:“南陌上神方才出去,受了一身重伤回来......” “嗖——” “嗖——” 花辞还未说完,只见眼前两道鬼魅一般的影子,带着阴寒与隐忍,强劲掠过。 再定睛一看时,原地已无若然与墨阙的影子。 花辞瞬间回神,也随后急急追了上去。 此地空余烟波寂寥。 正殿之中。 南陌受了一身重伤,俊逸的脸上还有些未干的血珠,峰眉紧蹙,脸色苍白,却依旧正襟危坐,胸口汩汩涌流刺目鲜血染就衣袍,椅子上镶嵌一层暗红,血珠入土,蔓延开来,渗透深处。 濯盥站在南陌跟前,施法缓缓为其疗伤。 南陌抬头,仔细观察濯盥,却见他眸色平静无波,丝毫不像身侧站立的子离与林修那般有慌意,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风轻云淡、气定神闲。 缓缓渡送体内的灵力也十分精纯,他似乎从未掩饰过自身的修为,气度不凡,却甘愿深居简出,料理若然起居。 南陌隐在袖中的指尖重叠翻飞,却算不出这位濯盥仙仆一分一毫。 时间缓缓流逝,南陌心中也越来越发沉。 殿门外,若然速速进来,急迫万分,焦躁难耐。 随后缓缓踱步进入身着暗黑衣袍的墨阙,周身气息莫测,站定原地,一言不发。 一旁紧张的林修见若然终于归来,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小姐......” 子离后知后觉瞧见身侧的墨阙,遂提点了一下林修。 林修不明所以,定睛一瞧,见墨阙环手抱胸,神色凛然地站在一侧静静瞧着前方,心神一动,随即,与子离一同恭敬行礼。 “见过魔君!” 墨阙微微颔首,眼神从未离开过若然一刻,站在原处,一言不发。 未踏入正殿之前,二人便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还隐隐散发出凶兽的恶臭,腥臭得令人作呕。 南陌抬眸对上若然关切的神色,淡淡一笑,道:“若儿回来了?” 若然站在南陌身前,心神焦切,蹙着眉头,脱口问出:“父神去了何处?怎会身负如此重伤?” 南陌淡淡吐露:“为父去找冥王商事,不慎被梼杌所伤,所幸修为不低,也未被伤及根本,只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皮肉之苦? 若然不忍直视南陌胸口上硕大的血窟窿,别看眼眸,道:“父神不必强撑着,若是痛得很,大可以喊出来。” 南陌闻言笑了笑,道:“为父身上这些小伤真不算什么,冥王阎罗那一身伤,才是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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