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越说下去,就越忍不住地扑到我肩上嚎啕大哭起来:“三十万,你爸的一颗心,你妈的一条命,就值三十万!落落啊,你妈,死得冤啊!差一点,你也要跟着你妈一起去了。 这没良心的林家两口子啊,他们死后不下地狱,我死不瞑目啊!” “奶奶。”我鼻头发酸的拍了拍她老人家的背,低声承诺道:“我会把他们之前从我们这拿走的东西,全部收回来的,属于我爸我妈的东西,我一样都不给他们留!” 奶奶含泪点点头,之后抓着我的手嘱咐:“血玉,你要想办法把血玉找到,送回来。你爸的身体不能缺,他没有心,会永不超生的!” 我听话地点头:“奶奶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去打探这件事的。” 我会把我爸的心找回来,还给他…… 只是不知道,如果有朝一日我爸在九泉之下遇见了我妈,会不会后悔当日的所托非人,自责自己没有好好保护我妈。 林家两口子出殡之日,我叫了城里的搬家公司去杨柳村林家搬了东西。 彼时林家门前的花圈都还没来得及撤,我就让人把屋子里那些值不了几个钱的老物件都给搬了出来。 花瓶、茶几、木箱子,还有几张梨花木桌椅,东西虽说放现在都已经老旧根本没啥用处了,搬回去可能还会占地方。 但好歹都是我父母当年亲手置办的,给自己家置办的,小时候他们不仅带走了我,还把我家值钱的家具也给搬走了,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这些东西我就算是搬回去全烧了,也不想给他家留!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呢?”林英见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把自家东西往外搬,立马就露出泼妇样拽着搬家工人胳膊不放,疯狂怒吼:“你们凭什么搬我家东西!放下,谁允许你们碰的,我要报警,报警!” 搬家工人为难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我走过去,忍着心底的怒火一把将她拽胳膊甩了出去:“你家东西?你在做梦吗?这些东西可都是我奶奶家的,你以为放在这寄存几年,就真算是你的了?你要报警,好啊,你报啊!” 林英看见我回来了,先是被吓了一跳,之后一脸敌意地扑过来就抓住了我胳膊,瞪大眼睛凶狠道:“你还知道回来?我爸妈被脏东西缠上的时候,你死哪里去了! 你前几天为什么不回来!是你害死了我爸妈,你现在还敢回来,过来,你给我跪下,我打死你!” 她强拽着我的胳膊就要像从前一样把我拖到门口用棍子抽我,可我现在已经不想再任她们宰割了,咬牙手上用猛力推开她,大声朝她吼了句: “你还敢打我!你爸妈已经死了你没有靠山了!你再敢打我,我不介意送你去吃牢饭!” 发现我学会反抗了,林英那个狐假虎威的东西怂了一下,目光露怯,可嘴却还是硬的很: “好啊,你长本事了!别以为你现在没有我爸妈镇着你了,我就没法收拾你了,死碧落,你和你那死妈一样,让人讨厌!外婆说得对,你一家都是贱种!” 外婆?呵,那个讨人厌的老太婆原来在背后都是这么骂我全家的。 林英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之人,现在看我腰杆子直了,嘴上骂得起劲,身体上却很诚实的没再敢随便靠近我。 我懒得和她废话,让搬家工人继续搬东西,趁着林英注意力被分散,继续去拦人搬家具的时候,大步径直走进林家两口子的卧房,反锁上门,不顾林英在外的使劲敲打,快速地拉开了他们两口子房间里的所有抽屉。 “死碧落!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别动我爸妈的东西!我要告你私闯民宅!你把门打开,打开!” “喂,哥,你快回来吧!那个小杂种过来了,现在正在我爸妈房间里找东西呢!” “啥?存折?!可我现在根本进不去啊!钥匙在哪儿你说清楚啊!” 外面的女人一边拍着门一边焦急给人打电话。 我知道林强那个王八蛋和林英不一样,他随了舅妈,心肠是真的狠,打人也是真的会下狠手。 他如果回来了,我一打二肯定是打不过的,到时候准保会吃亏。 可现在我漫无目的地在他们卧房翻,也找不到那本存折啊! 全屋的抽屉都翻遍了,柜子也查过了,就是没有当年那本存折的影子…… 难不成还真把存折带进棺材中了吗! 我不死心的继续翻箱倒柜地查,留意着木柜子以及犄角旮旯的地方有没有暗格。 而就在我因为找不到我爸妈留下的存折而急得满头大汗时,我的手,碰到了林家两口子睡过的床—— 几乎是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忽然就多出了一幕熟悉的场景。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床。 熟悉的两个人影翻开了床垫,撬开床板,把一只铁盒子放进了床板下十分隐蔽的木头格子里。 放完,露出心满意足的奸笑。 铁盒子,里面装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份存折! 我陡然回过神,凭一己之力用劲翻开了那张床垫,撬开那块紧紧卡住的床板,终于,在床板下发现了那只铁盒子。 打开铁盒子,里面放着一本破旧的深红色存折。 存折的开户名,是我爸。 而存折最早,存了三百二十万…… 三百二十万,我三岁那年,就被划走了五十万。 剩下的三百万,也在后来这二十多年,断断续续被取走得差不多了。 现如今存折里,只剩下八万块钱了。 不过存折倒不算最有价值的,最有价值的,是存折下压着的几块宝石。 每一块,都晶莹剔透,毫无瑕疵,精美绝伦,宝石内流光溢彩,煙红如血,石底生花,悄然绽放…… 也是那一晃神,我似乎,看见了穿着青灰长袍的父亲与轻抚隆起小腹的母亲就站在我跟前,男俊女美,相视而笑。 “才五个月呢,就着急准备这些。凌哥,咱们就要有女儿了,你准备的这些东西,都能用到我们女儿结婚当陪嫁了。” “女孩子,要富养,人呐,有钱才有底气,只有让咱们的女儿衣食无忧不缺钱花,她才不会被那些只会花言巧语,有两个臭钱的小浑蛋轻易骗走。” “可这些,是咱们家的全部家底呢。” “嗯,是全部家底。但是我觉得,男人拿全部家底来养老婆孩子,没有问题。” “妹子,嫁给我,你可有后悔过。” “没,嫁给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明智的一件事。凌哥,都说阳差家族不健全,假如有一天……带我一起走,我不能没有你。你是参天的大树,而我就是攀着你生长的一株避阳花,你倒了,我也活不成。” “瞎说什么呢。来帮忙看看给孩子准备的生辰石吧。” “都是红色的,你怎么知道,孩子会在七月出生,我算的日子,该到月底了,或许会在八月。” “我起了卦,算到孩子会是七月生人。” “七月是阴月……” “但愿这些东西,能让咱们的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 眼前那两抹从未见过却倍感熟悉的人影缓缓消散在了虚空里。 我眼眶一酸,涌出了一汩热泪。 门外的林英已经找到钥匙在哗哗啦啦的插锁孔开门了,我听见动静赶紧把宝石抓起来,放进黑色风衣的口袋里。 拿着存折,把铁盒子重新放回去,床垫也推回去。 直起腰身大步流星地走到卧室门后,门锁啪嗒一声打开,我也猛一拉房门,把林英给重心不稳闪一趔趄。 “存折!”林英一眼就抓到了我手里捏着的重点,扑过来想抢,可惜没抢到,只能火冒三丈地冲我喊:“把我的存折给我!你给我!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嫁妆!” 我任凭她怎么撕扯我,都不肯松手把存折让给她,趁她没防备,一把推开了她,冷漠讽刺道: “你要脸吗!这存折上可是我爸的名字,三百二十万,就只剩下八万了,这钱我可一分没花,都是你父母取的!你知道什么叫做父债子偿母债女还吗? 三百一十二万,你最好赶紧想办法给我还回来,不然我们就只有法院见了!” “你、你果然是翅膀硬了,我爸我妈前脚刚死你后脚就来拆我家,我和你拼了!”她野蛮凶狠的扑过来就抓我头发,咬牙切齿的抢我手里东西,抢不到就往我脸上抓。 而我现在也已经没有什么顾虑了,她来挠我我就挠回去,她抓我头发我就也抓她头发。 “好啊,你敢和我动手了,我今天非打死你!” 她和我打红了眼,伸手就要拿靠墙桌子上的一个陶瓷烟灰缸。 我见状当然不能遂了她的愿,张嘴一口就咬住了她的胳膊,她疼的手一松,吱哇惨叫,差些原地跳了起来。 “英子!” 林强的声音从大门外传了进来,我暗道不好,林强那个无赖我根本不是对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能先跑为上! 我拿着存折拔腿就朝门外跑,恰好迎面撞上了拎着木棍赶进来的林强。 林强一瞧见我就眼红了,我看见他手里的凶器,幸好脑子还在正常,转头就朝后面半敞开的小门跑了。 他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死丫头?别跑!别跑!” “哥!” “存折呢!” “哥我脖子疼。” “我问你存折呢!” 磨磨唧唧的! 他们说话的功夫,我已经占了先机,抄小道往河边跑了。 一口气跑了半个多小时,我终于跑到了小时候常来的这片河岸边。 借助两三米高的芦苇草挡住自己的身影,我蹲在河水前掬了捧清水洗脸。 河水冰冰凉凉压下了脸颊的炙热感,我对着水面的影子瞧了瞧右脸的三道伤口,挂了不少血迹,伤的还挺深。 郁闷的一屁股坐在岸上,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蘸了蘸脖子上的鲜血,擦拭完,扯下头发上的黑皮筋,用手指头随便梳理了一遍头发。 正要把皮筋从手腕上拉下来绑头发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指。 水面上也多出了一道清风霁月的美男身影。 是他…… 我惊讶扭头,而他恰好俯身,四目相对时,唇也无意触碰了上。 我陡然眼睁地更大了! 脑子里顷刻一片嗡嗡的。 这就,亲上了? 怎么能这么巧! 不过,直觉告诉我,这男人八成是故意的! 但他的唇,真的好软,他身上的兰花香,真的好好闻…… 我还处于神志恍惚的状态,他却眯了眯好看的凤目,眼尾含笑的一只手扶住我的后脑勺,故意张唇,啃咬了我一下。 视线下移,看见我脸上的血痕,眸眼深处的笑意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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