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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吃鱼？”木黎拉着脸，他诽谤着身上带着迷迭香的鲛人，“他们一股鱼腥味，拿来抹点盐吃吃正好。” 陆如绮被他逗笑，顺着他的嘴摸了摸，“你不适合唱歌，以后还是别唱了。” 暗暗较劲的木黎僵着尾巴：“我不是在唱歌。” 他们去过边疆的沙场，听那里流传的故事，以前有位大将军战死沙场，却因为惦念妻子而久久徘徊不去。 夜朗星稀的夜晚，他们在戈壁上见到将军的虚影，原来不是什么法力高强的孤魂野鬼，是一种叫做沙影的小妖在戏弄人类，将曾经见过的人或事用沙子再现一遍，自娱自乐。 记忆走到这里，小枇杷觉得戈壁上那个身影眼熟，不等再看得清楚些，沙影小妖被木黎一爪子拍散，虚影化作流沙，湮灭在月色下。 这些地方的土地，山神，这娘娘那天君的庙他们都进去拜了，只有一个品阶很小的药仙显了灵，因为陆如绮是第一个给她上香的凡人。 小药仙激动得脸都红了，为陆如绮诊治了身体，说她是中了毒，余毒渗入经脉，未曾祛除干净才修行滞缓。 她说了些草药的名字，让陆如绮和狼妖一起去找，这些草药生长的环境严苛，和毒草一样难找，药仙说炼制毒药的人也是颇费功夫了。 陆如绮握着自己的手，不去深想为什么那位师姐会有这种品阶效用的丹药。 木黎在赶路时都自觉充当她的坐骑，他背着陆如绮深入了西南密林，闯入一片迷雾充斥的桃花林。 在这里，陆如绮认识了一个叫做桃夭的巫族女子。 巫族世代居住在湿热的深山老林，他们养蛊，纵尸，制傀，以奇奇怪怪的方式修行，勉强算得一个门派。 桃夭是个讨喜的姑娘，热情开朗不拘小节，同时又心思细腻善解人意。 她带陆如绮找到了解毒的草药，还拿出了一卷心法，非常适合陆如绮修炼。 桃夭将心法赠给陆如绮，请求她带自己离开巫族，“我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呀，我还这么年轻呢。” 陆如绮稍作犹豫，将桃夭带走了，一人一狼的旅途变成了两人一狼。 值得庆祝的是，这心法比之前修习的更适合陆如绮，余毒清完，修炼速度格外喜人。 他们在一处水泽收妖时遇见了沐时师兄，他见到陆如绮仿佛见了鬼，震惊之后就是狂喜：“如绮师妹！原来你没死啊！” 这话说得不太中听，陆如绮勉强笑了笑，向沐时师兄介绍同伴。 桃夭好说，轮到木黎时，她说了名字，加了一句：“我的道侣。” 木黎面上对沐时横眉冷对，心里却因为这句话欢欣雀跃，衣袍下的尾巴尖儿晃晃悠悠。 沐时好奇极了，他倒是不歧视木黎是个狼妖，只是上来就想看看陆如绮的胳膊腿儿，同时愧疚道：“是我们没保护好你，容音为首的那几个弟子都已经逐出师门了，我大哥他追查到那农夫，找到山洞里的时候地上只有一滩血和野兽的爪印，我们以为……” 陆如绮还没怎么，沐时便眼眶红红地抹了把脸。 木黎则是把他拨拉开，防止他情绪激动上来抱人。 那可不行，陆如绮只给他一只狼抱。 沐时好说歹说地劝陆如绮回家，说他娘也挂念她，总是拿着以前做好但是还没送出去的衣裳抹眼泪。 木黎观察着陆如绮，她听到这里的时候难得无措，主动抓住了木黎的手。 好吧，木黎知道，在陆如绮的心里，还有其他比自己更重要的人。 所以他包住陆如绮的手，哪怕自己不能靠近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仙门，还是对陆如绮说：“你去哪里我都跟着，我保护你。” 桃夭原本背着手看了半天，听到他的话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胸前垂着两条俏皮的小辫子，卷着其中一根道：“如绮是回家，肯定没有危险的呀。” 沐时传回消息，比回信来得更快的是沐羽师兄。 如果说沐时还有些少年模样，那么沐羽已经是个彻底的青年模样了，他背着剑，戴着斗笠，没穿弟子校服，似乎是从别处平患途中赶来的。 见到活生生的陆如绮，沐羽一把将人搂进怀里，陆如绮没有动，眨着眼睛听他不断重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叼着一只兔子回来的木黎出现在客栈拐角，立刻就炸了。 他嘴里的兔子还是活的，白绒绒一团，是带回来给陆如绮养着玩儿的，他一生气，那小可怜便被咬断了脖子，被他一口吞下。 所以沐羽察觉声响回头，见到的就是压低身体，龇着牙对他怒目而视的恶狼。 木黎弄了一嘴的血，看上去恨不能把沐羽也一块儿咬死。 陆如绮按住沐羽要拔剑的手，很有些无奈，但语气却是亲昵的：“不是在清修？怎么又吃肉？” 她越过沐羽往那边走，被一把拉住，木黎立刻发出威胁的咆哮。 “如绮，它是你的灵兽？”沐羽的声音不似少时清越，压得有点低，藏着自己的心事。 陆如绮挣开他，指着木黎说：“这是我的道侣，当初也是他救了我，要陪我回去祭拜父亲的。” 沐羽眼睁睁看她远离自己，靠近楼梯口的灰狼，师妹抬手要摸狼头，灰狼却仰着脖子不给摸，喉咙里咕噜咕噜不知道闹什么，陆如绮就摸了摸他的脖子。 “他是我师兄，是我哥哥啊，你又生什么气？” 灰狼盯着他，持续龇牙，一副难以教化的野兽模样。 沐时从房间里出来，他和陆如绮说话，手却按在自己的同胞兄长肩上，压着他蠢蠢欲动的战意。 “师妹，灵鹤明日便到了，你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师兄陪你上街看看？” 陆如绮说不必麻烦，然后拍了拍木黎，这野兽蹲下身，将陆如绮背上，不知去哪里了。 沐羽一拳打在墙壁上，墙上簌簌掉落不少灰土，他冷声对沐时道：“这就是你说的，如绮的良人？” 沐时摸一下鼻子，含含糊糊：“我没说他是人。” 从这第一面，注定了木黎与这三个亲兄弟的不对付。 但是木黎并不在意，他背着陆如绮找到一条干净的小河，陆如绮将他按在水里好好洗了洗，烘干的狼毛蓬松，算不上柔软，躺在里面却防风保暖。 陆如绮躺在木黎的肚子上，看着满天繁星，回想自己的话，想到死去的父亲。 “也不知道我爹会不会喜欢你，他好像更喜欢聪明人。”但是木黎有点笨。 木黎给她当狼皮肉垫，自己的尾巴甩来甩去，还在介意和陆如绮一起长大的几个“狮兄”：“那我讨好他，他就喜欢我了。” 陆如绮笑起来。 木黎不知道祭拜是什么意思，他没办法讨好一个死人。 陆如绮在木黎身上滚啊滚的，爬过去亲他的耳朵，木黎觉得痒，严肃地让她放手，陆如绮又亲他的鼻子，木黎的耳朵弹来弹去，爪子很诚实地去圈陆如绮。 玩闹够了，陆如绮在木黎怀里闭上眼睛，木黎把狼头搭在她脑袋边上，安抚幼崽一样蹭了蹭。 陆如绮抱着他的尾巴，声音很小地说：“谢谢你。” 木黎没听清，自动理解成表白，他呼噜呼噜地说：我也喜欢你。 陆如绮听见了，她没睁眼，狼毛挡住她勾起的微笑。 客栈里，沐羽对着月光擦拭自己的剑，沐时在打坐，隔壁是为桃夭单独开的一间房，少女对着镜子梳头，一下，两下。 灯火跳动，桃夭的动作没停，镜子里的桃夭却已经开始点胭脂。 “她”将红纸放下，嘴上的红鲜艳欲滴。 “明天就回去啦。” 少女窃窃地笑，梳头的桃夭慢慢停下动作，她看着镜子，突然开口：“回去杀了他们，敢这样对我的如绮。” 这声音仍年少，不复娇俏，其中蕴藏的狠辣令人心惊。 镜子里的少女凑近了，她美丽的脸惨白，眼瞳泡了浓墨，像个精致的纸人。 “你也该死，当初杀了丈夫，现在心疼女儿啦？” 桃夭开始慢慢给自己编头发，她桌前没有胭脂盒子，于是从腰间绣袋中钻出来两只毛茸茸的花斑长腿蜘蛛，它们钻进镜子里，将里面的胭脂水粉抬了出来。 桃夭面不改色涂上，她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和镜中人丝毫不差的甜美笑容。 “心疼啊，怎么不心疼？可是事情已经做啦，后悔来不及，只好继续下去。”
第41章 两面仙（十） 玄徹仙尊死后并无坟冢，只在后山桃林中立了个小小的木牌，名字也不写，下面埋着他的本命剑。 陆如绮带着木黎去给剑磕了头，就在她爹闭关的地方住着了。 这里也种了很多桃树，据说是她亲娘喜欢桃花，她爹就自己折腾出一片桃林来。 陆如绮对自己的娘没什么印象了，不过她这次回来，秦漱玉倒是真真切切泪如雨下。 被她抱在怀里，感知着如母亲一样的温度和香气，陆如绮便问不出当年的一点芥蒂。 她祭拜完了，和木黎的事也就算定了下来，本来打算即刻便走，秦漱玉却病倒了，来势汹汹，恐怕时日无多。 木黎看出她的犹豫不舍，主动说要多留一段时间。 这一留留出了乱子，一种没见过的疫病在门派中传开，修仙者身体强健，竟然接二连三病倒了一大片，为了避免疫病被带出去，也念着毕竟是同门，陆如绮留下帮忙。 人手不够用，木黎被迫帮忙，不过他收不回尾巴和耳朵，常常遭到尴尬的冷待。 他并不在意这些人对于自身的看法如何，只是他不喜欢他们说陆如绮果然是魔头的女儿，与妖厮混竟然还有脸回来。 更有难听的风言风语说是陆如绮给大家下了毒，毕竟她有那样的爹娘。 “我看他们根本死不了。” 木黎面无表情地往弟子们的药罐子倒调料，辣椒酱，粗盐，白糖，还有饭堂大娘自己腌酸菜的汤，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倒。 陆如绮坐在他身边托着腮看，只要不是太过火也就随他，“这些话早年我都听腻了，不必放在心上。” 木黎愤愤地捏碎手里的碗，被陆如绮抓着做思想工作：“这里现在不是我家了，弄坏了要赔钱的，你要留下来抵债吗？” 好吧，那勉为其难收手吧。 桃夭拿着一根黄瓜啃，坐在他们旁边，顺手往小炉子低下塞木柴：“他们好坏啊，欺负没爹没娘的小孩，如绮你一直都过得这么苦啊。” 陆如绮笑笑：“也没有，我爹还在的时候不这样。” “那你娘呢？好像从来没听你提到过哎。” 木黎看着陆如绮，她倒是没什么痛苦和低落的情绪，“我娘啊，不记得了，没人跟我提过。” 桃夭便笑了笑，没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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