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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往长恨街里拐，却听一个女声唤她，满大街只有她一个扎眼的仙子，其他正宗仙子还都没下值。 小枇杷停下，不等她张望，女子已经站在她面前，低眉颔首朝她盈盈一拜：“小女付清清，见过仙子。” 幸好她突然出现之前还喊了一声，不然真够吓人。 小枇杷扶她起身，高兴道：“付小姐！你在这里啊，我烧给你的钱你收到了吗？” 付清清还是那个样子，云鬓华服，脖子上挂着一个金闪闪的璎珞圈，病容骇人，眼神却温柔和善：“收到了，仙子太客气了。” 小枇杷挺不好意思:“要不是遇见你们，我还不知要迷路多久呢。” 她拉着付清清往街边站，别挡了长恨街上痛哭流涕的鬼四处乱窜，又不熟练地牵起话头。 “也太巧了，我刚从人间回来，就碰见你了。” 付清清摇头，抬手一指城门的方向:“不巧，是我一直在极乐街的茶馆等仙子过来。” “等我？”小枇杷不解，“等我做什么呀？” 付清清眼神闪动，迟疑片刻后又朝着小枇杷一拜:“听闻仙子已是姻缘楼的新楼主，小女厚颜，恳请楼主亲自做我这单生意，去人间一趟。” 去人间不是问题，但是她从谁那里听闻的？ 小枇杷感觉不对，她看了一圈，原本一边哭一边窥视的鬼们与她对上视线，顿时闭着眼睛哭得更大声了。 “……”你们平时到处传八卦也这么能哭吗？ 付清清还等着她回答，小枇杷只好窘迫道:“哈哈，我还不太熟悉怎么做呢。” 无论如何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她抬着付清清的胳膊，“你与我一同去店里坐坐吧……假如能接，我定然是亲自做的。” 因为店里除了她也没有其他伙计啊。 从狸奴巷进去，白门小楼开着，门上的招聘启事已经没有了，猫耳娘子在里面忙忙碌碌。 其实没什么需要她收拾，她只是在消磨投胎前的最后一点时间。 “你来了？正好再过一会儿我就该走了。” 猫耳娘子的眼睛很圆，眼瞳就是猫瞳的样子，她放松时瞳孔也圆，贴在付清清面上，话却对着小枇杷说:“你很不错，这么快就等来生意了。”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小枇杷夜里匆匆离开，上午在陪翎罗公主，下午去人间晒了会儿太阳，只大概知道姻缘楼是做跑腿问话生意的。 猫耳娘子道:“不要紧，做完这单就知道了。” 她化作一阵烟雾消散在付清清面前，再出现就是在柜台后，抬手一拨展开那看不清字迹的卷轴账本。 写得满满当当的卷尾居然又扯出来两寸空白，好像怎么也写不尽一样。 不见笔墨砚台，她捉住腰间盘着的尾巴，尾巴尖儿蘸冷茶，作势要写，想了想觉得不对，一用力竟然将自己的尾巴整个拔了下来。 “！”正观摩学习的小枇杷吓了一跳。 没想到猫耳娘子却把尾巴递过来:“你的单子，该你记录，不然不好查账。” 她指着小枇杷紧挨空白地方的部分，“这些都是我写的，你看不懂。” 又指着更往前的部分，“那些是我师父写的，我看不懂。” 小枇杷忐忑着接过来，黑色的毛绒尾巴化作一支光滑毛笔，笔头湿漉漉的，好歹是比捏着人家尾巴写字好，“记什么呢？” 猫耳娘子问呆愣不知如何是好的付清清:“姓甚名谁，所求者谁？” 付清清下意识道:“付清清，所求者……阿恒。” 小枇杷正要落笔，猫耳娘子截住她，问付清清:“所求善缘还是恶缘？” “什么意思呀？”小枇杷悄悄问。 猫耳娘子道:“善缘正写，恶缘倒写，方便查账。” 好吧好吧，原以为就她不懂，谁知付清清也硬着头皮道:“可否请娘子……讲清楚些。” 猫耳娘子抱着手臂，从鼻腔里轻轻哼一声，她一个俯身，化作黑猫在柜台上踱步——小枇杷发现她的尾巴还好好地长在身上。 这是新长的还是拔下来的就不是真尾巴啊？ “若你们同求善缘，来世可做和美夫妻；若你们同求恶缘，来世夫妻相憎却不能分开；假若你们意见相左——” “那便如何？”小枇杷又接话。 猫耳娘子掷地有声:“说明你们缘分已尽，来生见面不识。在这里牵不上红线，白费钱财。” 付清清愣住。 她早听说过酆都姻缘楼，相当于阴曹地府的月老庙。 还奇怪怎么月老庙一样的地方会藏在冷落的小巷子里，不该是踏破门庭吗？ 原来猫耳娘子坦诚的话摆在最前面，不要虚头巴脑的，一对有情人分开问，只要最真实的爱恨判定来世如何。 有多少人敢赌对方与自己始终恩爱如初？ 黑猫优雅地仰着下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最终结果并不一定是你所求，只我们不退钱这一点是肯定的。” 这跟天上的月老殿牵红线流程截然不同，好像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小枇杷看着付清清的病容，“要不然……” “我求善缘，”付清清突然开口，柔弱的嗓音透着坚定，“我想求一个顺遂美满的来生。” 她见小枇杷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其实是我想给阿恒一个幸福的来生，是不是太傻了？” “不会……” 不给付清清反悔的机会，黑猫的尾巴卷着小枇杷的手臂打断她们:“快写，写客人名字。” 小枇杷稀里糊涂落笔。 未曾蘸墨，笔尖落在纸上，却留下了黑色的字迹。 小枇杷的字是织女仙子教的，写得很秀气，她写下两个名字，而后有点紧张地看猫耳娘子神色，怕自己出了纰漏。 “尚在人间？”黑猫的尾巴尖指着“阿恒”的字样。 付清清肯定地点头。 “他的意见有两种方法得知，是替你托梦还是去人间问？去人间费用会贵些。” 付清清知道这个规矩，连忙道:“费用不成问题。” 话音刚落，这破破烂烂的卷轴账本就散发出微弱的白光。 生意接下了。
第10章 血梨衣·开篇 “抓到一只兔妖，问出点东西。”宋昇提着一只浑身僵硬的兔子出现在程邺身边，其余鬼将仍未归队，只他们两个越查越近，在泛绿的繁华江南遇见。 程邺刚审完一个被鬼差漏掉的孤魂野鬼，它被鬼将吓得满地找头，什么也问不出来。 兔妖被丢在地上，瑟瑟缩缩的，只有粉色的鼻头不停耸动。 不过声音细细的，听上去似个稚嫩的小女孩：“两位大人，我知道的都已经说啦，就放了我这个小妖吧！” “急什么，你将告诉我的再说给这位大人听听。”此处是个狭窄的小巷子，宋昇边说话边没个正形地往墙上靠。 程邺居高临下，冷漠地盯着兔子，言简意赅:“说。” 兔子耳朵抖了抖，紧紧贴在背上，“我看见魔兽变成了人，化作一缕烟躲进城中了。” 程邺问:“城中何处？” 兔妖只知道大概方向，它支起上半身，左右嗅嗅之后指着北方:“味道还在那边，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你能嗅到魔气？”如果真是这样，程邺垂眸思索抓住兔妖带路的可实施性，这样会比鬼将盲找方便快捷。 兔妖十分拟人化地摇头:“不不不，我只是恰巧看见了魔兽——那是只赤炎豺，我能闻见豺遗留的气味。” 好吧，程邺不动声色地失望了。 放走兔妖，他们从狭窄角落走出来，这里是条制伞街坊，各色鲜艳的油纸伞倒挂在行人头顶。 “魔兽化人倒是少见，按理说魔气入体后，妖兽神智全无，只凭一身蛮力和锋利爪牙行事，无需化人。” 浅淡的日光从空隙投下来，身为鬼将的宋昇作出一副享受的样子，虽然如今的他只能感受到些许的不适。 他还热情邀请程邺来享受大自然的馈赠:“多么好的天气，开心点。” “定然生出我们不知道的异常了，此事还需尽快上报。” 程邺抬手捏出一只传讯乌鸦，将魔兽化人之事记下来，乌鸦扑闪扑闪，瞬息入了冥府。 他做完这件事，才对还在强行“享受”的宋昇道:“走了，你该晒化了。” “开什么玩笑，我做鬼将之后就不会晒化了。”话虽如此，宋昇还是跟着程邺走了。 他们刚出了纸伞街，身前就嗖地飞过去一团绿莹莹的光，在他们面前格外突兀地闪了一下，打招呼似的。 宋昇感叹:“哪家小仙又私自下凡啦？” 说完才觉得这气息好像有些熟悉，而程邺已经伸手，将窜出去的那团绿色仙气抓了回来。 一团仙气化作一个不省心的小仙子。 小枇杷道:“真巧，是你们啊。” 宋昇也觉得巧，把到嘴边的“阿嫂”咽回去，笑嘻嘻道:“仙子，我听孟婆说你回去了呀，怎么又来人间啦？” “……” “？”宋昇看着面带微笑的小枇杷，她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自己，怪可怕的。 他小声问程邺:“我的问题很冒犯吗？” 不是，第一句问候估计也是延迟了。 程邺瞥他一眼，从身后的街道摸来一把伞撑在小枇杷头上，果不其然，她反应稍微快了一点，比上次快一点:“来人间做生意的。” 然后她疑惑地看着程邺:“你在做什么？” 程邺冷道:“自己拿着，待会儿再说话。” 鉴于之前的经历，小枇杷认为他不会害自己，于是举起右边的树枝缠住了纸伞。 是的，树枝。 小枇杷的右臂从肩膀开始不翼而飞，空荡荡的袖子里只有一根细细的树枝，到手掌的地方分出叉，像个手柄加长版的弹弓。 “是谁伤你？”程邺脚下开始冒寒气结冰霜，疑心那魔兽已经避开鬼将的搜查伤害了小枇杷。 这可是他的失职！ 小枇杷很快接话:“谢谢你的伞，不过这是做什么的？” “……” 六目相对，宋昇终于看明白了。 不是他们冒犯，是仙子她反应变迟钝了。 不过程邺的猜想得到证实，没有日光直射，伞下的小枇杷反应速度慢慢变快:“无人伤我。” 她晃了晃树枝胳膊，给他们新长出两片叶子示意自己很好。 “我头一单生意，怕做不好，就向殿下多告了两天假，掰断一截树枝……怕她想我。” 小枇杷厚着脸皮扯谎，她不确定翎罗公主温养元神的事儿能不能外传。 树枝掰是掰了，反正没伤到根也就疼一下，她几天不回去，总得留点生机之力给殿下养伤。 程邺无言，默默踩碎自己结的冰。 宋昇“哈哈”两声，缓解氛围:“仙子好厉害，胳膊还能长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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